龙婉儿道:“你说过懂得跌打刀伤,当然知道那些药草。”
沈胜依道:“而且我曾经用那些药草煮成那种药汁,是以一进庄院我就已经知道这所谓鬼血其实是什么东西。”
龙婉儿道:“也因此,你发现了那个人?”—沈胜依道:“不错。”
龙婉儿紧接追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沈胜依说道:“你不是第一次问我的了。”
龙婉儿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人实在没有耐性。”
沈胜依道:“这相信才是你今夜到来的原因。”
龙婉儿苦笑点头。
沈胜依道:“如果我再不给你一个明白,今夜我看你只怕连睡都睡不着。”
龙婉儿再点头。
沈胜依微叹道:“你或者以为我是故弄玄虚……”
龙婉儿道:“不瞒你,我是曾这样以为。”
沈胜依道:“这也难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点也没有这个意思。”
龙婉儿道:“然而,你的一再替他隐瞒……”
沈胜依道:“只因为他给我的印象并不坏,我怀疑他所以这样做,一定有他万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给他这个机会。”
龙婉儿道:“什么机会?”
沈胜依道:“坦白的机会,我一再表示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明天就会揭露鬼血的秘密,又选择书斋这个幽静的地方,目的就是给他时间来找我坦白一切,倘使他真的另有苦衷,我不但不会难为他,说不定还会帮助他解决。”
他一顿,淡淡一笑,道:“他也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听得出我那些话的弦外之音。”
龙婉儿道:“万一他听不出……”
沈胜依道:“无论他是真的听不出,抑或有意与我过不去,一过了今夜,我都不会再对他客气的了。”
龙婉儿道:“他……”
沈胜依道:“你若是迫不及待,不妨就等在这里,如此除非他不来,否则你必会看见他。”
龙婉儿道:“你让我留在这里?”
沈胜依道:“我想过了,这件事你还是知道的好。”
龙婉儿道:“这又……”
沈胜依截口道:“只怕他看见你在这里,心里有顾忌,不肯走过来见我。”
龙婉儿道:“这个容易,我可以一旁躲起来。”
沈胜依道:“也是办法。”
龙婉儿又问道:“你肯定今夜他一定会到书斋来?”
沈胜依道:“不敢肯定,天下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除了他自己,相信没有人推测到他将会采取的行动,况且……”
龙婉儿道:“况且怎样?”
沈胜依道:“我的推测是否正确,目前仍然是一个疑问。”
龙婉儿道:“方才你不是对自己的推测充满了信心?”
沈胜依道:“这到底只是推测,不能够因为自己的信心,就肯定事实也定是如此。”
龙婉儿点头。
沈胜依接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一向解决问题都是本着这个原则。”
龙婉儿转问道:“果真一如你推测,你以为他多数选择什么时候到来?”
沈胜依道:“难说,也许现在——”
他忽然住口,目注月洞门那边。
龙婉儿的目光亦转了过去。
她也已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从月洞门外迅速传来,虽然不怎样响亮,由于环境的静寂,也非常清楚。
龙婉儿连忙问道:“是不是那个人走来了?”
沈胜依道:“不是。”
龙婉儿奇怪道:“你怎知道不是?”
沈胜依道:“从他们的脚步声听得出来。”
龙婉儿道:“他们?”
沈胜依道:“来的是两个人,走得很急,即使这件事是两个人同谋合计,并非一个人的所为,他们又真的走来自我坦白,也无须走的这样匆忙!“龙婉儿不由点头。
说话间,来人已经穿过月洞门,走进院子。
来的果然是两个人。
两个女孩子。
春梅、秋菊!
***
春梅的脸色纸一样苍白,秋菊的脸色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两人慌慌张张的一口气走到沈胜依、龙婉儿面前。
龙婉儿也看出必然是有事发生,忙问道:“什么事你们走得这样慌张?”
秋菊喘着气叫道:“老夫人死了。”
沈胜依、龙婉儿听说,不由得都大惊失色。
龙婉儿脱口问道:“谁说的?”
秋菊道:“春梅……”
龙婉儿目光一转,连忙喝一声道:“春梅!”
春梅颤声道:“老夫人真的死了。”
龙婉儿道:“我娘好好的怎会突然死去?”
春梅道:“在未喝下那碗药之前,老夫人的确什么事也没有,可是一喝下了那碗药,她就变哑了,一个字也都说不出来,只是双手扼住了咽喉,好像非常痛苦,我看见奇怪,上前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她眼耳口鼻之中突然就涌出了黑血……”
沈胜依失声道:“黑血?”
春梅没命地点头道:“跟着她就一动也不动,我大著胆子摸摸她的手,却发觉她的手已经僵硬……”
她的两只手不觉紧握在一起,又道:“当时我很害怕,慌忙去找小姐,可是小姐房里就只有秋菊”个人……”
秋菊一旁接道:“我听她这样说!也吃了一大惊,慌忙就带她到这里来找寻小姐……”
龙婉儿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回身急奔了出去。
沈胜依连忙举步。
秋菊、春梅忙跟在他们后面。
***
无面法师的预言又一次成为事实,死亡终于降临这个庄院!
一如春梅的描述,西门碧已经七孔流血死亡。
她整个身子都已僵硬。
从她的表情看来,她临死之前显然非常痛苦。
她双手扼着咽喉,连舌头都已给自己扼了出来,碧绿的一双眼睁得很大,眼中却已没有光辉。
龙婉儿哭倒在西门碧的身上。
沈胜依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冷然放开了按在西门碧手腕上的右手,目光转落在地上。
一只碗碎裂在地上。
沈胜依目光一落一起,目注春梅道:“这就是盛药的那只碗?”
春梅一面喘气,一面点头。
这样一来一回,她与秋菊两人都已累得要命。
沈胜依俯身拾起了一角破碗,仔细观察了一会,喃喃自语道:“毒药不像是下在碗中。”
他目光再转。
门侧有一张几子,几子上放着一个药煲。
沈胜依目光转落向那个药煲,又问道:“碗中的药是不是由那药煲倒出来的?”
春梅道:“是。”
沈胜依道:“给我拿来。”
春梅拖着脚步走过去捧起那个药煲。
她的一双手颤抖得很厉害,那个药煲几乎就从她的手中掉下来。
她简直就像是抱孩子般的将那个药煲抱到沈胜依面前。
沈胜依接在手中,眼睛却看着春梅。
他的目光剑一样锐利,似乎要割开春梅的衣裳、胸膛,看清楚她的心事。——春梅给他看慌了,嗫嚅着问道:“沈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沈胜依的目光应声就柔和了。
他转顾那个药煲。
只是普通的药煲,表面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他左手连忙将煲盖揭开。
一股浓郁的药香从煲中涌出来。
这种药香他并不陌生。
他凑近去轻嗅了一下,就皱起眉头,旋即将煲盖放回去,以指轻揉眉心。
秋菊一旁看见,忙趋前问道:“怎样了?”
沈胜依摇头道:“不要紧。”
他的手一偏,在一旁几子上放下那个药煲,反手一把将龙婉儿拉起来,道:“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
龙婉儿好不容易收住了哭声,睁着一双泪眼道:“我……我现在应该怎样?”
沈胜依说道:“先找出毒杀令堂的凶手!”
龙婉儿道:“我娘是被人毒杀的?”
沈胜依微一点头道:“毒就下在她的药中。”
龙婉儿道:“下毒的又是谁?”
沈胜依道:“立即就会知道的了。”
他转顾春梅,又问道:“那个药煲是不是从司马不群那里拿来的?”
春梅道:“是。”
沈胜依道:“什么时候的事。”
春梅道:“晚饭之后,这三年以来,每天我都是这个时候到表少爷那里拿第二次的药。”
沈胜依说道:“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春梅道:“早饭之后。”—沈胜依道:“老夫人每天都要吃两次药?”
春梅道:“三年如一日,从来没有间断,这也是表少爷的意思。”
沈胜依道:“所有的药都是在司马不群那里预先煮好的?”
春梅点头。
沈胜依道:“你去拿药的时候,司马不群在不在?”
春梅道:“在。”
她补充道:“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偏厅之内。”
沈胜依点头道:“不错都在。”
他知道因为当时他也在偏厅。
春梅接道:“饭后我就跟表少爷回去拿药,一向都是这样。”
沈胜依道:“到那里,是你动手拿还是他亲手将药煲交给你?”
春梅道:“是他亲手交给我,因为有时他还要先试一下药味。“沈胜依道:“这一次他有没有试?”
春梅道:“没有,因为这一剂药先后他已经煮了四次。”
沈胜依道:“你接过药煲,立即就拿来这里?”
春梅道:“是。”
沈胜依说道:“连忙就倒出给老夫人喝?”
春梅点头道:“谁知道老夫人一喝下,竟变成这样。”
沈胜依道:“你有没有说谎?”
春梅慌忙摇手道:“我没有。”
沈胜依沉默了下去。
龙婉儿一旁都听在耳中,这时候再也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下的毒?”
沈胜依道:“毒药是下在药煲之内,药煲却是来自司马不群那里,你说,是谁下的毒?”
龙婉儿一怔,道:“你是说下毒的是我表哥?”
沈胜依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他不过在开玩笑,存心替他开脱,哪知道根本就不是,因为我透露已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而迫使他立即下毒手,这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
他又叹了一口气,接道:“也许他恐怕鬼血这件事被揭发,影响他整个计划,所以提前采行动。”
龙婉儿道:“他还有什么计划?”
沈胜依道:“对于这方面,目前我尚未有头绪,不过以那顶竹笠的出现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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