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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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6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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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竹脸色惨白,惊恐万分地看着范闲,但旋即想到,自己既然在事发之前暗中通知皇后和太子逃走,只怕这条命已经没了,事已至此,那何必再怕什么。

于是他站直了身体,看着范闲一言不发,只是眼眸里的浓浓欠疚之意挥之不去。

出乎他地意料,范闲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在无比愤怒之下取出剑来砍下他的脑袋。范闲只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一个人向着东宫地外面走去,背影显得有些孤单与落寞。

洪竹怔怔地看着范闲的背影,不知为何又哭了起来。

范闲走出东宫的正门,再也听不到洪竹地哭声,恼怒无来由地少了许多,只是心里却有些空荡荡的。

他挥手唤来下属,令他将东宫及广信宫的所有宫女太监押至辰廊处的冷宫地带集体看管,便一个人走入了皇宫的黑暗中。

洪竹的临时心软,给他的计划带来了无法弥补的损失。在一刹那间,愤怒的范闲,确实有杀人的冲动,只是这抹冲动马上就消息失踪,因为他听到了秀儿这个词。

在杭州地时候。他就曾经想到,那位宫女的死亡,会对洪竹的心境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清楚,洪竹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个有情有义地太监,不然范闲也不敢将那么多的大事托付于他。

只是范闲没有想到洪竹竟然多情如斯,竟会在宫变这种大事中,还会心软。

由此可见,太子着实是个宽厚的人,有情的人。而且身怀秘密的洪竹,在太子被逐南诏的数月间,和可怜至极的皇后,在东宫里相依为命。或许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洪竹是多情太监,对范闲有情,所以才会冒大险掀起宫乱,助他进宫。他对太子有情,对皇后有情,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放手。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动物,尤其是洪竹这样一个比读书人更像读书人地太监。

“或许是自己太过无情,才想像不到人们居然会如此有情。”

他在心里想着,不自主地联想到胶州水师里的许茂才,唇角浮起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许茂才和洪竹是他在庆国朝廷里扎的最深的两根钉子。但偏生就是在这场震惊天下的朝堂大乱中,这两根钉子却都拥有了自己的想法,给范闲的计划带来了极大的恶处。

但如果没有许茂才,范闲根本无法从大东山下的深海中脱身,如果没有洪竹,范闲连后宫都无法进入,所以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怪罪这些亲信什么。

他舍不得杀洪竹,不忍怪洪竹,只是有些无奈地想到。在以情动人这方面,太子已经修练地比自己更强大——太子偶尔有真性情,而自己此生却是虚伪到底。

禁军已经在监察院部属的帮助下肃清了后宫,大内侍卫们被全数成擒。应该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范闲沉着脸回到含光殿,并没有进去看太后。安慰老三那些家人,只是对守在宫外的荆戈低声吩咐了数句。

荆戈面色微异,似乎没有想到提司大人在此大胜之际。居然就在考虑失败的问题,但他没有询问什么,伸出右掌按紧了脸上的银色面具,单膝一跪领命,便带着入宫二百人中的一部分黑骑高手,出宫而去。

含光殿的安全控制,便在这一刻起,转交给了禁军。

庆国历史上第一次宫乱的两位主谋者,在那枝烟火令箭冲天约半时之后,终于在高高的皇城城墙上会面。

范闲对全身盔甲地大皇子沉默行了一礼,大皇子面色沉重,虽盔甲在身,依旧郑重回礼,夜风忽至,吹的大皇子身上的大红披风猎猎作响,吹的范闲身上那件黑色监察院官服如浆洗一般硬挺。

皇城上紧张巡守地禁军将士们看着这一幕,不由心折,忽然涌出说不出的信心,庆历元年来,大皇子领兵西征,声威渐起,未尝败绩,而范闲执掌监察院后,更是俨俨然成为了陈萍萍第二,只是比陈老院长要更光鲜亮丽地多。

如此二位皇子,如同他们身上的战袍一般,炽热的鲜红,冷漠地纯黑,光明与黑暗联手,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抵抗。

范闲与大皇子直起身来,没有说什么,便来到了角楼的外侧,注视着高高皇城脚下平静的广场,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和更远处极引人注意的几个火头。

二人不需要说什么,准确来说,自大东山之事暴发后,二人根本没有见过面,说过话,可是便一手促成了今日的宫廷暴动。

这依靠的便是二人对彼此的信任与信心,这种默契,并不是以利益为源泉,而是以历史为根源。这二位皇子在天子家中,都是被侮辱被忽视的那一部分,他们的母亲长辈,曾经并肩战斗过,今日这二位子辈也终于开始并肩战斗。

禁军三千,此时一千人驻宫中,一千人在城头,还有一千人大队已经驰马而去,往京都的纵深突进,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控制整座京都。一千人控制京都难度确实太大,但如果再加上范闲刻意留在宫外的一千余监察院官员做为帮手,就会顺利许多。

“天亮之前。必须抓到他们。”大皇子冷漠开口说道,此言中地他们,指的自然是太子母子以及长公主李云睿,一千名负责扫荡的禁军之中,至少有三个骑兵小队是沿着洗衣坊那处的线路。在拼命地索缉逃出宫去的那些人。

范闲沉默不语,在得知太子与长公主逃出宫去地第一时间,他就已经下了命令,监察院的密探剑手们,此时也正在京都里做着努力。只是他心里清楚,就如同自己在京都茫茫宅海中躲藏时,长公主极难抓到自己一样,自己要抓住对方,也是件极难的事情。

这种事情需要靠运气。而且对范闲和大皇子极为不利的是,他们只有天亮之前这三个时辰的时间。

“含光殿里一切安好。”范闲没有接大皇子这个问题,双眼看着皇城下的士兵,转而说道:“太后没有事。”

大皇子的眉间皱了皱,没有说什么。

为大皇子向来是个粗犷而宽仁孝悌之人,所以他不可能做出范闲能做的那些事情,便是连听到太后这个名字,他的心情都低落了一分,有些不自在。

范闲微笑望着他,似乎看穿了他心里地那丝阴影。开口说道:“皇权的争斗,向来是你死我活,我们只是执行陛下的遗诏,史书上会给你应有的评价。”

“我不在意这个。”大皇子摇了摇头,迎着高高城头的夜风,轻声说道:“不用再说了,父皇既然在遗诏里令你全权处理此事,我便相信你能处理好,我对你有信心。”

如果没有信心。一向孝顺的大皇子,当然不敢冒着宁才人的生命危险,举兵造反。

“可你能给我信心吗?”

范闲看着与阔大的皇城比起来显得有些稀疏的禁军士兵,叹了口气。此时皇城前后。只有一千名士兵,怎么也无法给人以强烈地心理支撑力度。

大皇子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父皇去大东山带走了禁军一属,今夜又折损了一部分,但你放心。用来守城,向来是一对三,尤其是像皇城这种地方,一对四也可。”

“但皇城极大,要全面照拂也是件难事。”范闲低着头盘算着:“如果真让长公主和太子逃出京都,与京都守备师遇见,老秦家可以调多少军马入京?”

“京都守备师一万人。”大皇子既然起兵,当然对于京都内外地军事力量盘算的十分清楚,“你我合兵一处,共计五千人,应该能顶住。”

“我的人不能用来守宫。”范闲摇了摇头,举起右臂指着黑暗的京都宅海,说道:“他们只有在那里面才有力量。”

他转头看着大皇子的侧脸,微忧说道:“而且你忘了一点,老二不在宫中,他的动作快,只怕已经偷偷溜出城了。叶重手下的人,你难道不用考虑?更何况老秦家手中的军队,可不仅仅是京都守备师一属。”

大皇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如果真是叶秦二家联手来攻,就算这时候皇宫里突然再变出三千禁军来,他也没有什么信心。

“而且皇宫乃孤宫,不似大郡储有粮草,如果被大军围宫,你我能支撑几日?”

大皇子霍地转身,盯着范闲地眼睛,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当然知晓皇宫不易守,但为什么我们要守宫,而不是守城?”

“守城?十三城门司里现在可有落在我们手上,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九道城门有哪一道会被长公主轻轻敲开……就像我敲开后宫的门一样。”

“不要瞒我。”大皇子说道:“你不可能放弃城门司不管,你的人已经去了城门司,昨天夜里长公主埋在城门司里的钉子,已经被你杀了。”

范闲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监察院不是神仙,不可能把长公主所有地钉子都挖出来,而且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太后地旨意无法收服城门司那位张统领,你我便要做好被大军困在宫中的准备。”

“我只想知道,秦家的军队几天能够入京。叶重领旨回定州,就算他停在半路,可是要至京总需要些时间。”

“如果只算京都守备师,一天即到。”范闲平静说道:“秦家地大军大概要四天之后才会到,叶重返京的时间。大概差不多。”

大皇子没有问范闲为什么对老秦家的布署了解的如此清楚,因为他相信监察院在秦家的军队中一定有钉子,就像在禁军中一样,先前地清洗如果不是范闲事先就点明了对象,也不会如此轻松。

“你能控制城门司。”大皇子望着范闲的眼睛,忽然又说了回去,“如果不能,你根本不敢动手,所以我很奇怪。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话,是出于什么考虑。”

范闲沉默了起来。

“先前荆戈领着你的院令,来我这里调了两百匹马,然后出宫不知去向。”大皇子冷冷看着他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什么想法。”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们跑路吧。”大皇子一掌拍在皇城青砖之上,压低声音大怒说道:“逃跑?你疯了!”

范闲苦笑说道:“我好像确实是疯了……逃又能往哪里逃呢?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

“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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