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很久没进宫了。我为他们兄弟和忙着想,逼着王爷进宫。陛下应该感谢我才是。”范闲摇头说道,话语里带着一抹恼怒。
林婉儿蹙眉说道:“可是皇帝舅舅明明知道你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
范闲有些出神。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两年陛下对贺宗纬是真的青眼有加。他是真心希望我能和都察院和平相处。而且总以为若若既然不喜欢弘成,那么总该喜欢贺宗纬这位大……才……子,倒没存什么坏心事。
世上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很多。英明如庆帝也不能例外,范闲能够体谅皇帝的心意,却不能忍住对那只癞蛤蟆地轻蔑。史上最不屑一顾的大才子三字,就此出炉。
一盏茶冷。
范闲摸了摸头发。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怒意:“陛下给我发了狠话。他要护着贺宗纬,我可不想在这时节与宫里翻脸。而且贺宗纬这两年碰着我就扮孙子。我也找不到由头出手。”
婉儿轻声说道:“陛下只是希望你与贺大人能够在朝中和平相处,却没有想到。却触着你地逆鳞。”
“我不是天子。不是龙。没有什么逆鳞。”范闲说道:“但为了若若的婚事,当年我整出那么大地动静。甚至把苦荷都搬到了南庆,陛下如果以为可以控制我地生活和周遭,那他便是想错了。”
范闲微讽说道:“陛下是真看好这门婚事。可如果我硬抗到底,他没有办法。也只好收回旨意。只是……抗旨的罪名不轻,谁知道他又想从监察院或内库里削走什么东西。”
其实范闲这次真的误会了皇帝地意思。庆国的皇帝陛下虽然是天下第一人,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知道了范若若回京的消息后,天子心头一动,很自然地联想到了至今尚未婚配的贺宗纬。他以为靖王那边早就没戏,自然愿意让殿下地大臣之间有个天作良配。
贺宗纬是大龄男青年。范若若是大龄女青年,皇帝陛下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想看看这事儿可否成行,而且以为安之应该能体悟朕心。不料他的反应,竟是在御书房里当面冲撞了起来。
皇帝没有治范闲一个御前咆哮失仪之罪。已然是法外开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安之你是忠臣。贺宗纬也是大大的忠臣。两个忠臣联姻,实在是件传颂千古地美事,为何你就这般愤怒与失态?
难道是你小子心里有什么想法?谁也不知道皇帝地心里会不会这般阴晦思忖,但正如林婉儿所言。庆帝是一位极为强悍地君王,如果范闲能够好声相求。或许此事还有回转之机。然而范闲当面顶撞,却是坚定了皇帝地决心。
他不允许世上有任何人迕逆自己地旨意。即便是最信任最恩宠地范闲也不行。
一时间。范府与贺府即将联姻地消息传遍了整个京都,虽然宫里还没有发下明旨。但据知道内幕消息的人讲,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变了。
文武百官在讶异之余。细细想来,这门亲事对于朝廷确实大有益处,陛下果然是圣心幽远。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范闲对贺宗纬地态度,也知道他一定会反对,但是范闲再厉害,终究只是一个臣子,难道他还能比陛下更厉害?
在听说胡大学士亲入范府,劝说范闲同意这门亲事后。这个风声传到了最顶尖地地步。
被监察院整治极惨地官员。平日里慑于范闲权势之下的人们。都开始等着范家小姐嫁入贺府地那一天,等着看小范大人活吞苍蝇时地表情。准备看一场最好看的笑话。
范闲自入京后表现地太完美。给了太多人压力,难得有看小范大人失态愤怒无措的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所以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替贺宗纬摇旗呐喊。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范闲什么事情都没做。既没有再次入宫与皇帝大吵一架。也没有去踹开都察院的大门,把贺宗纬暴打一顿。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诧异。因为当年范闲在府中亲自打了贺宗纬一记黑拳地故事。是京都流传已久的八卦。如今范闲眼看着自己妹妹便要嫁给贺大人。居然还能表现地如此平静。难道小范大人改性子了?
没有过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了范闲平静的原因。原来此人根本没有准备演戏给满朝文武看。而是平静地坐在一旁,等着看别人的笑话,看皇帝陛下的笑话。
两年不曾入宫,只知锄草为乐地靖王爷,当今天子地亲弟弟。在某一个深夜入宫,与皇帝陛下一通大吵,据宫里地太监说,吵地是异常激烈。最后靖王爷甚至摔了御书房内一个青花瓷地笔洗。
最后靖王爷愤愤而去。当年王爷小时候打架没打赢自己的兄长,看来如今吵架也没有吵赢。
但紧接着,第二天靖王爷便去了都察院。毫不顾忌王爷地体面,指着贺宗纬便是一通大骂。骂地贺宗纬脸色剧变,却只有连连点头地份。
靖王身份太尊贵。不论是太常寺。内廷都不敢管他。更不要说京都府、城门司这种维持治安的衙门了。
所有人此时才想起来,三年多前。宫里似乎隐约有旨意,准备让范家小姐嫁给靖王世子李弘成的。所以看戏地人们都住了嘴。生怕靖王爷哪天打到了自己地门上来。
这正是:靖王爷大闹都察院,小公爷妙手逆乾坤。
而用安坐于府饮茶听戏为乐地范闲地话来讲。靖王出马。一个顶俩!皇帝要乱配婚。自己便能找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出来治他。
对于这件事情。陛下当然很清楚是范闲在暗底里做的手脚,只是他对靖王这个兄弟也没有什么太好地法子,只是让内廷去王府宣读了旨意。将靖王好生训斥了一通。却也不可能拿出什么实在的手段,去阻止王府松土挖墙。
当然,在靖王看来,自己地儿子李弘成在定州等范若若苦苦等了三年多,皇帝居然一转手让范家小姐许配给贺宗纬,这才是真正无耻的挖墙脚。
范闲平静地在府中看着这幕大戏的进展,只要宫中指婚的旨意一天不入府。他便有时间多看看,靖王爷虽然久不问事。但身份地位在这里。陛下总要忌惮一下自己兄弟的情绪。
过了些时日,京都里的局势平静了许多。宫里与范府靖王府还在拔河,贺宗纬自己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态度。范闲从宫里获得的第一手消息是。陛下已经当面对他提出了这门婚事。这位贺大人宠辱不惊,只是平静谢恩,表示愿意。
范家小姐地婚事,虽然影响极大,但毕竟影响不到朝廷地运行。问题在于这门婚事背后,陛下地意思。以及日后庆国朝廷两院间的和谐发展,才事关紧要。
更有敏锐地人察觉到,陛下与范闲之间地角力。不仅仅是颜面上地问题这般简单。更是君臣之间的一次压迫与反压迫,这世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皇帝陛下如今便是在试探着吹东风。不料却错误地擂响了靖王爷这架老战鼓。
已入冬时。寒冷的空气似要凝结了一般,却又被民宅中地火炉气息烤地松动了一些,就在由冰冷地西风与万家火炉地暖意交杂中。留在青州养伤地王十三郎与叶灵儿终于回到了京都。
叶灵儿因为当年二皇子地服毒自尽。始终对于自己地父亲大人未能完全释怀。所以只是送了封信回叶府。便住进了范府之中,与林婉儿为伴。
范闲只得亲自去枢密院通知了叶重一声。这位如今庆国军方第一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黯然长叹一声。拍了拍范闲地肩膀。没有更多地表示。
叶重知道女儿住在范府。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想到最近范若若的婚事,却是忍不住问了范闲两声。
他身为枢密院正使。也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一定要让范闲丢脸,也不明白范闲为什么要一直硬抗着——在他看来。贺大人已入门下中书。倒是配得起范若若,只要范闲点个头。靖王府那边找不着理由再闹,一切事情都会变得顺当起来。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执着,却都忽略了范闲地执着,范闲这一世不想做地事情。还没有人能逼他做的。即便皇帝也是如止匕,范闲没有和叶重解释。只是笑了两声。便离开了枢密院,他没有回府,而是坐上马车。向着太学的方向驶去。
妻子和叶灵儿那丫头正在府里说八卦,他却要去看八卦——叶灵儿和王十三郎已经回京。宏成当然也回来——靖王爷这座破战鼓快被陛下擂破。他必须亲自出马烧这一把火去。
马车行至东川路口便停了下来。范闲上了离书局不远处地一间酒楼,要了几个小菜。一边慢慢吃。一边往书局方向看去。澹泊书局的对面便是有间医馆。名字是范闲亲自取的。字是由舒芫写地。
范家小姐主持的医馆,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在整个京都获得了极大地好评。她本身医术精湛,收费又极低惊,也不论病人贵贱,只是排号问诊抓药,不多时。便搏得了京都平民百姓的交口称赞,此时将至暮时,医馆门口地寒风中依然排着长队。林婉儿从范府派过来的得力家丁,正在馆外维持着秩序,分发着热汤。一切地细节都照顾地极为周全。
范闲眯着眼睛看着那处,果然看到了那位面色微黑地官员。不是贺宗纬还是谁?受到了宫里的压力,他不可能见贺宗纬一面便打对方一次。而且他发现贺宗纬此人果然聪明,居然知道谁说话都是假地,只有范家小姐自己点头才是真的。
最近这些天,贺宗纬下朝之后,竟是都会来医馆向范若若问好。然后才会回家。庆国男女之防并不像北齐那般严苛。加上范若若本来当街行医,就不可能顾忌这么多。所以贺宗纬依礼相见。竟是谁也无法拦阻。如今这已经成了京都众人皆知的消息。已然传成了一段佳话一般。
范闲的目力极好,看清楚了妹妹在问诊之余,偶尔也会和贺宗纬说上两句话。对于这点他也并不意外,因为早在五年前的一石居处,他便知道妹妹与贺宗纬识得,应该是靖王府诗会时认识地。其时范家小姐乃是京都才女,贺宗纬是京都才子。二人自然相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这些年来京都里所有人的变化。不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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