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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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9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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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行于天下。自可快意恩仇,便将热血洒了。头颅抛了,也不过换个无悔二字。

陈萍萍还要将园里的那姑娘们送到东夷城,可是范闲身周这么多人,他能送几个走?人生一世,要做到无悔,哪里是这般容易的事情。

他们一家并没有在族内的田庄里多呆,只过了一夜,接了孩子,第二日,一家五口人便离了庄园,要回京都。正如皇帝在御书房里说的那样,正如长公主某一日对谋士说地那样,范闲的命门太过要命,只要握住这一点,他就算插了翅膀,又能往哪里逃?就算能逃,他可愿逃?

不逃,只有面对,可是雪山何其高,何其寒。

抱着一对儿女,范闲笑眯眯地坐在马车内,眼光却时不时地透过车窗,看向清晨里反射着东方白色天光地苍山。苍山在京都西侧,离此官道甚远,但高雄伟奇,直插云天,只是初秋天气,山头早已覆上白雪,给这世界平添一抹凉意。

“还记得那两年在苍山渡冬吗?”范闲忽然问道。

此言一出,林婉儿和思思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幸福和回忆的神情,第一年的时候,思思还被范闲刻意留在京都老宅,但第二年还是跟着去了。对于范府地这些年轻人来说,苍山之雪可以清心,可以洗脸,那是一个与京都完全隔绝地美丽小世界,在那里,范闲可以充分地展露与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情绪或情感。

不论是打麻将还是闲聊,冬雪里的暖炕,总是令人那样的回忆。马车里渐渐安静了起来,林婉儿想到了偶尔上山的叶灵儿和柔嘉,这些天京都范府被围,想必叶灵儿在外面也是急死了,柔嘉妹妹除了急范府,只怕还要急靖王爷在宫里的事情。

“靖王爷那边究竟怎么样了?”林婉儿担忧问道。

“陛下气消了,自然会让他回府,连我都没治罪,更何况他。”范闲摇了摇头,他却想到了弟弟思辙,也不知道京都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在北方知道消息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坐在范闲身边的淑宁忽然看着苍山上的雪头,抿着小嘴,奶声奶气说道:“好高呀。”

是好高,要上去好难。范闲微眯着眼睛,望着苍山雪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那座雪山里,有他在南庆最美好的记忆,也有五竹叔带着自己爬山卧雪地时光,他知道要爬到那座雪山的顶峰是多么的困难。

他的目力惊人,忽然看见几只苍鹰正盘旋着,向着苍山雪岭的最高峰努力飞去,下意识里对淑宁指道:“看,如果真地能上去,其实很美。”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 京都闲人

春天,我种下许多玉米,秋天就能收获很多?或许在很多人看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由因生果,勤能补拙最好再捞些回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范闲从澹州来到京都后,替大庆朝廷卖命次数不少,替百姓们谋福不少,虽然他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人,但是或自动或自觉地还是种下不少福根儿,只是可惜到了庆历十年的秋天,什么福报都没有生出来。

所有的官职被夺了,所有的权力被收了,所有在意的亲人都成了变相的人质,他成了一个白身,成了一个只能在京都里听听小曲,逛逛抱月楼的富贵闲人。

偏生还没有人替他打报什么不平,没有任何人敢替他向陛下去求情,所有的官员市民们,都只是很平淡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甚至都看的有些坦然了。

施恩而不图报?范闲有这种精神层次吗?谁也不知道,但在人们的眼里,小范大人……不,小公爷,不,范闲打从秋天起,很完美地扮演了这个富贵闲人的角色,成天介的只是在京都的街巷里逛着,在抱月楼里泡着,在府里逗弄着孩子,与家里的女人们说说闲话,看看澹泊书局新出的小说。

书局对门的澹泊医馆依然开着,太医院的医正们代替范若若在民间行医,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位宫里冰雪一般的女子对陛下提出的条件。反正范家小姐一直留在深宫之中,范闲也没法子进宫去看,只好转了最初的念头。请妻子多次入宫去看看。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多月,范府安静的快要被京都人们忘记了,范闲沉默地快要消失在人们地谈论中了。

不过有个地方没有办法忘记范闲,那就是太学。因为陛下的旨意虽然夺除了范闲所有的官职,却扔了他一个太学教习的闲职。约摸二十日前开始,或许是因为在府内当富贵闲人太过无聊的原因。范闲终于从温柔乡里挣了起来,开始到太学上课。

古树临道的太学一如往常般清幽。范闲来太学上课地消息,让那些太学生们激起了起来,在清心池前的那片空地上,时常可以见到数百人聚集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听着。

范闲地习惯就是在清心池前的石阶处给这些学生讲课。因为来听他课的学生太多,所以太学里安排不过来,只好听从了他胡闹的意见,将课堂摆到了天地之间。有人不免想着,或许范闲只是想借着连绵地秋雨,能够少费些口舌。

上课地内容其实很简单,主要便是北齐大儒庄墨韩先生,毕一生之功力编修的那些子史经集,南庆太学用了数年的功夫。在澹泊书局的大力支持下,早已将那一马车书梳理清楚,范闲对于这些书籍也比较熟悉,讲起上面的典故来,也用不着怯场。

当然。范闲讲课与众不同。基本上每次都由他安排几名教习在清心池前侃侃而谈,而最后他才亲自上阵。和阶下的那些学生们辩论一番,至于辩论的内容,由于有些大不敬,所以并没有传到太学外面去。

范闲现在虽然什么都不是,但至少在太学里,在这些年轻学子们的心中,依旧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至少是有些特权地人物。

这一日秋高气爽,正是秋意浓时,范闲懒洋洋地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也懒得理会那个脸红脖子粗的学生不肯罢休的言语攻势,拍了拍双手,走下了石阶,说道:“早就和你们说过,经史子集,我基本上只是能背,但你要我说出什么微言大义,我却是说不清楚的。师出必有名地道理我虽然懂,但世上哪有义战这种东西?不外乎是个借口。”

“我大庆雄师剑指天下,自然是为解万民于倒悬……”那名学生带着十几位交好地同学,跟着范闲的屁股追了上来,十分不服气地说着些什么。

今儿地题目讲到了当年大魏朝立国的一段,用比较平实的话语来说,就是双方在分析战争的正义性问题,偏生这个问题却是范闲最说不清楚,也认为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说清楚的问题。

范闲上了马车,离开了太学,再也不理会那些后面犹自愤懑不平的学生。马车在京都的大街上行走片刻,便逃离了太学清静之中的热闹,复又入秋景清漫,他下意识地拉开窗帘,含笑看着车外的街景,但怎么也掩饰不住眉宇间的那一抹忧郁。

当了一个月的富贵闲人,这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只是想做出一个给朝廷,给宫里看的现象。在范闲的心里,一直充斥着一股与他表面平静安乐完全相反的火焰,只是这把火焰被他压抑的极好。

而且也是被迫压抑着,因为眼下的局势依然没有让他看到任何可趁之机。自回京都之后,范闲便再也没有回过监察院,尤其是将启年小组的成员全部放逐出京后,便是连与一处的联系也变得极为困难。但这并不代表范闲没有别的情报来源,他很清楚地知道,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皇帝老子已经在言冰云强悍的协助下,成功地将监察院里大部分的不定安因子都压制了下去,而换血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看哪一天,才能真正的清洗干净。

而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并不怎么美妙。这一切一切的征兆,都是范闲忧虑的根源,他发现自己仍然低估了皇权在一个封建社会里的控制力和威力,哪怕是陈萍萍和自己爷俩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监察院,眼下在皇权的威迫下,也在向着屈服的方向发展。

范闲皱了皱眉头,其实关于他与皇帝老子之间的问题,看似在监察院。看似在内库,看似在京都,实则却在天下。所有地庆国朝廷官员,民间智人,甚至包括胡大学士以至言冰云在内,他们都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如此处置范闲,既除了范闲的所有官职权力。却又让范闲如此潇洒地在京都里生活,依然保有着暗中的影响力。

范闲眼下的状态是不死不活,只有他和皇帝老子两个人才明白这种状态是因为什么。

如果仅仅是对付范闲一个人,皇帝陛下比他要强太多。根本不用吹灰之力。便能将范闲打下尘埃再踩上一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但问题在于,在京都在外,甚至在庆国国境之外,范闲在暗中的影响力却是强到可怕,这种强悍的程度即便以皇帝陛下地自信和骄傲,也不可能轻视。

所以皇帝陛下让范闲不死不活地呆在京都里,然后缓慢而稳定地一切一切削着范闲在京都外的影响力,同时务必要斩断范闲伸向国境外地那些看不见的手。

这是一个量变引发质变的过程。林雷不将范闲的这些影响力消除到庆国朝堂可以承担地风险状况下,皇帝陛下不会真地下杀手,因为即便范闲死了,东夷和西凉若真的乱起来,皇帝陛下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而若皇帝陛下真的能够完美地控制这些问题。那么范闲是死是活。又算什么要紧事?

马车很熟门熟路地到了抱月楼,范闲下了马车。将双手负在身后进了楼子,直接向着后方瘦湖边的庄院走去,看也没有看身后街口的那个人影一眼。

那个监视着范闲的人,是一名苦修士,谁也不知道,在暗中还有多少苦修士在监视着他。问题在于苦修士不能近女色,范闲进抱月楼,他们总不能也跟着。

穿过微凉的湖面微风,范闲走进了专门留给自己的小院,看着面前那个愈发妩媚,愈发清艳的妓院老板,笑着说道:“今儿有什么新曲子听?”

石清儿掩嘴一笑,说道:“少爷现如今不写诗了,哪里有好地曲子能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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