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低坠,成千上万的水珠如疾箭一般从高空中射下,砸在地上,溅起一个个的泥坑,落在人身上,阵阵发疼。但几乎所有人却都欢呼雀跃,如癫似狂。奔走相告,每个人的脸上,都好似乐开了花。
这一场久违的甘霖,竟喜得人如此的惊心动魄!
有太监将一柄大伞遮在了永仁帝的头顶,但被后者一把推开了。风雨里,大夏的皇者径直走上台,众目睽睽下,向谈宝儿鞠了一躬,恭声道:“谈将军,朕代京城百姓谢谢你!”
台下一片安静,众皆愕然——堂堂天子竟然向一个下臣行此大礼?
谈宝儿虽然不识礼数,却也知道自己绝对受不起皇帝一拜,忙侧身闪过,将弓箭收入酒囊饭袋,跪下道:“皇上莫要如此,臣可是要折福的。其实这次臣能求雨成功,并非臣一人之功,在场诸人都有功劳!特别是国师,如果没有他选到如此好风水的一个地方,臣就算使出吃奶的劲,也是万万不能成功的。”
永仁帝自不知谈宝儿说的是实话,以为他谦虚,拍拍他肩膀,笑道:“居功不傲,谦虚谨慎,很好,很好!国家有栋梁如此,社稷之福啊!好了,求雨既成,咱们这就下山吧,一会在路上,你将你的事细细向朕说来!”
“是!”谈宝儿答应。
当下,永仁帝向台下宣布祭天求雨大典结束,众人下山。他声音清朗,风雨里竟也人人听得清楚。众百姓早被大雨淋得像落汤鸡,却因为皇帝不打伞,他们也不敢,闻言也顾不得再看谈容,一个个忙撑了伞朝山下落荒而逃。
永仁帝满脸微笑地挽了谈宝儿的手,在文武百官和禁军的簇拥下朝山下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得山来,山脚处却停了无数华丽马车,其中最大的一驾有六匹高头大马拉,车身轿衣为黄绸,上面绣着九条金龙,珍珠挂帘,翡翠镶边,说不出的华贵逼人。却是皇帝的御辇。
乖乖个冬,这马车要是拿去卖,怕是够用一辈子了吧!谈宝儿正胡思乱想,却被永仁帝拉着他的手上了御辇。众大臣眼见如此,却都是咋舌不已,心说陛下对谈将军之荣宠,可谓古往今来所无。
众大臣感叹一阵,也纷纷上了自己的马车,车马辚辚,带着一山风雨,朝京城而去。唯有那头神猪,拉出无数黄金之后却再无动静,只是瞪着硕大的眼珠四处张望,众军士不知道如何处理,便有一名年轻将军前来请教谈宝儿。谈大英雄随口道:“将它宰了吧,做成红烧肉……回头记得分我一碗!”
“宰了?”那将军愕然,显然是想不通神猪竟然也可以做成红烧肉——这位谈将军行事果然是高深莫测,与常人不同。
从乱云山到京城约莫五里,加上下雨,马车在官道上行驶颇慢。上车之后,永仁帝终于肯放开谈宝儿的手,但立刻迫不及待地问起了龙州一战细节。谈宝儿先前曾听老胡说书,从卧龙镇到昆仑的路上也多有问及谈容细节,再加上他此时领悟了不少谈容的法术,说起当日龙州战事,竟当真有如亲历,永仁帝并无怀疑,反是啧啧称奇,赞赏不已。
说了一阵,终于说到被谢轻眉追杀之事。永仁帝听到此处神色一凛:“容卿你没有弄错吧,魔人怎么进得了九鼎结界?”
谈宝儿道:“不会错的!这是臣亲眼所见。而且臣猜想,谢轻眉等一干魔人此次进京,并不仅仅是为了追杀臣这么简单,主要目的,还是为窃取九鼎。”当下他将自己如何进入天牢,又如何被昊天盟的人救出,之后巧遇谢轻眉盗鼎之事挑重点说了,其中关于屠龙子的事以及自己和昊天盟少盟主相像一事无关痛痒,却是跳过不提。
永仁帝先听到他和饭桶赌钱的事好笑不已,继而听到范张二人竟敢将他送进天牢却是脸色一寒,最后听到九鼎之事却是大惊失色:“等等!你是说,昨夜盗走宗庙里那只九鼎的是魔人,而并非昊天盟的人?”
谈宝儿并没有看见谢轻眉将九鼎遗失而被月娘拾走的情景,点点头道:“对!这只九鼎应该是被她带走的!可惜微臣功力未复,不然定能将那妖女留下!”
永仁帝摇摇头:“这也怪不得你,不必自责。”他沉吟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道,“前线战事虽然刚刚取得大胜,但魔人主力犹在,依旧盘踞关外,觊觎九州,并且还派人入神州盗取九鼎,偏偏这个时候昊天盟却又闹得甚是嚣张,而南疆……外忧内患,我大夏的形势可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啊!”
反正吹牛不上税,谈宝儿将胸口拍得空响道:“皇上放心,一切包在小子身上!老子一定将魔人赶回他姥姥家喝洗脚水去,什么昊天盟昊地盟的,全让他们乖乖地向皇上投降,等皇上打他们屁股就是!”
永仁帝之前曾听楚天雄说谈容满腹诗书,万料不到他言语粗俗至此,不禁莞尔:“嗬,有趣,你说话真是有趣!好,就让魔人都回家喝他姥姥的洗脚水,昊天盟的人都来让朕打屁股,不过千万记得叫他们把屁股洗干净,免得弄脏了朕的鞭子,哈哈!”
谈宝儿受到称赞,便放开怀抱,更加妙语如珠,只听得永仁帝放声大笑,龙颜大悦。一老一少两个恶棍,竟渐渐忘记了君臣之分,大有一见如故之势。
车外众大臣听他两人如此投机,都是又羡又妒,唯有张浪、范成大和何时了三人是暗暗叫苦,心中各自转着心思,思索如何应对谈容秋后算账。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队伍进了京城,来到皇宫前。御辇停下,有两名太监撑开丈宽的大伞,众大臣在车外跪倒,齐声道:“恭请皇上移驾!”
永仁帝挽着谈宝儿的手下了马车。谈宝儿眼见众大臣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手边明明有伞,却不敢撑,一个个淋得像落汤鸡,而自己却在皇帝身边,有大伞遮盖,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只是飘飘然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今日种种荣宠,本该都是谈容的,自己受了,总有种做贼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弟承兄业的理所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脸皮厚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优点。
永仁帝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笑道:“这次求雨成功,诸位爱卿皆有功劳,回头我会叫礼部赏赐!好了,大家就送到这里吧,除开太师和国师,大家都回去吧!”说完话,他眨眨眼睛,朝谈宝儿笑笑,转身进宫门去了。国师和太师两人紧步相随。
谈宝儿见永仁帝最后一笑很是暧昧,暗自发毛,正自胡思乱想,胳膊忽然被人一把抓住,耳边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道:“容儿,你……你终于回来了!伯父……伯父真是高兴啊!”
回过头去,一把雨伞下,一名大胡子一脸激动,正是当朝户部尚书楚天雄,谈宝儿此行的主要目标。
谈宝儿心说:“你又不是现在才看到我,这会还在激动个什么?”口中却也激动道:“是是……伯父,容儿回来了!”
“来来,先到伯父府上,让伯父好好看看你!两年多不见,你可真是成熟多了……”楚天雄说着话,不由分说抓起谈宝儿的胳膊就朝一驾马车前拉。
上了车,马蹄声起,车轮滚动,一路向东。楚天雄开始热情地与谈宝儿攀谈,但话题无非是伯父每天想你几十遍,你在前线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之类。谈宝儿反问的则是,伯父您老人家是否老当益壮什么时候娶第七房姨太太之类的无聊废话,也不必一一细说。
穿街过户,走了一阵,不多时来到楚府。
下得车来,瓢泼似的大雨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雨后初霁,一轮艳阳当空高照,两条彩虹经空下,水气衬托得一座巨大的府邸高大雄伟,里面亭台楼阁云雾缭绕,一如仙境。
楚天雄亲热地挽着谈宝儿的手,进了旁边有一对威猛石狮的朱漆大门。进门之后,谈宝儿才知道为何当日范成大要将自己当做土包子。且不说眼前亭台楼阁的华丽,小桥流水的精致,光是那铺地的细碎鹅卵石颗颗小如珍珠,亮如玉石,就已比倚月楼的境界高出不少。高官之家,果然是非寻常可比!
走出不远,一名管家模样的老年人迎了上来:“老爷,您回来了?哎呀!这位不是容少爷吗?”谈宝儿自不认得眼前这人,正不知如何应对,楚天雄却大笑道:“没错!正是我侄儿谈容回来了。福伯啊,快去准备酒席,老爷我今天要和我们的抗魔大英雄好好地喝几杯!对了,快去叫小姐到客厅来,就说她每天念叨的容哥哥回来看兰妹了!哈哈!”
容哥哥?兰妹?谈宝儿暗自全身一阵鸡皮疙瘩,心说看不出老大一副斯文模样,原来也是这样个肉麻的家伙。
福伯道:“老爷你莫非忘了?小姐去水月庵进香去了,要晚上才回。”
“哎哟!还真给忘了!”楚天雄一拍脑袋,随即挥挥手,“那好,你先去准备酒席吧!”
“是!”福伯答应着去了。
谈宝儿微觉失望,他的计划是一会见到楚远兰后,就向楚天雄退婚,并不打算在楚府久留,现在看来这京城四大美人之一是无缘相见了。
见福伯离开,楚天雄带着谈宝儿穿廊走阁,不时来到客厅。走进厅去,自有下人送上香茶点心。两人落座,开始继续闲聊。
细细问了一下当日龙州战事,楚天雄感慨道:“容儿,我与你父乃是多年知交,他虽是一介书生,但一心想复故土。两年前你父母先后去世,你选择投笔从戎,如今建立大功回朝,他们在天有灵,想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谈宝儿自不知谈容父母之事,心中又想着如何措辞退婚,闻言唯有唯唯诺诺,敷衍了事。
又说了一阵废话,楚天雄道:“容儿啊,你未回来之前,皇上曾向我提过,他会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接替司徒崛的龙州总督之职,另外一个是禁军三营之一的金翎营统领。伯父以为,你父母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选择龙州总督,带领大军驱除魔人,还我河山!不知你以为如何?”
还让老子去和魔人打?谈宝儿吓了一跳。在未和魔人相遇之前,他整日做梦要上前线杀敌,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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