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杀死在地,他和这三员武将打了半天,知他们武功精熟,
均非泛泛之辈,岂知一转身间全被无尘料理了,对这位二哥不
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奔回土丘,徐天宏等仍无下落。这时清军一名把总领
了数十名兵卒冲将过来。赵半山、常氏双侠、孟健雄等弯弓搭
箭,一箭一个,将当头清兵射倒了十多名。其余的退了回去,站
在远处吆喝,不敢再行逼近。
陈家洛把坐骑牵上土丘,对安健刚道:“安大哥,请你给我
照料一下,防备流矢。”安健刚应了,站在马旁。陈家洛纵身跳
上马背,站在鞍上瞭望,只见清兵大队浩浩荡荡的向西而去。
忽然号角声喧,一条火龙蜿蜒而来,一队清兵个个手执火把,
火光里一面大纛迎风飘拂。陈家洛凝神望去,见大纛上写着
“定边将军兆”几个大字。这队清兵都骑着高头大马,手执长矛
大戟,行走时发出铿锵之声,看来兵将都身披铁甲。
无尘心中焦躁,说道:“我再去寻七弟他们。”常赫志道:
“道长你休息一下,让我们兄弟去……”他话未说完,无尘早已
冲了出去。他双腿夹在坐骑胸骨上,上身向前伸出,挥剑替马
匹开路,清兵“啊!”“唷!”声中,无尘马不停蹄,在大队人马中
兜了个圈子,杀了十余人,又再绕回,四下找寻,全不见徐天宏
等的踪迹。
群雄俱各担心徐天宏等已死在乱军之中,只是心中疑虑,
不敢出口。忽然间远处尘头大起,当先一骑飞奔而来,奔到相
近,看出是蒋四根,只听他高声大叫:“快退,快退,铁甲军冲过
来了。”陈家洛道:“大家上马,冲到河边。”群雄齐声答应。
周仲英心悬爱女,可是千军万马之中却哪里去找?孟健
雄、安健刚、石双英分别把卫春华、章进等伤者扶起,一匹马上
骑了两人。各人刚上得马,火光里铁甲军已然冲到。
常氏双侠见清兵来势凶恶,领着众人绕向右边。常赫志
道:“铁甲军用神臂弓,力量很大,咱们索性冲进龟儿子队里。”
常伯志道:“是。”两人当先驰入清兵队中,群雄紧跟在后。常氏
双侠嫌飞抓冲杀不便,藏入怀里,一个夺了柄大刀,一个抢了
枝长矛,刀砍矛挑,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向黄河边上。铁甲军见
他们冲入人群,黑暗里不敢使用硬弩,怕伤了自己人,只是随
后赶来。一时黄河边人马践踏,乱成一团。
群雄互相不敢远离,混乱中奔到了河岸。蒋四根把铁桨往
背上一背,扑通一声,先跳下河去接筏。骆冰撑着羊皮筏子靠
岸,先接章进等伤者下筏。陈家洛叫道:“大家快上筏子,道长、
三哥、周老英雄,咱们四人殿……”话未说毕,神臂弓强弩已
到。无尘叫道:“冲啊!”四人反身冲杀。
无尘一剑向当头一名铁甲军咽喉刺去,哪知一刺之下,竟
刺不进去。原来这剑杀人太多,刃口已经卷了。那铁甲军长枪
刺来,无尘抛去长剑,举臂一格,将那枪震得飞上半天。周仲英
金刀起处,将数名清兵砍下马来。赵半山拈起一枚铜钱,对准
马上清兵胸口的“膻中穴”打去,只听得当的一声,那清兵竟是
若无其事的冲到跟前。原来铁甲军全身铁甲,身上不受暗器。
这时无尘已抢得一枝铁枪,向那清兵的脸上直搠进去。赵半山
钱镖疾发,连珠般往敌军眼珠射去,饶是黑夜中辨认不清,还
是有五六人眼珠打瞎,痛得双手在脸上乱抓乱挖。这时除陈家
洛等四人外,余人都已上了筏子。
铁甲军训练有素,虽见对方凶狠,仍鼓勇冲来。陈家洛见
一名将官骑在马上,举起马刀指挥,一个“燕子三抄水”,已纵
到他跟前。那将官忙举刀砍去,刀到半空,突然手腕奇痛,那刀
已到了敌人手中,同时身子一麻,已被敌人拉下马来,挟住奔
向河岸。清兵见主将被擒,忙来争夺,但已不敢放箭。
陈家洛揪住那将官的辫子,在清兵喊叫声中奔向水边,与
无尘、赵半山、周仲英都纵到了筏上。蒋四根、骆冰双桨摇动,
将筏子划向河心。
黄河正自大涨,水势汹涌,两只羊皮大筏向下游如飞般流
去。眼见铁甲军人马愈来愈小,再过一会,惟见远处火光闪动,
水声轰隆,大军人马的喧哗声却渐渐听不到了。
群雄定下心来,照料伤者。卫春华神智渐清,身上倒没受
伤。赵半山是暗器能手,医治箭创素所擅长,于是替杨成协和
章进裹了伤口。章进伤势较重,但也无大碍。心砚中了数枚金
针,痛得叫个不停,原来张召重手劲特重,金针入肉着骨。赵半
山从药囊中取出一块吸铁石,将金针一枚一枚的吸出。再替他
敷药裹伤。骆冰掌住了舵,一言不发。这一仗文泰来没救出,
反而陷了徐天宏、周绮、陆菲青师徒四人,余鱼同也不知落在
何方。
陈家洛道:“咱们只道张召重已如瓮中之鳖,再也难逃,哪
知清兵大队恰会在此时经过。早知如此,咱们合力齐上,先料
理了这奸贼,或者把文四哥夺回来,岂不是好?”说罢恨恨不
已,众人心情沮丧,都说不出话来。
陈家洛点醒了那清军将官的穴道,问道:“你们大军连夜
赶路,捣甚么鬼?”那将官昏昏沉沉,一时说不出话来。杨成协
劈脸一拳,喝道:“你说不说?”那将官捧住腮帮子,连道:“我说
……我说……说甚么?”陈家洛道:“你们大军干么连夜赶路?”
那将官道:“定边将军兆惠将军奉了圣旨,要克日攻取回部,他
怕耽搁了期限,又怕回人得到讯息,有了防备,所以连日连夜
的行军。”
陈家洛道:“回人好端端的,又去打他们干么?”那将官道: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陈家洛道:“你们要去回疆,怎
么又来管我们的闲事?”那将官道:“兆大将军得报有小股土匪
骚扰,命小将领兵打发,大军却没停下来……”他话未说完,杨
成协又是一拳,喝道:“你他妈的才是大股土匪!”那将官道:
“是,是!小将说错了!”
陈家洛沉吟了半晌,将兆惠将军的人数、行军路线、粮道
等问个仔细,那将官有的不知道,知道的都不敢隐瞒。陈家洛
高声叫道:“筏子——靠——岸。”骆冰和蒋四根将筏子靠到黄
河边上,众人登岸。这时似乎水势更大了,轰轰之声,震耳欲
聋。
陈家洛命杨成协将那将官带开,对常氏双侠道:“五哥、六
哥,你们两位赶回头,查看四哥、七哥、周姑娘、陆老英雄师徒
下落。只盼他们没甚么三长两短……要是落入了官差之手,一
定仍奔北京大道。咱们在前接应,设法打救。”常氏双侠应了,
往西而去。
陈家洛向石双英道:“十二哥,我想请你办一件事。”石双
英道:“请总舵主吩咐。”陈家洛从心砚背上包裹中取笔砚纸
墨,在月光下写了一封信,说道:“这封信请你送到回部木卓伦
老英雄处。他们跟咱们虽只一面之缘,但肝胆相照,说得上一
见如故。朋友有难,咱们不能袖手。四嫂,你这匹白马借给十
二郎一趟。”原来众人在混乱中都把马匹丢了,只有骆冰念念
不忘要将白马送给丈夫,一直将马留在筏上。石双英骑上白
马,绝尘而去。马行神速,预计一日内就可赶过大军,使木卓伦
闻警后可预有准备。
安排已毕,陈家洛命蒋四根将那将官反剪缚住,抛在筏子
里顺水流去,是死是活,瞧他的运气了。
第六回 有情有义怜难侣
无法无天振饥民
周绮在乱军之中与众人失散,满眼望去,全是清兵,随手
砍翻了几名,只见兵卒愈来愈多,四面八方的涌到,心中慌乱,
纵马乱奔。跑了一程,又遇到一队官兵,她不敢迎战,回头落荒
而走,黑暗中马足不知在甚么东西上一绊,突然跪倒。她此时
又疲又怕,坐得不稳,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头在硬土上重重
一撞,晕了过去。幸而天黑,清兵并未发现。
昏迷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眼前一亮,隆隆巨响,
接着脸上一阵清凉,许多水点泼到了头上,周绮睁开眼来,只
见满天乌云,大雨倾盆而下,“啊哟”一声,跳起身来,忽然身旁
一人也坐了起来。周绮吃了一惊,忙从地上抓起单刀,正想砍
去,突然两人都惊叫起来,原来那人是徐天宏。
徐天宏叫道:“周姑娘,怎么你在这里?”周绮在乱军中杀
了半夜,父亲也不知去了何方,突然遇到徐天宏,虽然素来不
喜此人,专和他拌嘴,毕竟是遇到了自己人,饶是俏李逵心胆
豪粗,不让须眉,这时也不禁要掉下泪来。她咬嘴唇忍住,说
道:“我爹爹呢?”徐天宏忽打手势叫她伏下,轻声道:“有官
兵。”周绮忙即伏低,两人慢慢爬到一个上堆后面,探头往外张
望。
这时天已黎明,大雨之中,见数十名清兵在掩埋死尸,一
面掘地,一面大声咒骂。
过了一会,尸体草草埋毕,一名把总高声吆喝:“张得标、
王升,四边瞧瞧,还有尸首没有?”两名清兵应了,站上高地四
下张望,见他二人伏在地下,叫道:“还有两具。”
周绮听得把自己当作死尸,心中大怒,便要跳起来寻晦
气。徐天宏一把拖住她手臂,低声道:“等他们过来。”两名清兵
拿了铁锹走来,周徐二人一动不动装死,待两兵走近俯身伸手
要拉,突然各刺一刀,深入肚腹。两兵一声也来不及叫,已然丧
命。
那把总等了半天,不见两兵回来,雨又下得大,好生不耐
烦。口中王八羔子的骂人,骑了马过来查看。徐天宏低声道:
“别作声,我夺他的马。”那把总走到近处,见两兵死在当地,大
吃一惊,正待叫人,徐天宏一个箭步,已窜了上去,挥刀斜劈。
那把总手中未拿兵器,举起马鞭一挡,连鞭带头,给砍下马来。
徐天宏挽住马缰,叫道:“快上马!”周绮一跃上马,徐天宏放开
脚步,跟在马后。
众清兵发见敌踪,大声呐喊,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