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容疏低低的笑声。
出了门,蝉衣顿住步子,心头暗恼自己自己好歹也在风月场混迹了两年,怎么连师傅一句随意的话就抵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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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红坊。
和烟淼楼的大致构造一样,怡红坊也是座四层画舫。楼层呈回字形布置,中间是空置的平台,直通顶楼。而一楼二楼比较嘈杂,三楼四楼就稍微静一些,为头牌花魁居住的房子。
此时,在四楼最角落的房间里,有隐约的丝竹声传来。倒不像是一般的靡靡之音,反是清凌凌的乐声,清新悦耳。
推开门,可见垂下的纱幔轻柔曼舞,纱幔之中,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正垂首拨着琴弦。在她的正前方,一道屏风之后,玄衣男人侧卧在榻上,似是在闭目养神。
“掌门。”
屋外传来女子的禀告声,接着琴声也停了下来,似是在静待他回话。
静谧之中,男人缓缓睁开了眼,深褐色眼瞳中光线流转,“进来。”
脚步声从门口行至屏风,而后像是完全不忌讳他一般,直直绕过屏风走了进来。灯光打出来人的面容,远黛红唇,靡颜腻理,是一张极标志的美人脸。
“你叫我来做什么?”美人开口,语气竟有些不耐。
男人笑了一笑,转首对外面道,“玉清,继续弹。”话落,清妙的琴声便婉婉转转的再度扬了起来。
“飞雪那边怎么样了?”没有马上回答美人的话,男人只是扬眸看着她,淡淡问到。
美人眯眼看了看他,转身在一旁坐下,口中道,“不怎样。李明朗新纳了妾,她失宠了。”
“哦?”一番低转,但面上却不显意外,“那就杀了她吧。”
“什么?!”
“怎么?月纤似乎很意外。”男人轻勾嘴角,笑容有些冷邪。
月纤低眸,还是忍不住道,“她可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毕竟也是怡红坊的头牌,你——”
“没本事的人留着何用。”淡淡驳了月纤的话,男人面目冷峻,“我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一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将来如何为我所用。”
一室安静。
不是不知道这男人冷血的一面,但月纤还是忍不住蹙了眉,状似无意般问到,“那么我呢?办不成事时是不是也一刀结果了?”
听到这话,男人笑了一笑,从榻上支起身,伸手捏了月纤的下颌,低低笑道,“你我怎么舍得?”
月纤看了近前的脸片刻,不带感情的抬手拉下他的手,而后细了眼眸道,“贺兰千,除开你的掌门身份,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所以你当初答应我的,别忘了。”
看着月纤没有任何情谊的眼,贺兰千冷笑了声,以侧身的动作掩住眼底那一抹黯淡,“我自然记得。所以叫你来是要告诉你,容疏来了。”
壹 漓城卷 艳本倾城色第十九章 逆耳提醒
听见容疏的名字,月纤冷冷淡淡的表情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露出一丝裂痕来。而后逐渐扩大,布满整个面容,“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径直到了烟淼楼,借闲王的手,解了他那宝贝徒弟蝉衣的围。”贺兰千清晰道来,就像是在现场一般。
听见蝉衣的名字,月纤眉目似是隐隐颤了一下,却是冷嗤道,“你倒了解。”
贺兰千回以没甚温度的一笑,“那是自然。”
月纤看了他片刻,忽然站起身来,抬手指向屏风之外仍在弹琴的玉清,回首问到,“她,你准备什么时候用?”
贺兰千先是无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也跟着站起身走近她,低声相问,“你急什么?还是容疏来了,就让自诩冷静的你乱了手脚?你和他已是整整九年不曾见过,你凭什么认为他还记得你?”
“记不记得不用你管!”被戳到心事的月纤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面容也沉了下来。
贺兰千直视她,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不过提一下都受不了,一旦发现这些都是事实呢?”
月纤深吸一口气,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蝉衣可是承国第一美人,她跟着容疏这么多年,容疏也是专程为她离开东岚赶到中原。你要怎么说服自己容疏对她只是师徒之情么?”
“这些和你无关。”
贺兰千闻言笑了,一个转身坐回榻上,玄色衣摆如墨划开,而后慢慢顺着动作落在榻上,像是给床榻染上一层墨迹,“月纤,我只是提醒你,毕竟已经过了九年的时间,不要以为一切都没变。”
月纤背对着贺兰千,握着拳无声沉默。[517z小说网·。517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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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衣跟着容疏在王府中住了三日。
方夙银派出去的人带回了消息,说是有人曾在怡红坊附近见过一个穿红衣戴面具的女人,不过只是匆匆一瞥也没看真切。
说到怡红坊,蝉衣马上想到了飞雪。当初飞雪就是从怡红坊出去的,而后受那些人的指使挑拨了孙怡和李明朗的关系,这才使得孙怡含恨投河自尽。
哪知,这厢蝉衣正想着飞雪,那厢,方夙银就缓缓道,“他们还带来一个消息,说是李明朗之前纳的小妾,也就是怡红坊之前的红牌飞雪,死了。”
死了?
蝉衣一个愣神,竟没反应过来。
孙怡的事方夙银没有经历,自从蝉衣口中知晓了经过,所以得到这个消息后潜意识觉得有联系,便赶紧来告诉蝉衣。此番见她如此,心里也确定了一二,“师妹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蝉衣回过神,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只是觉得太巧了。”
在他们四处调查红衣人的时候,飞雪突然死了,不惹人生疑都不可能。
“师兄可查出她怎么死的?”
“传言是自尽。”方夙银道,而后看着蝉衣眼中异色微微一笑,道,“不过我派人偷偷潜进去检查了一下,不是自杀,是被人从后勒死而后挂在房梁上装作自尽。”
所以是他杀。
蝉衣露出一个果然是这样的表情,而后在心里掂量了下,忽的抬眸道,“师兄,我要回烟淼楼一趟。尔蓝还在楼里。”
“你且去吧,待师傅起来后我会和他说。”说着,方夙银低头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她,“这块腰牌给你,可以随时进出王府。”
蝉衣接过腰牌,同方夙银暂别,转身便出了栖梧院。
蝉衣刚离开,主屋的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拉了开,容疏穿着一身红色袍子走了出来,长发未梳散在身后,似是才醒的样子,“蝉衣走了?”
“是。”方夙银冲容疏笑了笑,道,“师傅不厚道啊,偷听了半天墙角。”
容疏打了个呵欠,眯眼道,“哎,是你们太吵了。谁愿意偷听。”
方夙银耸肩不驳,招来丫鬟将洗漱用的东西一一送到容疏房里。在容疏掬水渥脸时笑着问他,一脸了然,“说吧,师傅今天要去哪儿?”
“怡红坊。”容疏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声音从帕子后嗡嗡传来,“去会一会那幕后人。”
壹 漓城卷 艳本倾城色第二十章 时隔九年,君心可念(二更)
几天没回烟淼楼,感觉仍是没有什么变化。
“蝉衣姑娘!”
“蝉衣姑娘回来了?”
一一和楼里姑娘点头示意,蝉衣穿过大厅,直直到了四楼。
尔蓝的房间虚掩着门,蝉衣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侧卧在榻上的尔蓝。面色比走之前要好上很多,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的伤痕也淡了许多。
“蝉衣?”
身后传来讶异的唤声,蝉衣回头,对进来的蔷薇微笑道,“蔷薇姐几日不见,似乎又漂亮了些。”
蔷薇白她一眼,“你这棵摇钱树倒是想到回来了。我以为你吃香的喝辣的早被我这黄脸婆抛在脑后。”
蝉衣上前挽了蔷薇的手臂,笑嘻嘻道,“蔷薇姐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吃味?还是霍大侠这几日——”蝉衣话还没说完,蔷薇一只手便伸了来,还好她闪的快,不然铁定吃一记。
“蝉衣姑娘……”两个人的打闹终于惊动了床上的尔蓝,她半撑着身起来,脸上似乎还有些红润。
蝉衣走了过去,问了最近的情况,见她慢慢转好便也放下心来。
几人再聊了几句,尔蓝忽然止住了嘴,抬眸直直看着蝉衣,似乎有话要问。
蝉衣看了她片刻,轻笑了一声,道,“你是想问冯杨吧?”
尔蓝抿唇颔首。
蝉衣坐直了身子,叹息道,“他把你伤成这样,亏你还一直惦记着。他没事,活的好好的,不过那身官服应该是保不住了,现在大概在刑部大牢里和那些囚犯们叙叙旧情吧。”
大理寺关押的多是犯了错的皇亲贵族和朝廷重臣,估计有好几个都和冯杨共事过的,这叙旧只情还真是有。
听到蝉衣的话,尔蓝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只是慢慢抿着唇,无声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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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这顶楼都没有人,我们上来做什么?”方夙银跟着容疏从怡红坊的屋顶上翻进窗来,因为容疏的一个急停而撞到窗棂上,碰了一身灰。
容疏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走之前故意抬了下手,袖子呼的一下朝方夙银方向打去,风流带起他衣服上的灰扑扑全往方夙银面上飞去,直呛的方夙银闷咳半天。
师傅你绝对是故意的!
憋得脸发红的方夙银揉了揉鼻子,匆匆赶到容疏身边,愤愤然不得纾解。
“师——”
“为师是瞧着你身上这么多灰,帮你拍拍而已,不要太感动哦。”方夙银的“傅”字还没有说完,就被容疏笑嘻嘻的接了过去,还顺道在他肩膀上——用力地再拍了几下。
方夙银欲哭无泪。
不就是早上和蝉衣说话没有叫他么,至于这样嘛。
心里这么想的,但方夙银肯定是不能说出来,不然绝对不是吃灰这么简单。
“乖徒弟,去里面看看,要是有美人就叫为师一声。”容疏带着方夙银走到最角落的房间处,伸手将门推开一分,指了指那空隙,侧身对方夙银道。
方夙银抿唇。
好吧,做这探路的拐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样想着,方夙银将门推大了分,举步走了进去。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方夙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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