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圆月杀神也不慢,千钧一发间,沉腰御肩,左手自腰际扬起,带起一抹银光,右手剑虽已来不及抵挡,左手钢刀却恰到好处。
刀光一闪,反削秦雪岭右手持剑手腕。
秦雪岭目光即时一黯,暗呼不妙,长剑硬生生刹住,跟着暴缩。
饶是如此,手腕依然中了一刀,幸而入肉不太深。
说时迟,那时快,圆月杀神的长剑已经回旋,击在秦雪岭的剑背上,“当”的发出一声清越的声音。
此声音在静夜中回荡。
秦雪岭手腕一痹一麻,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刹那间一声娇呼传来:“雪岭,秦雪岭!”
秦雪岭一呆,圆月杀神未待他定过神,飞起一脚把他踢翻。
秦雪岭虎吼一声,翻起身双手成爪,向追上来的圆月杀神飞扑过去。
圆月杀神冷哼一声,及时偏身闪避。
秦雪岭去势太猛不及变换身形,直向地上扑下。
“噗噗”双爪插入地上深入二寸。
圆月杀神几在同时凌空飞起扑下。
秦雪岭刚直起身,他已又一脚把他踢倒,这一脚踢得甚重,秦雪岭一时之间竟不能再爬起来了。
“雪岭,雪岭你在哪里!”声音来自岸上,跟着是船身撞石之声传来了,看来,来人已是上岸。
圆月杀神略一犹疑,把举起之剑放下,改用左手刀劈下,一声惨呼即时响起。刀自秦雪岭后背刺人,前胸透出。
“雪岭,你怎么啦!……”声音透着焦急。
圆月杀神刀回鞘,迎着声疾驰上去。
江三妹泊船之处有个小沙滩,江沙较粗,双脚起落间发出沙沙之声来。
她听见秦雪岭的惨呼声,心中大为焦虑,连忙抽出佩刀,二尺七寸的柳叶刀在手,她勇气陡增。
前头立着一人,中等身材,黑布蒙脸,一身油绸水靠,在月光下闪耀生辉。
江三妹心头一惊,一个不祥之念头迅速袭上心头,脚步自然一缓。
虽然明月千里,夜空无云,甫见着一个幽灵似的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江三妹道:“你是何人?”
“圆月杀神,月圆之夜必杀人!”声音阴森寒冷,令人不寒而栗。
江三妹到底是个大胆的姑娘,开了腔后心神反而较定。“秦雪岭如何了……你,你把他杀了?”
圆月杀神缓缓点头,长剑徐徐提起。
江三妹尖声道:“为什么要杀他?”身子无风而动。
圆月杀神不答,脸上黑布的两个小圆洞中,目光闪动,杀机隐现!
再一声尖呼:“姑娘把你砍作十八块!”江三妹疾扑而上,刀光迎头罩下,月光下乍看好像撒下一个银色的鱼网。
圆月杀神几立如山,不为所动,鼻中冷哼一声,剑光暴涨,直向江三妹刀网的漏洞方向卷入了。
江三妹也非浪得虚名,娇呼一声,凌空一个倒翻,飘身后退。
圆月杀神缓缓踏上三步,自他身上发出的杀气立即充满空间。
江三妹目光露出恐惧之色。“你……你……”
圆月杀神剑一抡,跟着笔直刺向她胸间的“璇玑穴”,剑气嘶嘶作响。
“下流!”江三妹怒骂一声,手腕提起沉下,在胸前布下一道刀网。
圆月杀神剑尖即时一缩,跟着提高三寸一张,剑光又在她空门刺入,飞刺她咽喉。
江三妹心中大悸,疾使铁板桥,长剑在鼻端上刺过,森冷吓人,刀一抡反削那圆月杀神手腕上。
一声冷笑,圆月杀神手腕一沉一缩,目光炯炯注视着她。
江三妹刚直起腰,他长剑一送,剑尖已刺入她脸膛。
江三妹一愕,刹那万般念头都反映到脸上,复杂无比。她喃喃道:“秦郎,你等等我……”脸上渐渐换成欣慰之色。
不愿同日生,但愿同日死,不是自古以来千百万少年情侣的愿望么?
圆月杀神拔出长剑,一股鲜血立即喷出,江三妹身子缓缓倒下。脸上突现奇怪之色,“你对我的刀法怎会如此熟悉?”
“本神见过你跟人打架,已经不止三次!”
江三妹眼角沁出一滴泪珠,心中突然生了一丝反悔。她脾气火爆,动不动抽刀跟人打斗,这难道是上天对她此种行径的惩罚。
如果是,这惩罚也未免太大了。
圆月杀神对自己那一剑甚具信心,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自离去。
隔了一阵,只见他抱着秦雪岭的尸身大步而来。
把他摆在江三妹身边。他看了一看,又把秦雪岭的剑及江三妹的刀各自醮了些鲜血,然后分放在他们身边。
再看看没有什么破绽,这才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离去。
他不回头走,反而直向岸边走去,眨眼已淹没在江水中,一个倒栽,潜入水底,江面上水花丝毫不见。
玉免西坠,远际天边已现出了一道鱼肚白。八月十七日下午,天上下着雨,雨虽不大,却下得很密。
李鹰坐在小厅上喝着陈年的状元红。
他喝得很慢,慢慢品尝,这酒起码藏了二十年,入口又香又醇。他除非不饮酒,所喝的必是名酒佳酿。
顾思南脚步有点匆忙,肩上湿了一大片。
只二十多岁的他已破了不少案件,甚得李鹰的看重。
李鹰微睁双眼,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顾思南恭敬地道:“城南发现两具尸体,一具是梅任放的外甥女江三妹,一具是江北四秀的秦雪岭。”
“哦?”李鹰不禁自椅上欠一欠身。“什么时候发现的?”放下酒杯,从腰上抽出一杆旱烟杆来,跟着小心翼翼把烟塞在烟锅内。
烟杆长二尺四寸。
那烟锅比平常的大很多。
酒是佳酿。
烟也是好烟。
此物都是大理的贡品。
滇境的烟本已出名,贡品当然是极品。
皇上却赐了十斤与江北七省巡抚张光宗。
李鹰替他破了一件案,张大人便把这十斤烟丝转赠与李鹰。
反正张大人并不抽烟,乐得做了个人情。
顾思南道:“是昨天上午发现的。”
李鹰喷了一口烟。“昨天发现的至今才来报告?”
“头儿,许捕头说没有可疑之处。”他怕李鹰再问下去,连忙接住道:“他们两人是互被对方所杀!”
李鹰一阵沉默,烟锅内火光一闪一暗,“滋巴滋巴”地响,倏地又喷了口浓烟。“死者家属来领尸了没有?”
“江三妹的尸体,梅任放经已领去了,而秦雪岭的尸体尚放在殓房,不过他的结拜兄弟宋玉箫已来认看了。”
“梅任放有否说些什么?”
“许捕头曾试探过他,他道,不管谁先动手,反正两人都已死亡,也就不必计较。”
“梅任放倒看得开,”李鹰看一看天色:“不过,他们两人果有如此深的仇恨么?”脑海中泛起八月十五日他俩口角的情景,喃喃地道:“年轻人,唉……”
“穆程知否我在此地?”穆程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他是御赐正三品,因此背后都是直呼其名!
顾思南恭恭敬敬地道:“我已吩咐许捕头严守秘密。”
李鹰刚在山东破了一件大案,费了他不少心思及精力,刚破了案又立即马不停蹄直奔梅庄赴梅任放之邀,因此他颇想偷懒几天。
他磕掉锅上的烟灰,懒懒的道:“我要睡一会儿。”
秦雪岭本来约了宋玉箫八月十六日到他家作客,然后一齐北上晋东登华山,不料明月园一别竟成永诀。
十六日下午秦雪岭的死讯便传到他耳中,他又惊又疑,不能相信,因此立即策马奔赴现场看看。
从宜城到那地方(落马村)不过几十里,快马只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宋玉箫到达现场时候,发现沙滩上的打斗痕迹外,秦雪岭的尸体己被官府移走,于是他便又赶至襄阳衙门。
当他看见秦雪岭的尸体时不觉流下眼泪,悲痛得难以自制,过了好一会才能定下心神,询问许捕头有关一切。
许捕头自然把所见告诉他。
宋玉箫暗叹一声:“二哥怎会与她结怨!”
他交待许捕头先不要把死讯告知秦家,并道过几天便会汇同结义兄弟来办理秦雪岭的后事,临行时还送了二十两银子给他。
许捕头自然喜不自胜,连声不敢。
宋玉箫匆匆买了点干粮,便漏夜赶路,飞赴明月园。
到了第二天下午,终于赶至明月园门口,他人未到便大声的对那门公叫道:“楚大哥,还在吗?”
那门公依稀尚认得他,笑道:“你来得正巧,表少爷正打算明天离开。”
马经长途跋涉,经已劳累疲乏不堪,宋玉箫人自鞍上跃起,凌空一折自大门射入,“楚大哥在什么地方?”
门公尚未回答,楚英南已听到声音,自内抢出,一见宋玉箫风尘满面,神情疲乏,颊有泪痕不禁愕道:“四弟,发生了什么事,令你这般焦急?”
宋玉箫闻言又流下两行热泪,呜咽地道:“秦二哥,他……二哥他,他被人杀死了。”
“什么?”楚英南心神俱震,“四弟,你说二弟他怎样啦?”
“二哥死了,”宋玉箫定一定神才把情况对楚英南细细说了一遍。
楚英南不禁哭出声来。
宋玉箫道:“大哥,我们快去把二哥早日安葬,免得二哥死后不安!”
楚英南猛地清醒,语气坚毅地道:“不行,四弟你连日奔波,再下去身子难以支持,先在这里吃点东西,稍事休息一下,愚兄也要告诉姨丈一声。”
一个时辰之后,楚英南牵了二匹神驹的白马,他俩兄弟各骑一匹,直向襄阳驰去。
’
到了襄阳已是八月十八日午时,他俩在城中酒楼匆匆吃了饭,又去买了一架竹篷马车,这才同到衙门办理领尸手续。
楚英南看见秦雪岭的尸体,两兄弟又自流了一阵泪,才把尸体搬上马车。
马车颇大,两人在前座轮流执鞭驾驶,鞭如雨下,两匹健马展蹄而驰,每到一处必换上新马以免在路上阻拦太久。
中秋时节,天气依然颇热,幸好尸体七窍都用棉纸封住,否则尸臭更烈。
马车日夜奔驰,两人轮流休息。
虽然如此数日之后亦已觉得十分疲倦。
从鄂北的襄阳到皖西的淮南足足一千五百里路有多,八月廿三日下午,马车终于驶入了淮南城,秦雪岭的家族历代长居于此。
对于秦雪岭之死,秦家自然十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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