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劫富济贫而已,不会心亏。”
顿了一顿,续道:“他在被萧穆等人围困之后,立即觉得自己的行藏已被我发现,这是一个初犯通常的心理,而且这还是五十多年来的第一次,与一生行径绝不相同,所以……不过,这还只是推测而已,事实有待萧穆去证实。”
萧穆带着葛根生逆着北风而驰。
马是大宛名种,人是铁打的好汉,一路上马不停蹄,不到一日到了商丘。萧穆到卫门找了捕头胜一平,一齐到程家寨。
程万里经已下葬了一段日子,但程家悲愤忧伤之心仍未稍息,他儿媳也众多,却只一个妻子的。
当时稍为有点钱的男人莫不三妻四妾,程万里家大业大只娶一妻,因此在这方面的声誉也颇佳,跟应阳天可说是一时的瑜亮。
根据程万里的儿子所述,程万里是死于被人猝然点中死穴,这人能令程万里猝不及防,只有二个原因,一是武功高过程万里很多,但放眼武林这种人寥寥可数,二是凶手是熟人,程万里在毫无防备之下,一下子被点中死穴。
萧穆听了他一番话之后,觉得以后者机会较高。“请问程兄,应大侠是在何日离开的?”
“应该是在二十二日夜里离开的。”
萧穆一怔,道:“此语怎说?”
“应叔叔何时离开,我们并不知道,到了二十三日早上,在家父房中才见他留下一张字条,说因突然省起有件急事待办,不及通知,连夜离开云云。”
萧穆心中一动。“再问程兄一件事,应大侠跟令尊程大侠交情如何?”
“早年家父曾救过他一命,后来还做了应大叔的媒人,他两位老人家的感情,逾于手足!”
“哦!”萧穆目光一亮,“马淑君是程大侠介绍与应大侠的?”
“她是舍表姨。”
萧穆沉吟了一会,道:“在下愚昧地问一句,令表姨可有小名或别名?”
“舍表姨乳名叫小黑。”
萧穆不禁背负双手,踱起方步上来,颇有几分李鹰之神韵。
“令尊在死前之几天可有什么异常么?”
“绝对没有,一切如常。”
“可有提起应大侠的事么?”
“没有。”
萧穆此刻已怀疑杀死程万里的凶手十九是应阳天。他是这样假设的:
十月二十二夜,应阳天并没有离开程家,他只是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到了十月二十三日才突然出现在程万里书房中,出其不意把他杀死。
然后他又悄悄离开程家,所以自己的手下在十月二十二并没有发现应阳天离开,但二十三日应阳天一离开被发现。
当日应阳天临死前说:“李鹰不愧是神捕,想不到片刻间的事他亦能即刻派人找上我……”
这件事其实是指杀死程万里,而绝非指杀死秦雪岭及江三妹之案,所以他才会用“片刻”这个字眼,可惜自己过于大意,当时竟现疏忽了。
而在应阳天来说,他一生行侠仗义,从未枉杀过一人,李鹰派人找上他,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杀程万里之事已泄漏。
但应阳天杀程万里的动机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萧穆蓦地想起应阳天自杀前说的那句话。一定是与女人有关,萧穆有九分把握。“程兄,请令堂大人出来一趟如何?在下有话问她。”
不一会程万里妻子樊氏自内院出来,她脸色憔悴,两只眼睛红红的,脸上的脂粉颇为凌乱,大概是刚被泪水淌过。
樊氏早年走过江湖,举止颇为大方。“萧捕头相召未亡人,未知有何不情?”
“不敢劳烦夫人,在下只是想问几句话。”
“若与查案有关,但问无妨。”
“正是。”萧穆沉着道:“程大侠临死之前有没有跟夫人谈及应大侠的事?”
“他俩人情比手足,先夫生前在未亡人面前倒是经常提及应叔叔。”听她语气也是当小叔视他。
“夫人仔细想想有没有较特别的?”
樊氏想了一会,道:“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是,去年先夫曾说了一句话:‘知人口面不知心,世上欺世盗名之辈也真不少!’当时末亡人大感奇怪,不知先夫因何发此牢骚,便出言相询。先夫叹息一声道:‘就拿阳天来说吧,他还……’先夫说了一半便停止,未亡人问他,他又不语了,蒙头便睡,贱妾对应叔叔之为人十分清楚,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先夫喝了几碗黄汤说酒话吧。此件事要不是萧捕头问起,未亡人也忘记了!”
萧穆目中射出一点异采,赶问一句:“这些话是什么时候说的?”
“大概是去年八月底。”
“夫人何以记得如此清楚?”
“那是因为去年中秋节先夫曾到京山一个亲戚家过中秋,那是先夫回来后的头一晚说的。”
事情到此已没有什么值得再问之事了,萧穆临走时告诉樊氏,这件案件快则十日,迟则三个月真相便能大明。
萧穆回到商丘,连夜把这件事写下来,利用信鸽带到襄阳。
半个月之后,萧穆便收到李鹰的一封信,内容是说已证实应阳天在大洪山窝藏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十五年前倾倒众生的“九尾妖狐’’池萍。
应阳天与池萍结合之日十五年前的八月十七日,因此,每年的八月十七日日落之前应阳天必赶去与她团圆及庆祝,今年亦无例外。应阳天与池萍已产生一子一女,儿子今年已十三岁,据池萍说,她与应阳天的感情是真挚的。
九尾妖狐在应阳天的薰陶及教导下已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又,池萍的居所离襄阳二百余里,由于大多是羊肠的小路,兼且居所在一座山谷中,异常难走,由襄阳到该处,脚程快的也要两三天。
京山在大洪山之西南。
至此,萧穆已可肯定程万里被应阳天所杀,那必是去年程万里从京山回家路经大洪山,而凑巧发现了应阳天在那里另外窝藏了一个女人,他没有当场撞破,但必是感触良多,故才会在回家后借着酒意在妻子面前透露了两句,却又怕妻子会告诉她表妹,弄出一场家庭风波出来,所以说了一半便住口。
可是,他到底当面私下询问了应阳天,这才使应阳天动了杀机。
马淑君没有产下一子半女,而池萍却替他养了两个,他自然十分疼爱她,又见她在自己的薰陶下已脱胎换骨,自是加倍喜爱,又因囿于盛名或者马淑君没有容人之量,故不敢名正言顺地纳她为妾,心中未免颇觉有负于她,因此他绝不能容许他人破坏他俩的幸福。
而程万里与马淑君是亲戚,应阳天更不放心,怕程万里会告诉马淑君……
到此,萧穆只剩下一个疑问,他立即上马直向程家寨驰去。
到了程家,他劈头第一句便问樊氏道:“应阳天自去年中秋至今年十月之前这一年多之间,有否来过贵府?”
“没有。”樊氏毫不犹豫地道:“应叔叔已近一年多没有到寒舍了,以往他大都是一年来一趟,每次来都与先夫同宿同眠几天才离开。”
萧穆长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在下要告诉各位的是,杀死程大侠的凶手不是别人,而是应阳天!”
此言一出,程家上下大吃一惊。
樊氏脱口道:“萧捕头岂能开这种玩笑?”
萧穆于是一五一十把一切说了出来,他的话合情合理,程家不得不信,于是萧穆便带了一张六万两的银票离开。
时已腊月中旬,北风凛烈,漫天风雪,地上积雪颇厚,马行甚慢,这天到了郾城,天色已暗便在此打尖,萧穆找了间干净的客栈投宿。
吃饭时,邻座有两个老板模样的胖子低声交谈。
一个身穿宝蓝色镶万字边衣服的道:“杨兄,今年生意真难做,市道不景,人人手头紧张,连红梅布庄也难幸免,小道这笔已追了三四次还收不到,看来,今年得在此过年了!”
那个姓杨的身穿一套湖水绿色衣服,闻言即:“彭兄但请宽心,别家的不敢说,红梅布庄你绝对可以放心,人家老板是鼎鼎大名的梅庄庄主梅大老板,他会欠你的?去年小弟那笔帐还不是拖到腊月二十才收到?听说郾城红梅布庄的掌柜不很识货,这两年亏损了不少,不过这你却不必慌张,人家到底是数十年的老字号!”
姓姚的胖子舒一口气。“杨兄若早告诉我,小弟岂非不用担心这许多天?”
“小弟先前不知姚兄滞留此地是因收不到红梅的帐,还以为是别家的哩!”
两人便连声干杯喝了起来。
萧穆心头一紧,只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市道不好,盗贼必多,自己的责任将更重,又将更忙碌。
李鹰收到萧穆的信后,证实了一件事,决定了一件事。
证实秦雪岭不是被应阳天杀死——因为大洪山不近,应阳天必需兼程赶去,绝不会在此时杀雪岭。他若要杀秦雪岭,除此之外任何时间都可以。
他决定把应阳天的骨灰送去给马淑君,这件事由公孙良去办。
那个关键他已经想出来了,盗窃者不偷银票及玩只偷金银,理由只有一个,他表面上不是一个贼,而是一个正人君子,甚至是一个人人敬佩的大侠。
理由有三。第一,他若偷古玩等物,必需与专门收买赃物的买家联络,一则脱手较难,但更重要的是要露了面,如果他是一名人人俱知的惯贼,又何怕之有?
第二,银票都是一些大户拿金银存进去,然后换出不同面额的银票的,这种人为数不多,钱庄老板对这些大客户都较熟悉。难说钱庄认票不认人,但到底会对取钱者留意。若有人依此线索调查下去,迟早会怀疑到偷者身上。
简单点举个例,甲是窃犯,他把偷来的银票给了乙,乙又给了丙,到丙去领票额上的银两时在钱庄里需要签名划花押,这样钱庄便有了丙的资料。只要衙门捉到丙,便能自他身上找到了那甲。
这一点又说明甲是个有头有面,有家有业的人,否则若是一个流寇,即使你查到我这张银票是偷来的,我亡命江湖,四处流窜,又怎能奈我何?
第三,窃者窃取的数量不很大,在富豪之失主来说,仿如九牛拔了一毛,为恐麻烦也可能不报官府,这样,偷窃者被揭发的机会就少了。
应阳天敢偷银票,那是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