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过夜?”
卜远听她的话也很是有道理,只是在这青楼之中过夜,纵然熟识的人不在,心里也是有些不适。玉芙儿自是看出了他的不安,心里倒有些微微地痛:虽是名妓,可究竟也是个风尘女子,迎来送往地讨生活,本不会什么人动了真情,世间许多人也将她们视为污糟,可怎奈今日见了卜远,竟觉得心里像有只兔子般地,再也静不下来……
“请将军放心……”玉芙儿一面说着,一面将床铺好,“芙儿怎可让这不洁之身辱了将军?请将军在这里歇息,芙儿愿抚琴助将军入眠。”
“若真的让你抚琴,我自己歇息去了,岂非不是大丈夫所为?”卜远想了一想,看到对面的书架上摆有棋盘,便过去取了过来,“不若我们下棋消遣如何?”
“听凭将军安排,”玉芙儿竟红了面颊。
于是,二人便将桌上的饭菜都收拾了下去,只留下暖身子的酒,又将棋盘摆了上来,下棋消遣。卜远这里也盼着速速天亮,好生离开这里。玉芙儿所想却与他不一:自己来了这里已经许久,还从未见过这等忠于妻室之人,忠于妻室,也必然忠于明君,此等英雄人物,岂有让她不喜欢的道理?
——无奈于,自己是个风尘女子,断断配不得这等高高在上之人的,只可看着,此生却是无缘。
二人心中各有所想地,这样便过了一夜,直至两三个时辰之后,天已大亮了,卜远方舒展了一下筋骨,准备离开了。
玉芙儿幽幽地说道:“倘若芙儿不是风尘中人,将军可愿同芙儿共度良宵?”
卜远微微一笑:“若是如此,卜某人便更配不得姑娘了,——姑娘若是不在此,便是巾帼红颜,如此的奇女子,岂是卜某人能指染的?”说罢抱了拳,开门出去了。
他这里走了,玉芙儿却流下泪来,想着自己此生再也不能同寻常女子一般有着爱恨情仇,纵然有了仰慕之人,却也无缘,风尘女子的苦辣酸甜,她算是真真儿地尝了个遍……
自卜远劝玉芙儿稳住陈天虎后,不几日,临安城里便忽变得寒冷起来,虽已入冬了,今年却较往年冷得更早些,风也变得渐硬,竟让人觉得湖中水也结了薄冰一般。处处皆在备着过冬,翠温楼也不例外,除姑娘们的衣裙加了厚外,便是钗饰等也加了绒饰,更觉娇艳。
不过,她人要了绒饰也就罢了,只是老鸨奇怪为何平日里不喜装扮的玉芙儿竟也要了许多饰品,更甚者,竟从银楼特定了珠翠送来,人儿本就出落得沉鱼落雁,再如此装扮,更胜那月中的嫦娥了。只是玉芙儿虽打扮起来,却还是清傲的很,对于一般的纨绔,她依旧是冷眼相待。不过,见她究竟装扮起来了,想来也是能吸引更多的人来,老鸨也就不再过问。
这一晚,翠温楼里依旧人流如织,迎来送往地好不热闹。老鸨正在二楼训话,只见门口处揽客的姑娘们忽地围住一个人,想来是来了什么大生意了,老鸨赶忙下得楼去。还未靠近人群两丈远,只听得陈天虎的声音传来:“休要争抢,人人都有银子的!人人都有……”
老鸨忙忙地对身后的姑娘说道:“快去叫芙儿准备起来!”
姑娘应着去了。这里老鸨一面笑着一面分开人群,挑逗似的一推陈天虎的肩膀:“陈大人,您怎地许久都不来了?让我们芙儿姑娘好生想念呐!”
陈天虎扔给她一锭银子:“妈妈在说笑么!她若是念着我,怎地现在还不出来迎着?”
“哎哟!看您说的,这不是才去叫了她来么?便是那喜鹊儿,也飞不得这般快!您先候着,一会子她若是再不来,我亲自陪您吃酒!”
“妈妈亲自陪我吃酒,我怕是承受不起的!哈哈哈哈……”
陈天虎一边笑着,一边在一旁坐下,立时便有姑娘围了上来,少不得在他身上乱摸取乐。因见了玉芙儿后,陈天虎也视眼前的为庸脂俗粉,虽让她们随意着,却也是不甚用正眼看待,只想着今日那清傲的玉芙儿能开了窍,以解自己日思夜想之苦。
“陈大人今日又来此了,可是又来找芙儿的么?”
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陈天虎忙忙地抬头看去,只见玉芙儿上下穿戴一新,如同停歇在娇艳的花儿上的蝴蝶一般夺人视线,媚眼此时正向下看着,美眸一眨,更是秋波传来。陈天虎自是没有见过这般的美景,一时间竟看得愣了。
玉芙儿娇声笑道:“怎地大人不想芙儿了么?”说着,举起左手的淡色灯笼,又将右手的红色灯笼举了起来,“大人今晚想要芙儿悬上哪一盏呢?”
“自然是红色的那盏!”陈天虎忙不迭地推开身边的姑娘,三步并两步地上得楼来,望着眼前的美人儿,心都要融了,“怎地你今日如此了,倒叫我好生意外。可是得了什么好事?”话虽说着,一只手却已揽上那杨柳般的细腰,心里好生满足。
玉芙儿自卜远对其进行劝说后,本已对他产生了仰慕之情,也更是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更何况自己早已对陈天虎不满,便已下了决心要助元军稳住陈天虎。如今他竟来了,又与往常一样地要寻欢作乐,岂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见玉芙儿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并不吐一言,陈天虎只当她是在对自己暗送秋波,遂又惊又喜,便大着胆子将她手里的红色灯笼夺了过来,挂在“兰香”门外,揽着她的腰走了进去。
“大人今日为何这般性急?”玉芙儿轻轻拿开对方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过身去斟了一盏茶来,递到陈天虎唇边,娇媚一笑,“长夜漫漫,大人无需如此焦急的。芙儿今晚……全听大人的……”
“好!好……”陈天虎自是忙不迭地将茶喝干,旋即问道,“你今日如何变了?倒叫我好生奇怪。变得如此乖觉,想是得了好事,却是不说,定要好生惩罚于你!”说着将玉芙儿一把抱起,几步来到大床之前,顺势压了上去。
玉芙儿连声娇笑着,伸手扳住对方的头:“大人又性急了!既信不过芙儿,不若去了别的姐妹那里,也好快活的!”说着便要推开他。
陈天虎哪里肯放过?随即又压了上来:“我的心肝……我如何信不过你?只是觉得什么事情如此厉害,可将你这清傲的性子变得如此?”
玉芙儿顿了顿,故作可怜状:“只因那日来了个厉害的恩客,因甚懂得世事,便将如今的世道说与了芙儿。芙儿觉得他说的甚有道理:他日蒙古人打将进来,大人若能守得一时还好,若不能,也是要逃了的,便是听了皇上的旨意去偷袭蒙古人,至多也是个杨思的下场。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大人如何要做得?人生苦短,若不及时行乐,怕以后也是没有机会的了。大人若是去了,叫芙儿思念谁去!如今来了这里许多年,倒是只有大人一人对芙儿如此恩宠,芙儿昔日里清傲,竟是大大的不对了!还望大人海量……”说着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使得本就貌美的容貌更似梨花带雨般地惹人怜爱。
“美人休哭,竟是我的不对!”陈天虎忙着给她拭泪,却又叹道,“美人的话虽是在理,可想着不日皇上便会派来加急旨意,要我去做那偷袭之事。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纵然是飞蛾扑火之事,我若是不去做,也一样是死路一条!怪只怪那些乱臣,要我一个堂堂南海镇守来这个破乱的地方收拾残局……”
“芙儿倒是有个主意,只怕大人不肯听……”玉芙儿欲言又止,伏上陈天虎的背。
“说来听听……”陈天虎真真儿地有些累了。
“大人要先答应听芙儿的,芙儿才肯说!”玉芙儿撒娇似的在他的背上轻轻抚着。
陈天虎登时被一双玉手抚得筋酥骨软,断没有不应的道理:“美人只要说了,我便一百个也听!”
玉芙儿虽是清傲,却也在这里待得久了,又因她本就是个知冷知热的人,惯会看透人的心,这会子见陈天虎如此问了,想必也是急于听自己的主意:又是美色当前,对方又岂有不从的道理?
“我若说了,大人可给芙儿什么好处么?”玉芙儿娇滴滴地卖关子。
陈天虎急道:“我已经听了你的话儿,难道还不是好处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试问临安城里又有谁能此好事?”
见鱼儿已经上钩,玉芙儿便顺势一歪,倒在陈天虎的怀里,媚笑道:“皇上若是派来加急旨意,想必也是派了心腹之人来,既是心腹,便只得一人,旁的人自是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大人若是送他归了西,也是没人知道的。如此一来,若是上边来了人问,大人也可说是‘未领到旨意’,——如今蒙古人入驻中原已久,这传旨的人被蒙古人杀了,也是未可定的。如此一来,大人大可不必再去做那性命攸关之事,可尽享人间欢乐了。大人,芙儿这个主意如何?”
“美人的主意果然妙极!果然妙极呀!哈哈哈哈……”
陈天虎一边大笑着一边复将玉芙儿再次放倒在床上,因确觉得对方的“主意”不错,这心也彻底放了下来,只想着趁蒙古人还未进城之时,多享受一番,也是多揽些钱财,他日对方攻将进来了,自己降与不降都是死路一条,若带了敛来的诸多钱财逃了便是好命,若是逃不得,成了刀下之鬼,也总算在死前享受过一番,不枉此生了。
他这里将心彻底放了下来,肆意玩弄着身下的人儿,玉芙儿自是痛苦不堪!倘若说身体的痛楚尚能忍受,只是现在与自己在一起的人根本不是日夜所思之人,却还要强颜欢笑,这便是她此生最不可忍受的了!
“他日你来了,芙儿也无脸再见将军你……”
玉芙儿强忍着屈辱的泪水,心里默默地对卜远说着。
自此以后,陈天虎真就似长在了翠温楼,除必要的操练兵士之日外,几乎日夜同玉芙儿在一处,并在其娇声嗔劝之下,将临安城内兵士的情况一一和盘托出,玉芙儿则谨记在心,常趁陈天虎熟睡之时将这些情况写成密信,再在第二天偷偷交由翠温楼旁卖糖块的“小贩”或是卖浆的“小贩”,则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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