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蒙古人这边。忽必烈除亲自坐镇外,先是派又一左丞相伯颜率军自临安北面进入,同阿术之部遥相呼应,对临安城内的宋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这伯颜自祖上便是历代汗王的功臣,祖父阿拉黑、祖叔父纳牙阿都是成吉思汗的开国元勋,他和父亲则臣属于拖雷,这到了主人之子征战之时,自是要成为这冲锋陷阵的功臣,故此,伯颜所率之军为第一支进入临安的队伍,在他左右与其呼应的便是卜远、韩忱鹳所率的军队。卜、韩二人所率之军自临安物产较为丰富的地区进入,因二人本就是汉人,故此也注意到许多稀罕的物件儿,以便在征战之时休要破坏了这些东西,免得遗憾。
伯颜、卜远、韩忱鹳之军向临安城中心疾驰而来,所过之处捷报频传,而自南面进入城中的阿术之军也是不甘落后。这阿术是元大将兀良哈台的儿子、速不台的孙子,骁勇善战,曾在蒙哥时参与攻大理、交趾等地,十几年前便被封为征南都元帅。与他辅助作战的则是与自己同部同族的图那,因自己与图那的父亲为同辈,故此图那还要尊称他为“阿叔”。此次忽必烈并未让图那作为南攻临安的主帅,原因有二:阿术已统帅诸将十余年,而图那离开草原不过区区五年的时间,只这领兵打仗之经验来说,图那差的还是不少的;其二,图那为阿术的同族晚辈,这晚辈辅助战功卓绝的长辈打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故此,这善战的同族叔侄二人在一处,自是战无不胜了。
在临安的东面,忽必烈派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从这里攻入,因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路可进入临安,故此断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忽必烈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子近些年来随着自己南征北战,也是要独当一面的时候了,才把这难攻之地分给他们,也是要让旁的人看一看,孛儿只斤家族不愧被称为汗室!而对于阿尔斯楞来说,事情也是顺利的,几个兄长及兄弟并没有为难自己,反而齐力断金,想来自己当初的抉择也是正确的:若自己成了世子,又哪会在今日得到众兄弟的相助?便不禁叹这汗室的日子也不好过。
攻占临安城,北、南、东三面都有了人,而这物产丰富、景色秀美的西面,忽必烈则派了心爱的萨仁公主率人进入。自那次赵心玉只用十几人便围剿了贼寇的老窝后,忽必烈就认定这个义女定是一员巾帼:武功虽不及图那等人,也没有伯颜、阿术等人的战功,心思却是缜密,武功也大有长进,足见是能上得战场之人。但她究竟是个女子,若是像男子一般征战沙场了,也难免让他国之人笑大元无人,竟让女子来上阵杀敌。故此便同义女商量一番,而赵心玉也是有自己的主意:自己同所率的一干侍婢或装扮成逃难的百姓,或装扮成孤儿寡母,自西面悄然进城,一路上同眼线以暗语交流,识得了在这西面之中何人杀得,何人杀不得:那些非杀不可之人,定是阻挠了临安之战,断断留不得的;那些杀不得之人,或是可降之人,或是可用的文臣武将,自要好生相待。故此,赵心玉一行人虽为女流,却在临安的西面顺利得很,竟也与其余几路人马不相伯仲,一路向临安中心而来。
自六月起,临安城内的宋军便陆续遭到了重创,一时间或死或伤,其状惨不忍睹,而元兵又如洪水般地向这里涌来,漫说是溃不成军的队伍,便是铮铮铁汉,也是要胆战心惊了。至八月份,围住临安的四路人马已占据了这个城,处处都有蒙古人的身影,只是却不见百姓怨声载道,偶有怨言,也是不小心伤了的,都被忽必烈下令好生安抚,于是临安城只在短短的时间内倒向了蒙古人这一边。
旁的人且不说,只说在蒙古人才攻进城来的时候,陈天虎就已得到了消息,便忙忙地想要逃跑,竟也顾不得玉芙儿的暖被了,收拾了一些儿细软,想要自西路逃将出去。不过他也是选错了地方,才来到越王岭,便中了赵心玉设下的伏,掉进埋满了削尖了的竹子的大坑中,成了那受了“开口笑”之行的死人。
临安城被攻下后,忽必烈断是没有忘记当初对景王爷和义女的承诺,命伯颜去了宋廷的府邸将宋恭帝和谢太后请了来,并千叮咛万嘱咐,这一路上不可亏待了二人。宋恭帝和谢太后初到蒙古人的帐中,且不说娃娃皇帝如何,那谢太后也是个性情中人,想到既然蒙古人将是成为中原新主的人,自己的臣民又多数愿意臣服,自己已无回天之力不说,若再僵持下去,只怕是会死更多的将士,那些将士也都是有妻儿老小的,再打将下去,自己便无地位可言了。于是痛心之下,只得受了“寿春郡夫人”的封号,同“瀛国公”宋恭帝一同生活在原先的府邸之中,虽吃穿住用一应俱全,甚至胜过原先的宋廷皇室之生活,但究竟是个亡国之君,也无自由可言了。虽如此,那瀛国公也是在十九岁的时候被忽必烈赐予了大宗的财宝,赴西藏萨迦寺出家,法号和尊,译出许多经文,最终成为藏传佛教的高僧,但此为后话,按下不表。
攻下临安城后,忽必烈自是不胜欣喜:这入主中原的事情又更近了一步,现在只剩东南沿海还有宋人的残余,只需休整之后便可再取崖山,除去旧朝残余,新朝方可安心,可这“残余”之中可用之才也确是不少,这让这个草原枭雄的爱将之心又再燃起了。
不过,虽是已想到了崖山的事情,战争大捷的庆祝还是需要的:饮马奶酒、吃珍贵的盘羊是蒙古人庆功的习惯,这到了中原,又逢大捷,自然也要好生高兴一番了。于是忽必烈命人将城中细细地修葺一番:但凡是在战争中被毁了的民屋,务必在十日内重新建好;毁了的田地,若还能再用的,便助其修整,不能再用的,则折了银子与他们;更甚的,定于黄道吉日开仓济民三天!于是这一来二去的,街头巷尾竟也听不到对蒙古人的不满了,想来倒是忽必烈这个真真儿地明主的缘故罢。
战后的修葺有一月有余,这庆功之事也自然被耽搁了下来,直至次月初八,一切事宜方才办好,忽必烈便命全军上下大庆三日,可纵情地饮马奶酒,上至自己,下至士兵,断不可拘泥,都要吃得醉了才好!蒙古人惯会饮酒的,又得了命令,自是吃得不醉不归,一时间也忘却了战争的铅华,心儿也放松起来。
旁的人且不说,只说图那等几人,自是又遵了老习惯:在他人还在吃酒之时,拿了一些儿酒、肉之类的东西,来在了住的地方,弟兄三人还是要好生聚上一聚的。只不过赵心玉也早知道了三人的习惯,但因在高兴的事,也不便多说,只是嘱咐了图那断不可吃多了酒,免得又说出些儿让自己不高兴的话儿来,再吵了架,可算谁的不是?
“公主对你真真儿地不错!”卜远端着酒碗,吃得已有些醉的他也开起了玩笑,“既是她对你不错,又是个好女子,你如何不先……”
“休要再说了!”图那的酒也多了些儿,摆了摆手,憨笑道,“我晓得大哥要说什么……我又岂没做过那样的事情?只是不曾得逞而已。”
韩忱鹳耸肩道:“那等的好事都被你忍了下来,你当真是个柳下惠,看来这坐怀不乱的功夫可是胜过你的武功的!”
图那叹道:“只说‘坐怀不乱’,我又岂是大哥的对手?”
卜远奇道:“此话怎讲啊?”
图那嘿嘿一乐:“莫非你忘了玉芙儿不成?”
“……这倒是了,我原对她说过:待临安城攻下之时,要好生奖赏于她的……”
被图那提了醒的卜远猛然想了起来:原这攻下临安城也是有这玉芙儿的功劳的,若不是她稳住陈天虎,怕是临安城也早换了守备,若再换个岳飞样的精忠报国之臣,元兵岂非要损失惨重了?她自是功不可没。而自己也在那日将钱袋给了她,要她在大军进城之时可随时到了中军帐中来找自己,抑或是去见忽必烈,赏赐她重金,她也不用再去做那受人欺凌的皮肉生意了。可到了今日也不见人儿来此,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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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秋老虎”似真老虎一样能把人吃下去,又合当是战后,各种事情综在一处,于是去那烟花之地的人也就少了。可那些个女子姑娘们若不开门迎客,倒真真儿地要喝西北风去了:宋廷战败,自是撤出了临安,她们这恩客自然就少了许多,来此地的也只有那些个大家的公子老爷了。旁的地方且不说,只翠温楼一家,纵然有玉芙儿这等的名妓在此,生意也是冷淡了许多。
“怪乎有‘商女不知亡国恨’一说!”卜远在牌楼后看着门口的那些莺莺燕燕,心下里不禁叹着,不过也在想着,那玉芙儿又怎会是“商女”一流?想着,便迈步走了过来。
他今日来此地,断不是为了寻花问柳,只是想将那日的钱袋之事细细地说与玉芙儿知晓,再同她说上一番道理:忽必烈已允了将她赎出来,留在临安城中做个女官,他日有了合适的人选,定当再为她选个中意的夫婿,岂非强过这皮肉生涯千百倍?
翠温楼的老鸨正在二楼无聊地嗑着瓜子,门口的姑娘们懒散着,她也懒得去理会了,直见到卜远大步走了进来,才忙忙地迎出。她是认得这个人的,自那日进了玉芙儿的房后,玉芙儿便“开窍”了,迎来送往地好不殷勤!虽说此人今日换了蒙古将军的装束,她还是认得真真儿的。
“妈妈今日又亲自出来迎我了?”卜远依旧笑着,却再不避讳,万分厌烦地推开了身边的姑娘。
老鸨自是又喜又怕:“将军说的哪里话?哪个高客来,妈妈我不得亲自出来迎接?也是我眼睛瞎,那日竟看不出将军是何人来,若是知晓了,我就把这翠温楼关了,让所有的姑娘都来陪将军你……”
“妈妈看我这样子,像是来找乐子的么?”卜远忽地沉下脸来。
老鸨的心“突儿”地蹦到嗓子眼,愣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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