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冷?”身后的人疑惑地问了句。
她一边着急地叮嘱着“阿欢看着点儿路”,一边回头解释道:“小冷是阿欢养的马,自小就跟着阿欢,感情很好。”
叶琛失笑,“名字很奇特。”
陆梨也跟着笑起来,“小冷刚到谷里时发了场高烧,阿欢当时很着急,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说是这样就可以让它的烧退下来。没想到半夜里它果然退烧了,这名字也就定了下来。”
不一会儿宁欢就骑着小冷回来了,那竟是一匹雪白的马儿,毛色莹润,似白色的火焰在风中烈烈飞扬,穿破长空直奔眼前。她一袭火红衣衫,配着那白马有一种侠女风范,只是那面上的顽劣神情却生生破坏了这种表象,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孩童的稚气。
小冷停在了陆梨跟前,很是没出息地抛下身上的主人不理,跑去蹭了蹭陆梨的手,明亮的眼睛里满是谄媚。
宁欢不满地嘀咕着:“果然是个马屁精,一回来就知道往小姐那儿蹭,真是白养你了。”说到这,她干净利落地跳下马来,抬手欲扶陆梨上马,“小姐,喏,你上来。”
陆梨笑吟吟地摸摸小冷的头,抬头对宁欢说:“不了,让小冷载叶公子回谷吧。”
宁欢一听,立刻惊讶地嚷起来,“凭什么啊?他一大老爷们儿难道还抢我们弱女子的马不成?”
陆梨摇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叶公子抱着知夏姑娘,莫要让他长途跋涉走进谷中,咱们是主人家,难道连这点待客之道都不懂?这不是叫人笑话了我们神医谷不懂礼数?”
“不碍事,我不累。”叶琛清冷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我本是练武之人,这点路程不算什么,陆姑娘……陆梨你不会武功,还是你骑马吧。”
陆梨很坚持,“就算是你受得了,知夏姑娘也受不了,她的身子经不起你这样长途跋涉了,还是上马吧,别耽误了她的病情。”
听到这里,叶琛也不再推辞,于是翻身上马,一手持缰绳,一手紧抱着知夏,素来少言寡语的人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只有宁欢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小冷,摔死他。”
小冷默默地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又看了陆梨一眼,暗想,跟着大主子有肉吃,嗯,还是不要听小主子的话比较好。
于是一路入谷,它都伴着清脆的铃铛声稳步前行,一点也没亏待身上的人。
穿过梨树林子花去了很长时间,这梨林竟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般,总是绕不到个头。若不是身下的小冷识路,饶是他素来方向感极好,也定会迷路。
最后穿过一个拐角处时,他惊讶的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排古朴精致的木屋,像是沉睡的精灵一般匍匐在林子深处,散发着古老的陈韵。
老远就听到小冷的铃铛声,知道是陆梨和宁欢回来了,风诺放下手中的药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却在看见小冷身上抱着一名女子的陌生男人后愣住了,“你是谁?”
叶琛翻身下马,衣抉飞扬,飘逸好看,朝她淡淡地点头道:“在下叶——”
“叶公子!”
从林子里猛然传来宁欢的吼声,两人皆是一怔,朝宁欢奔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施展轻功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同时还不忘大声喊道,“风姑姑,这是小姐带回来的客人,叶朔。”
她很快走到了风诺面前,回头飞快地朝叶琛使了个眼色,然后扑到风诺怀里撒起娇来,“风姑姑我想死你了,你想阿欢了没?”
风诺没好气地一巴掌把她掀翻,不让这只闹腾的小鸟黏在自己身上,“得了,你这闹腾鬼不在谷里,这个月我过得不知多清净,想你?我巴不得你一辈子不回来。”
不远处传来陆梨盈盈的笑声,她从树林深处走出,翻动的裙摆像是江南春夜的浪潮,轻缓地拍打在岸上,卷起柔柔春意。她笑着走近,然后朝风诺眨眨眼,“风姑姑说的没错,阿欢真是只闹腾鬼,闹腾得我在外面的日子都不好过。”
风诺和她一块儿笑起来,剩下宁欢一个人在原地跺着脚,又急又怒地说:“你们两个才是讨厌鬼,我最讨厌你们了!”
说完她就一溜烟跑进了侧屋,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嘈杂声,不知是在拆屋子还是在砸桌子。
叶琛看着这一幕,只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他自小跟着师父在见风阁长大,生命里只有责任和练武两个念头,从未曾见过这样的温馨场景,一瞬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那个被叫做风姑姑的女子看上去不到三十,容颜秀丽,有种凌厉张扬的美。她看着宁欢和陆梨,眼里的温柔是毫不掩饰的,尽管说着戏谑的话,也不难看出她对她们的爱,像长辈,也像朋友。
他只在知夏看自己的时候体会过类似的温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想到这里,再看眼怀里毫无生气的人,他的心脏顿时紧缩起来。
到这时候,陆梨才有空向风诺介绍,“风姑姑,这是,这是叶朔,他怀里的姑娘是他妻子。我们在路上相遇,得知他妻子中了毒,四处求医都未能治愈,因此我就自作主张将他带回谷里,希望能帮到他。”
风诺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叶琛,继而把目光转向了他怀里的人,一看之下,面色也凝重起来。她不容分说地上前几步,忽的伸手翻过知夏的手腕细细查看,最后大惊失色地说:“这是……这是乌月?”
陆梨点头,“正是。”
风诺像是见了鬼似的,面上一下子血色尽失,她霍地抬起头盯着陆梨,一字一句地说:“乌月之毒,无人能解,阿梨,让他走。”
陆梨惊住了,风姑姑虽然一向严厉果决,却从不曾这般命令她,更别提赶人走了。她有些迟疑地打量着风诺的神情,试探着说:“可是爹……”
“别说了,这毒不是你能解的,我不想再说第三次,让他走吧。”风诺果断地挥手打断她的话,“我倦了,想先去睡午觉,醒来时不想见到有外人在。”
说完这些,她迅速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陆梨沉默半天,最后抬头朝看不出表情的叶琛笑了笑,“叶公子这边请,我带你和知夏姑娘先进屋收拾收拾,住下来再说。”
叶琛愣了愣,“可是,你姑姑不是说……”
“那是风姑姑的意思,可救知夏姑娘是我的意思。”她淡淡地说着,然后带着他走进一间木屋,推开尘封已久的窗户,然后又打开墙边的柜子,抱出一床被子来铺在床上,“这房子很久没住人了,虽说灰尘多了点,打扫打扫还是能住的,让知夏姑娘暂时睡这里,希望你不要介意。隔壁还有个房间,你可以住那儿,这样也方便照料。”
叶琛走上前把知夏轻放在床上,舀过她刚从门后取下的抹布,不容置疑地说:“打扫这些事,我来就好,已经麻烦你很多了,不能再让你做这些了。”
陆梨看着他坚毅的眉眼,突然又想到了阿爹,她怔了怔,随即笑着说:“叶公子不必客气,知夏姑娘的毒还未解,我什么都没帮到你,何来麻烦一说?”
叶琛淡淡地看她一眼,“叶琛。”
“嗯?”她不解。
“你既说过让我直呼你的名字,那么你也不要再一口一个叶公子了,叫我名字吧。”
她失笑,“好的,叶琛。”
安置好知夏这边以后,她带叶琛走进了隔壁房间,这房间比刚才那间要大上许多,一尘不染,看起来应该是长期有人打扫着,并且格局讲究,摆设雅致,颇有意蕴。
她一边照例从柜子里舀出被子,一边说:“风姑姑一向不许我与江湖上的人有过多牵扯,所以刚才才会那样说,其实她心地是好的,希望你别介意。唔,给你胡编乱造了个名字,也是不想她知道你就是鼎鼎有名的见风公子,抱歉。”
叶琛笑了笑,“寒冬之叶,朔风凛冽。其实叶朔这名字更好听。”
陆梨笑起来,觉得选择救知夏这件事情是很正确的。
他笑起来的模样比先前沉着脸好看多了,希望知夏能快些好起来,叫他别再担忧了。
☆、5第五章。棋下论去留
风诺回房之后并没有急着睡,而是坐在床边默然半晌。
乌月,竟然是乌月……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这种毒了,却不想竟然在五年后的今天又相遇了。
这毒不知是从哪里流入中原的,却在十年前血洗了江湖中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派,一夜之间,庄里上下一百多口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昏睡过去,连虫鸟之声都被扼杀在那个夜晚。而更诡异的是中了乌月的人死前看似昏睡毫无异样,却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承受噬心之痛动弹不得直至死去。
也就在那一夜,乌月之毒震慑天下。
她的眼前浮现出陆梨的娘在醒过来的第一刻气若游丝却还拼命呢喃着“杀了我,风诺你给我个痛快”时的样子,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未音姐姐是个那么温婉娴静的女子,却也在噬心之痛的折磨下变成了一个精神恍惚、意识不清的疯女人,连陆梨都不认了,而风诺的师兄,陆梨的爹,就在这样爱莫能助的痛苦里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窗外春意融融,微风夹带着梨花香气吹进屋里,她却有种置身冰窖的错觉。
安置好叶琛和知夏以后,陆梨这才来得及回屋沐浴更衣,一洗旅途疲劳。
泡在木桶里,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拢着头发,一边出神地望着屏风上的梨花。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待在这谷中,伴着满树梨花,听娘教她关于梨花的诗词,所以她格外喜欢这种素净淡雅的植物。
桃溪惆怅不能过,红艳纷纷落地多。
闻道郭西千树雪,欲将君去醉如何。
依稀记得儿时坐在星光璀璨的院里,阿爹从梨树下挖出一坛往年埋下的梨花酿,一边喝酒一边跟她讲昔日和她娘相恋的故事,又或者指着院里种下的药草一一询问她是否还记得它们的名字。若是她答对了,阿爹就会笑着摸摸她的头,夸她“阿梨真聪明”;若是答错了也不要紧,阿爹就会再次重复草药的名字和作用,刮刮她的鼻子,要她下次不许忘了。
而每当这时候,她娘都会笑吟吟地坐在一旁,只在阿爹又倒酒的时候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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