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琴看了看痴痴盯着凌越山的水若云,给水青贤递了个眼光,于是带着一屋子人都退了出来,留着水若云和凌越山两人在屋里单独相处。
水若云坐着看了凌越山好一会,去拧了湿帕子来,给凌越山轻轻擦了擦脸和手,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脸上都是尘。擦完了,她又直瞧着他,伸手抚了抚他的乱发,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一吻:“越山哥哥,你别担心,我不害怕,我不哭。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活着一天,我就伺候你一天,你要是去了,我也陪着去,我们还在一起。”
她抚着他的眉毛,仔细的看了又看,又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现在很僵硬,合不上,她就用两只手一起握着。坐了好半天,俯身亲亲他的唇,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听听薛叔怎么说。你要为我撑住哦,越山哥哥最好了。”
凌越山躺在那,当然没有办法回她的话。水若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掖掖被角。然后站了起来,出了门,唤了两个丫环和家仆过来守着,自己挺直了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楼下的厅堂处。
厅堂里已经坐了许多人,薛松已经给九尾和齐书鹏诊完了,两个人伤势虽重,但不致命,用了药休养一阵就好。而九尾公子的脉膊,杂而紊乱,似有严重的心绪焦愁,刀小七道九尾确有一些自己无法克服的问题,所以才会不踏路面,需红绸铺路,仆役抬轿。那鬼域应该也是知道他这一弱点才能投下圈套将他掳走。但九尾的这个问题,一般人是无从知晓的,只以为他是爱张扬显摆而已,所以刀小七怀疑是童天策参与了此事。
“又是童天策。”水仲楚皱起眉头。
“我收到消息,说鬼域在制一种毒,暗地里策划着阴谋支持判乱,九尾就奉命去剿灭鬼域。我娘说齐大侠跟了九尾去,怕两个人又闹起性子来,误了鬼域的事,所以让我也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就正好碰上你们了。”刀小七说完,看大家有些疑惑的表情,又补了一句:“我跟九尾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原来如此,众人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刀小七总跟着九尾跑。
“你说他们在制一种毒,是不是鬼蚕之毒?”薛松问道。
刀小七面上露出惊讶,点头应声道:“对,的确是鬼蚕。”
“这是什么毒?越山哥哥是不是就是中的这个?”水若云终于听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薛松道:“难怪这毒如此奇怪,对鬼蚕之毒,我也只是听过其名,今日才得于见识到。据说鬼蚕是一种似蚕似蛭的虫子,它们只能生存在寒冷的环境里,以吸食血液为生,被它们咬过后,便会身中寒毒。鬼蚕一旦粘身,便会紧紧咬住不放,直到吸够了血液才会自动脱落。鬼蚕细齿带毒,所以啮咬时会产生巨痛,书上所载,有人被众多鬼蚕咬住,不是被毒死的,是被痛死的。鬼蚕全身是毒,将它捣烂了加以炼制,便是鬼蚕之毒。”
真是诡异又恶心的东西,众人听了,莫不毛骨悚然。水若云抚了抚双臂,压下那股恶寒,打起精神问道:“那越山哥哥就是中了这鬼蚕之毒吗?”
“应该就是了,症状与书上所载一模一样。而且听说最早发现鬼蚕的地方,就是罗刹岭的地底,阴冷的地下洞窟里。其实鬼蚕个小,单只的毒性并不大,所以炼制此毒很有难度,他们抹在箭上的少量毒液就能有如此效力,怕是已经找到炼制之法了。”
刀小七心想着,原来鬼域之名并不是因为那些人打扮的奇奇怪怪,而是因为鬼蚕。
水若云又问:“那这鬼蚕之毒,如何能解?”
“书上所载,鬼蚕幼虫的涎沫可解蚕体之毒。”薛松道出了解毒之法,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梅满一听这个,呼的站了起来:“老子再去那罗刹岭,抓些鬼蚕幼虫回来。”
“莫急,此事不是这么简单的。”薛松的表情让水若云非常担忧。
梅满拍着胸膛大声道:“老子知道那罗刹岭有危险,可能鬼蚕也不好抓,可只要是有半分机会,老子也一定会办到的。师父他等着救命呢!薛神医,你说,这鬼蚕一般在哪,要怎么个抓法?”
薛松想了想:“如果鬼域已经炼出了鬼蚕之毒,那他们一定饲养了很多鬼蚕,鬼蚕喜冷,遇到阳光必死,所以一定是养在地下阴湿的洞里,或者他们自己砌个冰窖之类的。他们一定需要用血喂养,所以养蚕之处必有很重的血腥气味。”
梅满急道:“好,老子知道了。那抓它还有什么讲究的?”
薛松却还是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
水仲楚却也站了出来:“薛叔,此事就算再有艰险,我们也一定要去。我跟梅满带足人手,也能有几分胜算的。”
“还有我呢。”刀小七也不落人后,此事因九尾而起,作为兄弟他当然也要尽一份力。
水仲楚皱了眉头:“你不是说楚盈有孕了,你这样冒险,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你让楚盈怎么办?”
楚盈姐姐有孕了?水若云惊讶了一下,这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却偏偏碰上这样的情形才得知,平白把喜气都冲走了。寻香姐姐也生了娃娃了,楚盈姐姐也有了,偏偏只她不争气。水若云有些发怔,直到楼琴过来拉她,“什么?”她刚才没听着大家说什么。
“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你薛叔有事要跟我们商量。”楼琴拉着她,与水青贤、薛松一起走了出去。水若云还听见梅满在背后嘀咕着:“为什么我们不能听?”年心芙拍了他一下:“你别多话。”
是啊,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只她跟爹娘要谈,水若云心底充满了不安。
果然,换了个地方,薛松要说的并不是好消息:“并不是所有的鬼蚕幼虫的涎沫都能解毒的,事实上,书中所载,是要用自己的活血喂养出来的幼虫之涎方能解自己身上所中鬼蚕之毒。越山已经中毒了,他的血无法喂养鬼蚕。”
这消息再坏不过了,楼琴心中一惊,忙担心的转头看向水若云,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水若云居然还算冷静的坐在那,甚至还能平稳开口问:“薛叔,你刚才不是说过,被鬼蚕咬了也会中毒吗?这个解毒方法怎么会这般怪。谁会先中了毒,取这个解药,以防备之后再中的毒呢?”
薛松叹口气:“事实上,这个解毒的办法是专给炼毒之人用的,要炼制鬼蚕毒,是很危险的事。所以他们以自己的活血养蚕,先取解药,以备不时之需。而被鬼蚕所咬,所受疼痛之苦远大于寒毒之苦,我刚才说了,很多人不是因为中毒死的,而是痛死的,而这所受的寒毒,叫鬼涎香,非常顽固,去毒如抽丝,体弱之人是无法承受这样长期被毒伤耗着,所以一般能活下来养蚕炼毒的,必是身强体健、意志超强之人。”
“那可还会有别的办法?”水若云又冷静的问,这让水青贤担心起来,依她的性子,不该这样云淡风清的,她可是有了什么傻念头?
薛松想了想:“要照这个理论,或许至亲的血也是可以用的,但以活血喂养鬼蚕之人,是非常危险的。”
“可是越山哥哥没有血亲在这世上了。”
楼琴和水青贤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女儿现在这个样子,太古怪了。
薛松低头苦思,这个,确实是再没有任何办法了。现在师父又不在云雾山上,不知去了哪里,找到他这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凌越山最多只能再撑十天。再说就算找到了师父,没有鬼蚕也是没有办法的。
“用我的血不可以吗?用我的血养鬼蚕。”水若云又冷静的问。“虽然我并非越山哥哥的血亲,但这世上,只怕我是与他最亲密的人了,或许就有这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我的血能用呢?”
大家都呆了,想不到她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水若云接着道:“薛叔应该有验证的法子吧,试试看我的血行不行。如果是可以的,什么疼痛、鬼涎香我都不怕。”
“丫头,”薛松心疼的看着她:“喂养鬼蚕是有性命之忧的,虽然如今你身体大好,但这痛楚远超你的想象,而且鬼蚕咬的伤口不能痊愈,终身留疤。寒毒入体,你就算不死,此生如何还能生养?你不是一直都想生个宝宝吗?”
“我只想生越山哥哥的宝宝,他若去了,我自然是陪着他的,什么留疤、疼痛、寒毒,又有什么关系。我便是一辈子残了,只要越山哥哥好好的,我都没关系。”水若云目光坚定,清清楚楚的道:“爹、娘,请恕女儿不懂事,自私这一回,若我的血是能用的,就请哥哥、梅满跑一趟试试运气。或是我的血不能用,我也就死了心,好好安排一下,跟着越山哥哥走。”
“若云,你别动这傻念头,事情或许尚有转机。”水青贤心里一慌,女儿果然存了不好的念头。
水若云微微一笑:“我是在找转机呢,不到最后一刻,我当然不会放弃的。可是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爹,我不怕了,我刚才,都跟越山哥哥说好了。”她转向薛松,问:“薛叔,你有办法验吗?”
薛松看看水青贤夫妇,点了点头。他拿出个小玉碗,倒了些不知是什么的透明药汁,然后把刚才取的凌越山的血倒了几滴进去,血滴落在药汁中,成完整的圆滴状。薛松把碗放在桌上,又割了水若云的指头,滴了二滴血进去。水若云想起她在花谷也被人抓着手割来割去滴血,她还拿手指头给凌越山看,撒娇来着。想起往事,她浅浅的微笑起来。
水若云的血滴落在药汁中,很快与凌越山的混在了一起,混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水若云眼睛一亮,问道:“这表示可以,是吗?”
薛松皱了眉,似乎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想了想,伸手向水若云:“丫头,让薛叔把把你的脉。”
他把了很久,久到让那三人都奇怪的看他。水若云忍不住问:“薛叔,怎么了?那血那样子,表示可以,对吧?”
“嗯,那血的确表示可以。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是否能扛得住以血喂养之苦。”
水若云笑了,笑容灿烂得让楼琴差点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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