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问这个作甚么?”桑鬼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袖,起身拿了手边的几支暗器把玩。
“十多年前,在白云台上,你是不是杀了什么人……还有……宿兮,那个宿家的大少爷,是不是你下毒害得他如今双腿残废的?”
桑鬼面色一沉,忽然语气冰冷:“十多年前的事,你问它来作甚么?”
“师父。”陶木晴急着往前迈了一步,“可是因得你的毒,有人自小就只能生活在轮椅之上,每隔一段时日亦有剧毒游走四肢百骸,生不如死!”
“你师父我下的毒还少了吗?”他把手里的暗器一丢,很是不悦地站起来,背过身,“要是人人都来找我兴师问罪,你是不是都要管?你到底是谁徒弟,帮着谁的?”
“可是……可是
……”想着夜间看着他那边痛苦的模样,陶木晴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桑鬼衣摆,“师父,我求求你,你给我解药好不好!”
桑鬼被她弄得一怔,一时莫名其妙:“放手!谁许你这么拉拉扯扯的!”
“师父……”
窗外的风不觉中凌冽而剧烈,陶木晴没有松手,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簌簌而落,“师父,要是没有解药,他会死的……他活不过明日了!”
桑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甩开她的手,不由怒道:“他他他!到底哪个他?又是什么解药?!什么人要死不死的,那么麻烦不如就让他死了干净!”
“不行,他不能死!”陶木晴又再次上前抓着他,解释道,“你定认识他的……石青的徒弟,朔谷主的师弟,宿兮……你可否有些印象?”
一提及石青名字,桑鬼无端起了一阵怒火,不耐烦地挥她走:“不认识不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不救!”
“师父……”
“不救,叫你出去!说不救便是不救!”
他说罢,长袖一摔,身前便起了一股气流一瞬就将她弹到门外。陶木晴脚步不稳仰头摔在地上,那房门应声关上。
她咬咬牙,手臂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壮着胆子向那门中大声道:
“师父,害的人这样的是你……你就不觉内疚么!?”
不想门忽的被他拉开,桑鬼面无表情地瞅了她一眼:“废话,为师就是杀了人,也不会觉得内疚。”
“可是他……”
“他是你什么人?”突然间,他将这句话问出口。
陶木晴却一时语塞。
“哼。”看着她脸上表情,桑鬼自是猜出什么来,恨铁不成钢地摔门,“初南那丫头说的不错,你还当真是看上一个瘸子了不成?”
“我……”
“别你你我我的!我是你师父还是他是你师父?你好生想想,当年是谁收留你入门的;又是谁抚养你长大,谁教你功夫?这么多年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么?想要这掌门之位?一直以来我不都打算留给你的吗?!你就是这么……让我失望的!?”
隔着一扇门,陶木晴听得出他言语里的气愤,也深知自己有负所托……到如今,她两边都不是人,不能回听风谷,连师父也对她没了信心。
可是无论如何,宿兮的毒都是要解的,哪怕用偷用抢用骗都好,只要能弄到手。
但她自己那点尽量他又如何不知道?要从师父身上拿东西无疑比登天还难。
一声惊雷在耳边劈过,细碎的微雨几乎是在同时,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周遭的一切景物都笼上一层白雾,朦胧不清,颜色淡薄得好似纱帐。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在他门外跪着。透过雨丝就像眼里溢出泪水,视线
里尽是晶莹和梦幻。
她将那酸涩的味道咽下,对着桑鬼的门扉轻轻道:
“师父,您给我解药吧……”
除了雨声,她听不到别的动响,仿佛所有的都已经死去,所有的,包括世界都是模模糊糊,寒冷又没有温度。
等了许久没等到桑鬼的回复,斑驳的木门被雨水浸出深深的颜色,如丝如线的雨全覆在她肌体上,膝盖下积着的水慢慢渗入衣裙中,坚硬的石块清晰地磨着腿。
染雪一样的天空,雨越下越大,从细小的雨丝转化成一颗颗雨点,重重砸在她脸上,每一滴都带着刺骨的冰寒,划破空气。
双脚逐渐失了知觉,麻木得好像快不是自己的……
顺着眼角一路滑下的,不知到底是泪水还是雨珠,只是都清冷的,冷到好似一碰就会碎掉,如冰一样。
桑鬼的房里仍旧没有动静。她定定的看着,任由寒气侵入身体,吞噬着最后的暖意……
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再没有雨点落下。
她微微回过神,抬头,来者的眸子亦像是被水洗过,干净得毫无杂质。
步云霄就这样淡淡看着她,那柄伞高高举在她头上,半点也没有罩着自己。
这一刻,仿佛是繁华褪尽,潇潇清雨。
作者有话要说:小步这个出场……好凄迷啊。
【YY师父的都是神马心态!开始还说棒打鸳鸯团退散的!乃们转移太快了哇喂——!】
小陶好可怜的说,一不小心又下手虐了。大冬天的,在雨天跪着神马的,好像很冷,很痛……(目前正坐于床上码字,各种哈皮
好吧,本来答应要虐先生的,结果发现我实在是对男主好到爆……怎么就虐不起来呢呢呢,尼玛先生躺着那么爽很不科学啊啊啊————
【我知道乃们又要接着怨念先生了,于是……偶淡定鸟】
不就是男主嘛!
骂一骂其实也没啥,反正最后女主都是他的……哇咔咔……
饶了先生吧!!先生表示他一直在躺枪啊!坐枪啊!!磨刀霍霍向众人,心灰意冷对江自刎!!←苏苏友情提供……
☆、【痛定思痛】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着来的,兴许是自己这几日脑中所想事情繁多;也没去顾及。陶木晴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可惜手上亦是湿漉漉的,根本无甚作用。她皱眉又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记忆里忽的就冒出在那时伏雪镇见到他的情境;似乎这个本就带着神秘的大少爷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找到她。
步云霄并没回话,只是深拧着眉头;俯身下去一手扣在她胳膊上想要拉她起来,陶木晴愣愣的要抽手;岂知他紧半点也不松开;她无法;只好摇头:
“等一下;我还在求我师父……”
“起来。”他喉中微有哽咽;很生担忧地看着她的脸,坚持道,“你身子会受不住的!”
“可是……”
见她执意如此,步云霄也恐力道大会伤了她,便几下除去自己的外衫,罩在陶木晴身上,继而又半蹲□,手掌覆于她肩上,毫无保留的将内力传送予她。
天空依旧雨落纷纷,在冬季气候的渲染之下格外寒冷。由着那股暖意,她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又再度循环开来,手脚都不似方才那般僵硬。陶木晴咬着下唇,却实在不知自己应说什么才好,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
“你实在不该……这是我的事,我不想再麻烦你了,你走吧。”
步云霄脸色未变,眸中竟见不得以往的清冷之色,反是意外的温柔:“走不走也是我的事,会不会有麻烦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你何曾懂过……”
不懂?
她怎会不懂……她又不是冷血到没有温度的人,这么久,这么长的时间里,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只是……只是她心里头塞得满满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着实不想牵扯他进来,也不愿牵扯他进来,更不愿伤到他啊……
觉得胸口堵闷,陶木晴别过脸没再去看他。任由着那股温暖气流在体内流窜,柔软了每一寸的肌肤。
风将雨吹打偏斜,余光瞥见他一半衣衫几近湿透,陶木晴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不想对面的门忽然被人狠狠拉开,他二人皆是一怔,抬头瞧见桑鬼手扶着门,一脸无可奈何又怒意未消的模样。
“跪着干甚么?还不进来!”
陶木晴双目一亮,欣喜地笑道:“师父,你答应了?”
桑鬼隐忍着没有说话,眉峰皱的死紧,嘴角不自然地动了一动,自鼻中冷哼出声,甩袖就背过身往屋内走。
步云霄作势扶起她,陶木晴这才慢慢伸直脚,她腿上已跪得麻了,险些连站也站不稳,幸而有他拉着方不至于摔倒。
进了屋,因得屋中什么也没有,故而除了能避雨之外,和外面没什么区别,冷风从每一个缝隙往里灌。
桑鬼负手背对他们,听得脚步声响,才转身回头,但一见陶木晴那狼狈
样子自己就不禁又气起来。
“你。”他指了指步云霄,叹了口气,“出去替她买件干净衫子回来换了。”
后者身形僵了一僵,在原地迟疑了半晌。堂堂的大少爷被人这么使唤恐他心里多有些难堪,陶木晴忙尴尬的朝他摆手,小声道:“我师父他脾气素来便是这样,你莫要见怪。”
步云霄听罢,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又走了出去。
雨声里带着些朦胧而又迷惘的情调,他的背影渐渐就此淡化,最后同所有背景都融在一起。分辨不来身形。
待得他走远,桑鬼才眯眼望了望他离开的方向,神色略有古怪: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师父……”陶木晴轻声辩解,“他是当朝步将军的二公子。”
“怎得又是官家?”他闻得“将军”两字就不觉蹙眉,回头来对着陶木晴,伸出食指就往她脑门儿戳了一戳,“枉我一直觉得你比初南懂事,哪知道是你比她还能惹事才是!”
额头被他摁得生疼,不敢回嘴也不敢多话,好不容易等他松了手,陶木晴忙去揉额上的痕迹,心说这劲道未免也太大了。
“师父,我知错了。”
“知错知错,哼,每回认得到快,犯得也快。”桑鬼自不信她,在屋中走了几步,又有些惆怅地叹息,“你如此待那一个,到底值得不值得。你可清楚么?”
一提及他,陶木晴抿了抿唇,回想起他平日的温颜浅笑,又想到那日他脸上的震惊,想到他病痛中抽搐的身子……却垂眸淡淡道:
“值得与不值得,这很重要吗?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何况……这件事,本就是错在我们。”
“去!胡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