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您有什么关系?”苏仪代我问道。
他苦笑了一声:“巧就巧在,当时的天一集团里有一个高级干部和民运份子有很深的牵扯。”
“那人是天一集团驻北京办事处的主管,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那些人挂上勾的。在那段最混乱的日子里,他参予了杀害解放军官兵的暴动,并且挪用天一集团的款子帮助民运份子,更在事后随吾尔开希、方励之夫妇等人逃出国外。”
“这一次,特工部门和天一集团的目标非常一致,都想除掉那人。”他淡淡地说道,“经过我们情报部门的运作,天一集团当时的老总、也是天一门的掌门人杜恨水遣我去执行这个任务。”
“那人在国外躲得很好,我追踪了他整整五年,才终于在美国阿拉斯加把他杀死。”
三年、加上五年,就是八年。八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也可以让一切面目全非。我无语,无语之后,我已经明白了他当时的心情。
“完成这个任务后,我放弃了回家的打算。”果然他说道。就连他,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心中伤痕渐淡的妻子和已经长成半大小子的儿子了吧!
他继续往下说:
“那是我最后一个任务,真正的最后一个任务。在我的要求下,特工部门作了书面保证,保证以后不再打扰我。自由之后,我犹豫再三,还是回到了天一集团。“
“我又恢复了身边女人不断的日子,”说这句话时,他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但我已经不再有痛恨的感觉。“如果不用声色犬马来刺激我的感官,我害怕某一天我会忍不住去寻找尹莉和你。天知道,我真的想去找,我想要恢复曾经美满无比的小日子,但我却无比害怕――害怕她已经又嫁了人,害怕你在管另一个人叫‘爸爸’。我在犹豫和放纵中又过了三年,我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这时我遇到了霜儿。”
“唐霜?”我问了一句。他点点头。老实说,我不喜欢他用这么亲热的口吻来称呼唐霜。
“她……曾经是我的情人之一。”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并不是今天的样子。”
“什么样子?”我问道。
“你没有发现她总是一副成竹在胸、从容淡定的模样么?”他笑道。
“那,当时的她又是什么样子呢?”苏仪问道。
他悠悠地说道:“我认识她时,她已经是天一集团副总裁。但是我敢肯定那个位置是当时的总裁杜恨水为了某种集团内部的平衡才让她坐上的――当时的她的确很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透、一做就会,但是她忧郁、迷茫,似乎总是在担心着什么。那副样子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下属对她有依附感。”
“再后来我知道了杜笙的存在,也知道了杜笙将霜儿视为禁齑。不过,知道的方式我并不喜欢――我在自己的住处被袭击。攻击我的正是杜笙本人。幸好,我的武功比她高,不至于遇害。”
他说起杜笙,我想起了那晚在大厦顶死去的妖娆女人。我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局中人。
“当时的霜儿渴望一份正常的爱情,却又不敢去爱――因为那个有着变态爱情的女人。”他淡淡地说。“我后来才知道她之前的几个恋人全是死于那女人之手,我更知道了霜儿之所以和我来往,是因为她知道我武功高,杜笙没办法轻而易举地杀死我。”
“伯父,”苏仪突然插话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他和颜悦色地说。
“我想,唐霜姐并不只是你的情人之一那么简单。你……真的爱过她,对吗?”苏仪小心地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爱是说不上的。这辈子,我的爱情只给过一个叫尹莉的女人。但是我得承认,我喜欢霜儿多过于喜欢别的情人。”
我没有开口――听着自己的父亲说除了母亲之外他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风流艳史,我能说什么?
这时他接着说下去:“一九九九年,我想那是霜儿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年,那一年我陪在她身边,给了她不少的帮助――这其中包括潜移默化地教会她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上位者――不夸张地说,今天的唐霜至少有一半是我造就的。不过,时至今日,我不知道我当时那样的帮她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整件事中我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如果没有那件事,我想,霜儿就算做到今天的位置,她的心态会完全不一样吧!”
“武术界的改革是早就埋藏在她心底的愿望,不能不说这个愿望是很好的――中华武术的重新振作是整个武术界的人都希望看到的事。霜儿自从就位天一集团副总裁以来,一直在为这件事打基础,刚开始她做得很生疏,后来在我的帮助下,她结识了一些官面上的人,再后来,她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似乎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在这间小小的温泉旅馆的房间里流动着、弥漫着。
“如果只是单纯的武术革命倒也好了,那样的话,我不但不会反对小光你帮她,也许我自己也会放下过去的一切来帮助她的大业。”他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轻轻地叹息着说道。“不过,现在的革命只是幌子,霜儿真正想要的,是滔天的权势和无限的财富。她正在进行的武术革命的确开了一个好头,但是再往下,就会变成一场造神运动――造一尊名叫‘唐霜’的神像,以供万人顶礼膜拜。”
会这样吗?我和苏仪吃惊地盯着他。唐霜的目的真的是这样?
他仿佛看出了我们的想法,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肯定:“是这样的,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她的变化?是您刚才所说的所谓‘错误’吗?”苏仪疑惑地问道。
他深深地点了点头:“正是。也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和霜儿好――我和她在对感情的态度上,实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想要的,是天长地久;而我却只感兴趣一时拥有。”
“九九年末,杜笙第二次跑到我的住处。这一次她不是来杀我的。”他痛苦地微微闭上了双眼,“她是个非常妖媚的女人,当她勾引我时,我没有把持住――对想要杀死自己的女人完成一次另类的征服,对我来说是充满诱惑力的事――实际上,在与我亲热的过程中杜笙仍然有杀死我的企图,但被我阻止了。她的举动更加挑逗起我征服的欲望。”
我感到一阵恶心。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当我和杜笙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时,事情变得不可收拾――霜儿突然闯进来了。”他说到这里时,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和她说的话:我目瞪口呆,而杜笙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容,霜儿站在床前――她开始是哭喊,她语不成句,但我听懂了她的意思,她说失去了前面的恋人已经让她的感情脆弱无比,本来以为我可以给她可靠的幸福,但没有想到我竟然和曾经玷污她的人做这样的苟且之事。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肮脏无比。”
“然后她突然冷静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冷静,那是心死,是她在封冻自己最后的一点感情。接着她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她自始至终没有理过杜笙。后来杜笙穿衣服时,我终于忍不住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也好意思打她?”我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他苦笑起来:“不错。杜笙离开后,我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打到吐血。”接着他注意到我情绪的异样,正色对我说:“小光,作为父亲,这些事本来是没有必要告诉你的。我之所以抛开长辈的颜面给你讲这些,就是要原原本本地让你知道曾经发生的事,这些对你将来走向哪个方向是有好处的――我希望你把自己放到一个超然的地位,去冷静地分析其中所蕴含的信息。”
苏仪将嘴唇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伯父说得有理。”
好吧!那我就姑且耐着性子听下去。
“第二天,我到霜儿的办公室去向她递交辞呈。”他继续说道,“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求我留下来。她的神态语气就像头一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明白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认为她离不开我,所以,我没有走。”
“但我很快发现我与霜儿之间已经不再存在超友谊的感情了。而且霜儿的变化令我感到吃惊。她似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个铁腕人物,待人处事上都与以前大不相同。我注意到她以前那种忧郁和迷茫的气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身上本不该出现的硬朗作风。”
“二OOO年,我惊讶地看着她运用手中的权力和自己的能力以及所掌握的势力,将天一集团来了一次改头换面――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之高明――她就在杜恨水的眼皮底下安插自己的亲信,还让人不得不信服她的做法是当时最好的或者最无奈的选择。事实上,二OOO年的确是天一集团疯狂扩张的一年,唐霜做出的成绩掩盖了她的一切企图。”
“二OO一年,我与她曾经长谈过一次――那一次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对我说实话,她说人活着总得有目标,她以前的目标是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感情,但她发现那是一种不可能达到的奢望,所以,她以后的目标就是做一番大事业,为自己攫取最大的权势和财富。她有一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深:如果不能当一个普通的幸福女人,那我就当一尊神。”
“我终于知道她执意挽留我不是因为还留恋与我的过去,而是想将我变成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且,她对我的武功也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兴趣。”
“您练的是什么功夫?”我忍不住问。
他看了我一眼:“我的所学很杂,能令唐霜感兴趣的只是其中两样:一套步法和一套掌法――逍遥步、还有天山冰炎掌。”
逍遥步?天山冰炎掌?闻所未闻!
他继续说下去:“霜儿要我帮她夺取天一门的领导权,我答应了。”
“既知她有野心,为什么还要帮她?”苏仪道。
“毕竟她的关于中国武术改革的想法是很好的,也到了万事俱备的阶段,我没理由阻挡这件大事的运作。但是我也不想将来她一手遮天。”
“所以我的决定是帮助她登上天一门首脑的宝座,但之后我必须离开天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