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冰冰凉凉的,她望着霁月颤声道:“霁月,你是我的丫头,为什么要对着青麒自称属下?”
小姐到底听到了多少?霁月怀着一丝侥幸心理,佯装镇定道:“我和青麒闹着玩呢。小姐,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夫人不是要你闭门思过的么。”
云蝉却几乎要哭了出来:“那毒……是你放在化功散解药里的?”
她都听到了?霁月望着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看对面两人都不说话,云蝉忽然狠道:“好!你不说,我自己去问他!”她不顾一切地转身就跑,脚下一个莲步生花已经飘出几丈远。
青麒大惊,忙拉起霁月道:“不好,快去拦住她。若让她见到了庄主对质起来,我们都要没命!”
霁月木然道:“拦住了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让小姐从此不再和庄主见面了?”
青麒额上冷汗狂冒:“就没办法先哄住她吗?”
“来不及了。”霁月摇头,“我们回去领罪。”
………
云蝉生平第一次在半夜里冲上了夏明山庄。她心中满满的仓皇无措,连正门也顾不得走了,直接纵身一跃翻墙而过。
山庄的一个影卫甲察觉要动静就要出去,身边的影卫乙却及时拉住了他:“你眼睛瞎了?那可是云大小姐,你也敢拦?就不怕庄主回头剁了你的一只手!”
影卫甲闻言,不禁擦了擦眼睛:“真的是云大小姐?她轻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影卫乙数落他:“你管得着。想多活几年的话,刚刚的就当没看见!”啧啧,三更半夜火急火燎地找上门,看来庄主这次出门一趟与云大小姐的关系突飞猛进了啊。
………
虽是半夜,但夏明山庄的书房里仍是灯火通亮。青蛛半跪在地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踌躇:“庄主的意思是,就派他们六个人去诛杀楼孤雁以及灭了墨阁?”
大概自己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了,夏意竟然难得询问了起来:“有把握吗?”
“这……”青蛛冷汗直冒。当然没把握了!可这话他不敢直说。
青蛛实在想不通,明明计划进展一切顺利,已经成功把墨阁推向风尖浪口了,如今只要山庄一声号令,便可正大光明集合武林各派去围剿,为什么事到临头庄主却改变了主意,非要改成暗中行事了?
山庄里的影卫虽然一共有二十个人,可从未在武林中露过面的只有六个人。庄主竟想只靠这六个人去将墨阁杀得一个不留,就为了绝不走漏半点风声。
若那墨阁是这么容易摆平的话,他们夏明山庄也不用头疼这么多年了。何况那个阁主楼孤雁,他和青麒是领教过的。虽说他如今中了噬魂,也仍是个不能掉以轻心的角色。
夏意沉思良久,难得的体贴道:“那么,墨阁其他人先不管,你们先去把楼孤雁找出来杀了。他已经中了噬魂,这应该不难吧?”
门外有风声接近,夏意微微皱眉,桃花眼不悦地眯起。青蛛也迅速起身,厉声道:“什么人!”
门被缓缓推开,青蛛见到来人,彻底愣住了。那那那红着双眼脸色惨白的,可是云大小姐?
夏意神色微微一变,却又很快不动声色地隐去。他快步朝她走去:“小蝉?你怎么来了?”
云蝉怔怔地望着他。多么美好的一个人,是她的青梅竹马,气过她哄过她宠过她,两人从六岁开始就在一起玩了,吵了那么多年,她也从未真正讨厌过他。
青蛛见这情景,识相地立即就退出去了。书房里只剩下两人,夏意压住心底的惊慌,伸手想碰她的脸:“怎的哭了?”
云蝉却躲开了他的手,一字一顿道:“喽啰中的是你的毒,把解药给我。”
夏意呼吸一滞,定了定神后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半夜过来就是担心这个?你放心,我如今既已知道他与魔教无关的,自然会派人找到他给他解药。”
云蝉闻言,心里苦涩难当,连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似都不是自己的了:“你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话,所以放过他了?”顿了顿,她又艰难地道,“死夏意,你不要骗我。”
夏意笑得有些难看:“小蝉,为什么这样说?”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头盯住他:“不管他是不是魔教的,你都要杀他是不是?‘墨阁其他人先不管,你们先去把楼孤雁找出来杀了’,是不是?”
他的神色终于慌张起来:“你听到了?”
云蝉咬住嘴唇:“为什么?”
夏意掩住慌张,强辩道:“墨阁是魔教余孽,纵是和青图教无关,也绝非善类。你心思单纯才会受了他的骗,你不记得最早是谁劫了你吗?怎么还要护着他?”
云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为什么要骗我!喽啰中的毒,根本不是你在锦绣客栈时下的,而是放在了化功散的解药里!是我给他吃的,所以他恨我了!”
她都知道了?心脏似是被人捅了一刀,夏意的语气也有些颤了,像是要挽救自己的命一般:“小蝉,你听我说……”
云蝉却什么也不要听,几乎崩溃似地大喊:“就连霁月,也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
她和霁月那么好那么好,霁月像她姐姐一样,她受了任何欺负她都会替她出头,她有任何秘密都会告诉她,她还为她挡鞭子。结果呢,结果呢?多么可笑,就像个傻瓜。
夏意彻底慌了:“小蝉,我只是,只是想保护你。”
“让我骗楼溇服下了毒药,也是保护我吗?你给他下了噬魂对不对!”
噬魂噬魂,毒如其名,会噬掉一个人的魂,中毒之人从此意识尽失武功尽废。云蝉曾听她娘叹息过,给江湖中人下这种毒,倒还不如给他喂砒霜来得痛快,谁愿意做一个活死人呢。
她听后就问娘:那么噬魂就无解吗?
有解,但只有下毒的人才知如何解。噬魂有三十六种配法,该用哪一味药去解,只有下毒的人清楚,否则用错即死。只不过到了这种地步,三十六分之一的几率也好,中毒之人大部分也宁愿碰碰运气。
三十六分之一的几率。喽啰那样天仙化人般的一个人,一定不甘心自己变成活死人的吧。他有没有试了?有没有……死了?
手心忽然攥紧,云蝉再次开口:“把解药给我。”
夏意却看着她良久,终于轻声道:“给了你解药,然后呢?”
云蝉愣住,这短短几日来溢满在她心房里的快乐,似乎全都远去了。她木然地回望着他:“没有然后了。我不要再见你。”
夏意脸色发白:“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吵架了么。”
云蝉捂起耳朵,只倔强地重复:“把解药给我。”
“他对你这么重要?比我重要吗?”
“解药。”
“我不会给的。”
“你混蛋。”
“给了你以后,就没有以后了。”夏意的眼中终于染上一抹狠色,“那我为什么还要容他活?”
这算什么?威胁她?他竟然一点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多么美好的一个人,是她的青梅竹马,气过她哄过她宠过她,两人从六岁开始就在一起玩了,吵了那么多年,她也从未真正讨厌过他。
可她的夏意,为什么变得这么可怕了。
又或者,是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云蝉忽然就止住了泪。她悲哀地笑:“好,你不给,我们也一样没有以后了!”
喽啰的拯救计划
这几日堡里不知怎的开始忙碌起来,戒备也比以往严了许多,似是要有大事发生。然而云蝉却像是丢了魂,真真正正躲在了房里不出来。秦湖来看了几次,以为她又是和夏意吵架了,她一向懒得理这些小女儿心思,摸了云蝉的脑袋说了句不再禁她的足后,就又匆匆走了。
夜深的时候云蝉躺在床上,刚闭上眼就有许多刀光剑影钻入她脑海中。一片混沌的梦境里楼溇脸色青白地走了出来,仰头笑着连说了三声“很好”后,便提着刀刺向了她。云蝉害怕得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尖一点一点凑近,然后像切菜一样削骨断筋,却是刺进了夏意的身体里。
“啊——”云蝉尖叫着惊醒了。
霁月很快奔进屋来,紧张道:“小姐,做噩梦了?”
云蝉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抱着被子独自喘气。
霁月便又退了出去,一直退到院里的花圃边,然后一动不动地在外面守着。自从云蝉从夏明山庄回来后,便再没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霁月苦笑,以前小姐和庄主吵架吵得狠了,也是不理庄主的,哪知她也会有受到这种待遇的一天。
思绪忍不住飘了飘。霁月还记得那日她和青麒赶回山庄领罪,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等她和青麒见到了庄主,却发现庄主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了无生气,竟比他们还像个将死之人。
庄主那晚对着她只说了一句话——
“你回去小蝉身边,若她还要你,你就继续护着她。若她不要你了,你自行了断吧。”
霁月甩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出脑后,迅速站了起来。小姐不喜晚间在院落里点灯火,于是到了晚上院落里通常很黑,好在这么多年下来霁月已经习惯在这样的黑夜里视物了。她抽出了短剑,一个箭步就朝着屋檐阴影下的某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刺了过去。
那人影正想偷偷跃入屋内,突然感受到身后的攻击,忙转身跳开一步后用手上的金环挡住了霁月的短剑,还轻声嚷道:“别打别打,我是丑丫头的朋友,自己人自己人。”
屋里的云蝉听到动静,很快开门跑了出来。见到屋外的情景,她立即上前护住千钧,随后瞪着霁月道:“不许伤她。”
云蝉说话时的神情,好像在看她的敌人。
霁月觉得心里有些发苦了。她大概是高估了自己,那些听小姐撒娇唠叨八卦倒苦水的日子,恐怕都是一去不回了。她收了短剑,低头退回了花圃边。
坏人,都是坏人。全都联合起来骗了她,转头来却还做出一副被她欺负了的样子。云蝉看着霁月落寞的模样,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仍是沉默着回了房。反倒是千钧有些奇怪,跟在云蝉后面进屋就问:“你这护卫可真奇怪,怎么一脸欠你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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