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一见到这人,直觉的便感到这人是个高手,虽然他隐藏掩饰的极好。
陈总管一双透着精明稳健的锐目见到无名时明显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两眼,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无名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时,城府极深的他忍不住脸现震惊之色。
忽然想到什么,陈总管恭敬一抱拳道:“陈宗瀚不知是公子大驾光临,家丁无知得罪,请公子恕罪。”
无名平淡道:“带我去见华炼天。”
陈总管恭敬应是,回头对家丁贾三喝骂道:“狗奴才有眼无珠,险些得罪了老爷的贵客,幸亏公子爷大人大量不计较,还不快去请老爷至主屋待客。跟老爷说,是沈御史的公子到访。”
贾三一听来的是大官的公子,吓得脖子一缩,赶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贾三谢公子不罪之恩。”爬起来后飞也似的跑入院里。
在陈总管的引领下,穿过两进院落,来至主院。
只见主屋门前立着一个年约花甲的老者,一身枣红色员外衫,身形胖大,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花白的须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定定的落在方自踏入院中的无名身上。
无名立时生出感应,这老者的功力极深。
行到近前,陈总管为两人介绍道:“公子,这位就是华员外。”
华炼天的双目紧紧地盯着无名右手食指上的古怪戒指,虽然事先已知道了无名的身份,他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激动地神采。
无名开门见山道:“你就是华炼天吗?”声音如他一贯的平直淡漠,但听在华炼天与陈总管的耳中,却别有一番威势。
华炼天一抚长须,客气道:“老朽正是。”
无名点点头道:“圣威重光。”
华炼天与陈宗瀚闻言猛地跪伏于地,恭声道:“接引使者华炼天、副使陈宗瀚参见圣尊。”
无名一愣,怎的这两人叫自己圣尊?不过他实在懒得同人解释,眉头微蹙间,开口道:“带我去见那个人。”
华炼天恭声应道:“属下遵命。”
在华炼天的引导下,钻入院内一处隐藏的极为隐秘巧妙的地道。
地道很长,推开出口上方的草垫跳出地道,无名惊讶的发现竟已置身于山岭之中。
在崎岖的山路上行了半个时辰,来至一处笔直挺立仿佛笔筒峰一般的断壁前。
华炼天道:“圣尊请随属下来。”说着话跳上旁边一棵已然枯死的数人合抱的古树上,只见他向下一跳,竟然跳入树中。
无名跳上枯死古树,才发觉原来树中大有乾坤,树心中空,通向地下,原来是一个设计精巧的地道入口。
无名未有丝毫犹豫,猛地跳了下去。
地道很窄,蜿蜒下行,走了约二十余丈,来到一处宽阔石室。
华炼天对着正中石门有节奏的敲了十数下,咔喇一声,石门自内打开。
进入石门,两个年约三十,一身劲装的汉子对华炼天恭敬行礼,无名有些惊讶的发现,连这两个守门的汉子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魔门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前面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地宫,无名举目四顾,发现这地宫竟是将山掏空了建造而成,在无数长明灯摇曳的火光照耀下,地宫中亮如白昼。
头脑简单的无名自然不会去想要在山中掏出这么一座巨大地宫,需要多么庞大的人力物力,脸上神色平淡自然,丝毫未变。
穿过一条甬道,来至一座石室前。
石室门前站着两个人,引起了无名的注意。
左面那人年约三十五六,一身灰色袍衫,中等身材,脸容阴鸷,予人冷狠无情的感觉,双目则神采飞扬,闪闪有神,在窄长的脸孔上,份外慑人。
右面那人年纪更大一些,脸色呈现一种异样惨白,身形消瘦干枯,两眼迷茫无神,一副痨病缠身马上要死的模样。
不知怎的,这两个人竟给无名一股异样危险的感觉。
华炼天对这两人非常恭敬的俯身鞠了一躬道:“接引使者华炼天见过两位尊者。”
两人并未回应华炼天,两双阴光隐现的眼睛径直射向无名,一股无形的威煞之气瞬间将无名笼罩。
华炼天沉稳道:“这位是我圣门的新任圣尊,求见大长老。”
两个尊者的目光下视,扫过无名食指上的那枚至尊之戒,面色丝毫未变,那股无形的威煞之气却于瞬间消于无形。
那年轻一点的尊者张口,声音沉滞道:“本尊者知道了,你回去吧。”
华炼天抱拳一礼,转头对无名道:“圣尊稍候即可,属下告退。”
无名点点头,华炼天转身离去。
面前的石门打开,无名信步走入其中。
这间石室不大,除了一张由一整块青条石做成的石床外,空无一物。
当无名的目光落在石床上盘腿坐着的这人时,以他的镇定沉稳也不禁面上微微现出惊容。
这人身形干瘦,一对白眉长垂过耳,雪白的长须垂盖至盘坐的双腿之上,面上沟壑层叠,有如年轮一般,一双浑浊不清的昏花老眼定定的落在无名的脸上。
无名从未想过这世上还能有比师父至真老祖更老的人,但眼前这个魔门大长老却给他一种年纪远超至真老祖的苍老感觉。
就是这么个老的早该进棺材的干瘪老头,却给人一种仿佛高不可攀的泰山北斗般只能仰望的可怕感觉,一股浓的仿若有形的威压之势以他为中心,弥漫于整个石室之中。
室内一片沉寂,一老一少谁也没有开口。
许久之后……
大长老那苍老至极的声音响起道:“天涯将门主之位传给你了?”
无名微微一怔,皱眉道:“你说错了。”
也许是活在人世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即使无名的话如此令人意外,但这位大长老眼中的神光却动也没动,只是缓缓的反问道:“我错了?”
对大长老那可怕至极的迫人之力仿佛毫无所觉,无名认真地点点头,纠正道:“你应该问我从哪里来?”
大长老略带疑惑的重复道:“我应该问你从哪里来?”
无名又点了点头道:“然后我答你灭尽三教,重光圣门,这才对。”
大长老仿佛泥人一般,没有丝毫波动道:“你能走进这座石室,已经证明了你的身份,这些对话岂不成了多余之举?”
无名想了想才又认真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大长老道:“天涯怎样了?”
无名摇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那个怪人将一个怪东西塞入我身体里后我就昏过去了,他怎样我也不晓得。”
“这么说你已完成了圣胎过体……”大长老喃喃自语的声音忽然一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满面皱纹微微颤动了一下,声音微扬道:“你叫天涯什么?怪人?”
无名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大长老忍不住又再上下仔细打量了无名一番,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上下扫视了几遍后,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无名清澈纯净的一双紫眸中。
“将你与天涯相遇的情形告诉本长老。”大长老的声音中似有一股令人不由自主遵从的可怕威力,忽然之间石室内的空气皆因他的话仿若凝固一般沉滞难当。
无名却恍如未觉,仍然一脸平淡道:“你什么时候把魔门的武功秘籍交给我?”
“魔门?”无名的特异表现使得大长老浑浊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些微的波动,眼前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小子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想象不出,天纵奇才的陆天涯是如何将圣门门主之位传给这么一个古怪的小子。
大长老的双目中忽然射出两道有若实质的光芒,那是魔门神功天魔眼。
无名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有一柄大锤重重的砸在脑袋上一般,一阵天旋地转。
然而令大长老暗惊的是,无名身形微晃间马上便又站得笔直,双眸中射出两道妖异可怖仿佛能勾魂夺魄的紫芒,毫不避视,定定的与他那摄人心魄的天魔眼对视。
大长老的天魔眼威力虽然远超伤重垂死的陆天涯那一记天魔眼,但无名的实力同样比幼时强了不知多少倍,他的神经之坚韧强健甚至能同浸过水的牛筋相媲美,即使三教五门的掌门这等超级高手也无法与他想比,大长老的天魔眼自然奈何不了他。
大长老的性子虽然与至真老祖天差地远南辕北辙,但有一样却是相同的,那就是决不能容忍自己输给一个年龄还不到自己一个零头的小子,这大概是所有老年人的通病——不服老。
石室中再次陷入到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一老一少将自己全身的力气全集中在了眼睛上,两双眼睛尽皆瞪得溜圆,死死的对视在一起。
长明灯的火光摇摇曳曳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即使大长老的功力已达通玄之至镜,能持续支撑天魔眼这等极为消耗内力的绝技,却仍逃不脱眼球需要眨眼湿润这一由人的生理结构所决定的客观事实。
眼球的干涩难当使得一老一少的眼角肌肉几乎同时出现了抽搐的现象,两对眼眸中原本射出的一对精芒与一对紫芒尽皆暗淡下来,眼球上遍布血丝,红通通的煞是吓人。
眼前这一刻何等的熟悉,无名心中一动,他与师父至真老祖首次相遇时,不也是如此这般好像斗鸡似的死死互瞪。
一道暖流缓缓流过无名的心头,没来由的忽然对眼前这老头生出几分好感,登时再无斗志,嘴角微微上扯,现出一个标准的无名式微笑,眨了下眼皮道:“不斗了,算你赢了。”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没眨眼,还要施展天魔眼绝技,可把大长老累得不轻,一见无名认输,慌不迭猛眨了几下眼睛,口中轻哼了一声,显然对无名口中那个“算”字非常不满。
无名自在的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大长老身边,好奇道:“老爹你今年多大了?”
大长老从未想到有人能在他散于体外仿若有形的可怕威压之力面前还能如此自在随意的,晚辈中除了天纵奇才的陆天涯,哪一个见到他的人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说错半个字。
而眼前这小子,不但毫不在意,居然还象唠家常一般跟自己聊起天来,或许……天涯真的为圣门捡回一个宝来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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