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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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传-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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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花的眼睛在暮色中灼灼发亮:“凌虚道长太过矫饰了。若是不想与人争斗,龙门派在黄河急流之中修练鱼龙百变的身法和剑法,为的又是什么?今天这一架呢,两位道长是想打不也打,不想打也得打——”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身一伏,右足划了个半圆,扫起满地黄叶,带着森森寒气扑向那两名道士,缚仙索自乱舞的黄叶之中透入,缠向那两名道士的双足。

那两名道士身子一扭,当真如游鱼般分向左右两侧滑出了丈余,正打算分路逃走,姬瑶花轻喝道:“你们若是再逃走,我就去烧了龙门观!”

姬瑶花看起来的确是那种什么事情都敢做的女子。

凌虚子与清虚子只好停住了逃走的脚步,互相看看,拔剑指向姬瑶花:“既然如此,姬姑娘就不要怪我们得罪了!”

要想让姬瑶花不再缠着他们,也许只能想办法打败她。

两人出剑的同时,身形已经飞起,以身驭剑,以剑驭身,仿佛穿越急流的游鱼,穿过纷纷扬扬的黄叶,看看将要刺中姬瑶花时,姬瑶花双足抵地仰面后翻,让过了剑锋。凌虚子两人自她头顶掠过,迎上了两株大树;两人伸手在树干上一撑,身躯扭转过来,足尖点树,推动身形,如游鱼借助水流一般,借助穿越树林的夜风,向着刚刚翻身站起的姬瑶花回飞过来。

姬瑶花轻如落叶般飘飞起来,缚仙索在夜色中闪耀着绯红的淡淡光亮,缠向凌虚子两人持剑的手腕。看看已经缠住了清虚子的右腕,清虚子突然右掌一松,长剑落入左手,右手迅速扭动着,如水中长蛇般自尚未来得及收紧的缚仙索中抽了出来,随即又握住了长剑,反腕一剑削向缚仙索。

姬瑶花向后飘飞开去,攀着一株老树的枝桠,微笑道:“两位道长果然名不虚传,深谙鱼龙百变的自然之道。今日天色已晚,瑶花日后再来向两位道长请教,告辞了!”

她穿林而去,身姿轻盈得如林中飞燕。

姬瑶花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凌虚子两人只能无可奈何地将剑还鞘,转过身来,却见云阳观方向已有三枝火把迎了出来。

走在前面带路的是云阳观的那名年长道士,跟在他身后的,一个是凌虚子两人的师弟净虚子,另一人却是个背负长剑的年轻人,净虚子道这是九华山太乙观住持紫府真人的俗家弟子唐梦生。

唐梦生看上去粗枝大叶、漫不经心的,与凌虚子他们所熟悉的那些戒律森严、行止谨慎的太乙观弟子大不相同,通报姓名之后,便朗声笑道:“久闻龙门派鱼龙百变的身法与剑法,深得自然之道,只是一直无缘见识。方才远远望见两位道友在和人交手,心里想着这一回大概有机会一饱眼福了,偏偏那个人走得如此之快,真是一大憾事啊!”

净虚子则不无担忧地向两位师兄说道:“那人是姬瑶花吧?”

凌虚子叹了口气:“可不正是?方才我们若是三人都在,倒是可以拦下她来,逼她一决胜负,做个了断。”

龙门三子,名闻一时;联手之威,更是少有人敢轻捋其缨。

唐梦生诧异地道:“姬瑶花的大名,我听说已久,好像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在找各家道友的麻烦,东京城外,方圆五百里内,没一处道观她未曾踏足。不是说她和小温侯已经订婚了吗?怎么小温侯还这么放纵她在外面胡闹?”

凌虚子苦恼地道:“且不说订婚只是传闻,谁也弄不清是否真有其事;就算真的已经订婚了,小温侯从军征辽,远在边关,也管不了这儿的事情啊!”

清虚子却笑道:“唐兄弟,你也要当心呢。太乙观的九派剑术,天下闻名,只是九华山道路遥远,姬瑶花又不会离开她弟弟太远,所以才一直没有去向你们讨教。难得紫府真人带着弟子上京,以姬瑶花的作派,说什么也不会轻轻放过你们的。”

唐梦生耸耸肩道:“她要找也只会找我那几位大有名气的师兄。”

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始终是安全的。

唐梦生随即又道:“家师明天在紫微观开坛讲道,我是奉命来云阳观送帖子的。还请三位道长与云阳子前辈一道,明天务必光临。我还要赶回城去向家师回报,就此别过。”

望着他摇摇摆摆地穿过树林,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步子,却在有意无意间暗合着穿林而过的夜风的流动,凌虚子若有所思地道:“紫府真人的这名俗家弟子,无论是心胸、气象还是格局,好像都与秀山秀水那些弟子大不相同啊。”

他的籍籍无名,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回到云阳观,却有一个最新消息在等着他们:小温侯已经回京了。

与小温侯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父亲的灵柩和败归的征辽大军。

二、

夜风寒凉,温侯府悬挂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灵堂的火盆前,小温侯将手中最后一刀纸钱放入火中,扶着已哭得木呆的母亲站起身来。

他戎装未除,只取去头盔,勒上了孝布。陪着他的梁氏兄弟也是一身戎装,风尘满面。

梁世佐说道:“小温,你也忙了一天了,先扶伯母回去休息吧。温世伯一向视我兄弟二人如亲生一般,我们就在这儿守一夜灵,也是应当的。”

小温侯令仆妇将母亲扶回房去,自己在灵前的薄团上坐下,答道:“我要在这儿静一静。你们两个还是先回去吧。”

梁氏兄弟互相看看,梁世佑道:“白天里伯父来吊唁时就已经吩咐过,让我们留在这儿给你帮忙,你这会儿要赶我们走,那可办不到!来吧,我们一起陪温世伯。”

小温侯看看他们,对自己摇摇头,丢了两个薄团过去。

梁世佑坐下来之后,安静得片刻,便在他身后嘀咕着说道:“小温,你说姬大小姐会不会来吊唁?”

小温侯没有回答。倒是梁世佐答道:“论理她是应该来的。就算是相识一场的朋友,也不该不来;更何况……”

他没有说下去。

小温侯望着灵柩出神。梁氏兄弟日日在父亲耳边大谈姬瑶花,父亲常说,班师回京之后,一定要见一见她。若说父亲心中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这定是其中一件。

也就在这时,他心中突然微微牵动了一下,转过头望向灵堂外的幢幢树影。

灵堂外只有夜风呼啸,树影婆娑。

但是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徘徊犹豫的心情。黑暗中的人,欲进还退,欲走还留。

小温侯怔了一下,便向梁氏兄弟说道:“你们带着我府里的人先下去,没有我的话,不许进来,也不许偷看偷听!”

梁世佑不明所以,正待问个究竟,梁世佑却已经跳了起来:“好,我们这就走,保证不坏你的事!”

转眼间灵堂中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小温侯站在灵前。

夜风之中,终于有了一阵衣袂飘拂声。

姬瑶花悄然掠过庭院,足尖在檐下一点,翩然翻飞下来,落在灵堂之中。

灵堂中静寂无声,只听得见白烛的毕剥燃烧。

小温侯取过一炷香递了过去。姬瑶花默然接过来插在灵前,低头合掌,默祷片刻,方才转过身来面对着小温侯。她来到此地,已是在心中挣扎了许久,此时心神未宁,眼前的小温侯,眉宇之间又蓄积着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沉郁,令她平添了几分陌生之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之间,心中退意已生,正在踌躇,小温侯已说道:“你能来敬这一炷香,总算能让先父在天之灵放下一桩心事。”

姬瑶花心中一震,觉得自己走这一趟,大大不妥;但若是不来,只怕心中又不能安宁。

她定一定神,说道:“我听得外面议论,说令尊是血战殉国,所以这一炷香,无论如何都是应该来敬的。”

小温侯望着灵柩,面上虽然镇静,语气中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真要说起来,先父其实不是战死,而是给气死的!”

姬瑶花一怔。

小温侯接着说道:“这已经是我朝第二次出兵,与金人夹击辽国;但这一次又是大败而归,原本约定交给我们的燕云十六州,到底被金人攻了下去!号称天下精锐的禁军,和前次调发的厢军相比,不过是军服旗帜鲜亮一些罢了,同样都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进无锐气,退无章法!真不知道这些年来都是怎么在训练的!兵器监交付给征辽大军的各样兵器,毛病百出,神臂弓号称能射三百步,其实连一百五十步都射不到!先父所领的那枝左军先锋,本来已经杀入了幽州城的东门,但是后面的左军主力被一枝不到五百人的辽军一冲,便溃不成军,我们只能又杀出城来,眼睁睁地看着辽人堵上东门!到最后,还是金人攻下了幽州诸城,掳走所有子女玉帛,交到我们手里的燕云十六州,不过是座座空城!可是连我们自己也说不出问罪的话来,只因为那些城池原本就不是我们打下来的!”

小温侯胸中奔腾的怒意,令得寒风萧瑟的灵堂,似乎在刹那间已闪耀起烈火之色。

姬瑶花望着他按在灵柩上的左手,手背上带着一道浅浅的伤痕,一直延伸到袖内。幽州之战,料来十分激烈,所以才会令小温侯也受了伤吧?

小温侯停了一停,语气稍稍平静了一些:“北疆世世传言,女真人不能满万,满万则天下无敌,所以辽人每年都要搜杀数百乃至上千名女真成年男子。现在看来,这句传言的确大有道理。与金人夹击辽国,只怕是大为失策,去一弱邻,却来一强邻,正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国家自此多事。但是未战之前,朝野上下,没有人会想到,禁军竟如此不禁一战,金人又如此勇猛。若不练一枝真正能当大用的精兵出来,金人一旦南下,局面便不可收拾!”

姬瑶花默然听着,轻声说道:“我朝祖制,将不专兵,以免藩镇之祸。你如何能有机会选练精兵?即使练成,只怕也会在派上用场之前便招来种种猜妒,适得其反。”

小温侯出了一会神,答道:“我打算扶柩回襄阳祖坟下葬。温姓和家母的吕姓都是当地大族,聚居百年,村落绵延上百里,族人、庄户、村民和依附的流人,不下十万之众,从中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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