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阎罗王配的金创药,还有他弟子配的胡麻丸——唔,胡麻丸的味道真差,不过他那个弟子说,吃上七粒,就可以管饱一天,你们的干粮肯定已经差不多了,可不能饿着肚子去冲杀呢。”
一边吱吱喳喳地说着,一边将身后背着的革囊卸了下来。
小温侯拍醒两名家将,命他们叫醒士兵,准备突围。
听得有援兵来到,诸人精神大振,低声说笑着整顿鞍马、喝水进食——
不过胡麻丸气味刺鼻,的确非常难吃。
众人无不好奇地打量着甘净儿。这样娇俏可人的女郎,虽然腰悬弯刀,也让人觉得,她委实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甘净儿笑盈盈地迎着众人那惊艳与感激的目光。
小温侯道:“净儿姑娘,我看你不如先走一步吧,两军对阵,可不比其他,你的轻身功夫,只怕派不上用场,混战之中,若有照顾不周,我看大家都会过意不去的。”
甘净儿嫣然一笑:“我才不走呢,就坐在这个山头上看你们打。等你们都打完了、撤兵了,我再走也不迟。现在周围几里内都是兵马,还不如这个地方安全。”
小温侯微笑不语。
甘净儿看似娇憨不谙世事,其实心里清明得很啊。
却还是被姬瑶花差到这个生死之地来了。
小温侯看看正在整装的士兵,转过头来说道:“净儿姑娘,我的确没有想到会差你来联络。”
甘净儿撇撇嘴,苦着脸道:“姬师姐现在越来越可怕了,她只要对我笑笑,我就不敢不听她的话。就连苏师姐都被她差去唐州帮梁家两兄弟搬援兵去了。小侯爷,我们大家都受不了啦,这一次要是不赶紧将你救出去,将来可有谁来救我们呀!”
小温侯嘴边的笑意更深。
他忽然抬起头来。
东南方向,三枝红色烟花冲天而起。
甘净儿将手一场,一枝同样的红色烟花冲上了夜空。
小温侯提戟上马,叱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八、
金营背后,趁着夜色潜近的巴人,早已用吹箭射杀了十数名哨兵,打开了一处木栅门。此时一声号角,掀掉蒙头裹刀的白布,刹那间夜色中处处闪耀着雪亮的长刀,映着星光与积雪,杀入了金营。
完颜宗亢仓促上马,恼怒地道:“这是哪里的人马?探子为什么没有探明?”
副将喘息着道:“周围的大路小路,都布了探马,一直没有发现宋军!”
这枝人马,必定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过来的。
副将不觉抬头打量着东南方向那片陡峭山岭。
火光之中,小温侯策马直奔东南而去。
完颜宗亢一挥刀:“拦住他!”
就算舍掉被偷袭宋军缠住的整支后军,只要杀掉了小温侯,也抵得过。
他务必要出一出胸中这口恶气。
号角声声,借着雪光,完颜宗亢挥师南奔,紧紧缠住小温侯。
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狭深的山涧。
冲在前面的几名襄阳士兵来不及勒马,掉了下去,紧跟在后的十余名金兵也猝然摔下了山涧。
小温侯勒住了缰绳,座下白马长嘶着掉过头来,冲入敌阵之中。首当其冲的两名金将被长戟挑下了马。
落在后面的襄阳士兵与温府家将,得小温侯这么冲杀一阵,缓得一缓,渐渐儿又聚拢过来,沿着山涧,背水结阵,长枪配合短刀,将同伴接应入阵中。
山涧对岸,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
三棵大树并排倒了下来,横架在山涧两岸,数名巴人迅速将木板横搁在大树上,搭成一座简陋的木桥。
小温侯喝令温府家将聚拢在自己身边断后,其余人立即后撤。
留在他身边的人渐渐儿只余下了七个。
又一名家将倒了下去。
完颜宗亢已经赶到,打量着守在桥头的小温侯,喝道:“放箭!”
弓箭手的统领不免迟疑了一下。若是放箭,围斗小温侯的四名千户和数十名士兵都会被射中。
但是军令如山。
完颜宗亢身后的五十名弓箭手同时放箭。
一轮急箭下来,四名千户被射倒了三名,士兵纷纷倒地,小温侯的身上也中了三箭。温府家将情急之下都冲了过来。
完颜宗亢身后的弓箭手已取过了另一壶箭。
但是山涧对岸,也射出了急箭,取的不是人,却是火把。
急箭之中,火把几乎在同时熄灭,山谷中立时暗了下来。
这一瞬间,完颜宗亢听见了尖锐的箭枝破空之声直奔他而来。
暗中那名弓箭手,居然能够在骤然暗下来的夜色中认准他的方位!
完颜宗亢挥刀格向来箭。
箭枝偏了一点准头,只射中了他的头盔;然而他握刀的手,也已虎口震裂。
另一枝箭又已呼啸而来。
完颜宗亢再不敢托大格挡,一翻身躲到了鞍侧。
箭枝自他的马背上飞过,射穿了掌旗士兵的前胸,直透入他身后另一名士兵的胸口,若非侧旁另有护旗士兵,帅旗已然倒下。
黑暗之中,山涧对岸,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夜空中无数黑点飞向了人群。
那些遮天蔽地而来的飞虫,本不能识别敌我,但是一接近襄阳士兵的面部,被他们口中呼出来的胡麻丸的气息一熏,立刻掉转方向飞了开去。
被飞虫叮刺的金兵捂着脸大叫着滚倒在地。
副将心思灵敏,眼见得宋人先射灭火把再放出飞虫,已然想到,这些无孔不入、无从防范的飞虫,料来害怕火光,立时命令士兵抢在飞虫逼近完颜宗亢之前重新燃起火把,这一回有了防范,对岸射向火把的箭枝,被护卫的士兵格落不少,只射灭了两三枝,仍旧留得八枝火把护定了完颜宗亢。
宋军已经趁这个机会撤过了山涧,小温侯最后一个踏上对岸,却不忙走,掉转马头,长戟插入木桥之中,双臂一扬,一棵大树带着木板掉入涧水之中。
完颜宗亢张弓搭箭。
小温侯已掀掉了第二棵大树,双臂扬起、长戟掀起第三棵大树时,箭枝破空而来,直取小温侯露出的胸口空档。
赶过来接应小温侯的温府家将大叫起来。
小温侯身后的山林之中,蓦地里一枝长箭斜斜射出,将完颜宗亢的那枝箭拦腰劈成两半,后半枝掉入了山涧之中,前半枝偏了方向,射中的只是小温侯身旁的树木。
大树轰然落水。
小温侯策马奔入了山林。
留下完颜宗亢在山涧对岸与那群飞虫搏斗。
转过一个山头,已然听不见完颜宗亢的怒吼之声了。
小温侯放慢了速度,突然觉得路旁的大树之上有物恍若飞鸟一般落向他的身后,尚未有所动作,熟悉的温热气息已经触到了他的后颈。
姬瑶花落在他身后的鞍上,左掌抵在他后心,劲气催动,插在他前胸与肩头的三枝箭被逼了出来,右手已在箭枝飞出之际,绕到他胸前,点住伤口周围的穴位止住流血,金创药随即抹了上来,清凉之意,直透入血脉之中。
暗中凤凰“哧”地笑了起来:“姬师妹,你们慢慢走噢,我就先行一步了!”
小温侯原以为凤凰这么一取笑,姬瑶花必定会恼羞成怒。
但是姬瑶花不但没有离去,反而将头伏到了小温侯的背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终于体会到,在巫山之中,眼见她从生到死走过一回之后,小温侯当时的心情。
小温侯怔了一怔,随即探出左臂,轻轻一带,姬瑶花已顺势飘落到他的身前。
小温侯低声说道:“我真高兴!”
姬瑶花明白他未曾说出口的意思,忍了又忍,脸上终究还是涨得绯红,小心翼翼地避开箭伤,一言不发地伏在他胸前。
九、
小温侯接手这枝两千人的巴人精兵之后,立即挥师自背后袭击围攻石佛寺的金军,与留守寺中的吕长寿里应外合,破了这枝金军,之后汇合梁氏兄弟带来的唐州厢军,左右夹击,破完颜宗亢大军于南阳城下。
乱军之中,完颜宗亢被凤凰射中前胸,带箭退走,放弃取道南阳、掠取襄汉的计划,与中路主力汇合,绕道南下,取江西后东进潭州,但小温侯也已回师襄阳,扼守江汉,金人对襄阳六州,只能遥望而已。
小温侯一身系襄阳六州之安危,他的婚礼,自然是万人瞩目。
其时正当暮春,山花遍野,林木清香。暮色之中,一辆重锦围帘的双驾马车,沿了官道,向隆中山麓的温府疾驰而去。
官道左侧的松林中,突然飘出一个人影,自马蹄前一掠而过之际,长剑探出,挑断了奔马的辔头,两匹马仍旧嘶吼着向前疾奔,后面的车厢却失了控制,向道旁撞了过去。
车夫滚倒在地。
伏日升和甘净儿自车厢中纵身跃出,打量着撞在大树上的车厢,伏日升对自己摇摇头,甘净儿却已怒道:“秀烟,你这个臭道士,还不快赔我的车!”
自官道右侧出来的,不但有秀云和秀烟,还有唐梦生。
伏日升叹了口气:“唐大住持,你好啊!”
甘净儿则皱起了眉。
唐梦生笑道:“多时不见,伏兄越发风神俊秀了啊。伏兄这是要去贺喜的吧?不知伏兄带了什么贺礼呢?”
伏日升答道:“寻常世俗之物,姬师妹自是瞧不上的,伏某也不屑于送,不过一曲铁箫,一首清歌罢了。未知唐大住持又准备了什么贺礼呢?
唐梦生一笑,目光转向了甘净儿:“伏兄这岂不是明知故问?”
甘净儿脱口叫道:“姬师姐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去给小温侯送信,她就不再逼我要净坛峰的心法!”
唐梦生眼珠一转:“是吗?不过我好像没有答应过什么吧?”
甘净儿气结,一跺脚,腰肢拧转,人已飘向松林。
但是秀烟的动作丝毫不慢,她身形飞起的同时,秀烟已经斜斜飞了出去,长剑挑起数根松枝,击向甘净儿的脸颊;甘净儿扬手格落松枝之际,身形略缓,秀烟与秀云已将她拦了下来。
甘净儿嘟着嘴站在官道上。
伏日升转向唐梦生道:“唐大住持,你知道外面都有些什么流言吗?”
唐梦生耸耸肩道:“我怎么不知道?无非是说姬大小姐是太乙观的太上住持、又或者说我唐某是巫山门的太上掌门罢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