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盾斥道:“你们还算不算人!”
三休更以冷笑声回答。
毛盾似有屈服之意,瞧向千苦:“不管如何,这是我跟你们的过节,和毛头一无关系,你们若自认正派,该是非分明,否则我不会供出任何人。”
光闻及供言有望,众人一片谑喜,千苦冷道:“你说吧,只要你诚心诚意,我们不会为难不是日月教徒的任何人。”
“这样我就放心了,其他日月教徒,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余孽还有……”毛盾把声音拖长,众人心绪也之揪紧,毛盾瞄眼过去,有人己迫不及待说“是何人”,毛盾突然伸手一指:“她,她就是日月教余孽,她一直想杀我就是为了灭口!”
毛盾手指准确地指向三休,还一脸认真地冷笑:“承认吧,要我死,我要你一起垫底!”
三休不禁大怒:“你想咬我一口?”
“不但一口,而是想咬得你寸骨不留!”
三休怒不可遏,方才长剑刺他不死,现在改成凝掌,太清神功猛扑过去,存心想砸烂毛盾脑袋。
没人出手制止,似乎习惯于除魔卫道之结果。
毛盾却只能勉强运出淡淡掌劲,若说以前是十成,他现在顶多是半成功力而已,眼看他即将被击中,毛头终究还是受不了而怒吼,逼出吃奶力气猛挥大烟杆砸向三休双臂,那三休冷喝,但见烟杆打来,她轻翻手掌倒打烟杆,震得毛头虎口生疼,烟杆倒飞而退,掉落万丈深渊,三休却未罢手,左右各开弓,想将两人同时击毙。
毛盾怒火不已,硬是咬牙拼出最后一口真气,猝见双掌红白光影,虽是淡弱,但那霸道无比的日月神功早让人心寒,那三休硬是不信毛盾仍能逼出此如劲道,把他当成强驽之末,照样飞杀过去,右掌尽吐。
毛盾大喝,身形猝然暴冲弹起,双掌翻打,一掌红光打向三休右掌,一掌白光击向她胸口,砰然一响,红白光芒又自威力无比,竟将三休右掌震断,更打得到倒喷十数丈,鲜血甩泼地面一道红,二度受伤使得她奄奄一息。
毛盾也差不了多少,硬挤出掌使得他伤势更重,喉头鲜血直冲而出,他却为了气势而强忍下来,岂知七空和千苦以及数名掌门但见三休倒摔地面不动?一股同是掌门受辱心态使他们齐齐出手,硬劈天空强弩之末的毛盾,他是躲不了了,毛头见状大喝,拼老命地冲杀过去。
那斜里赶来的冼无忌见状,亦是凌空暴射过来,为了救毛盾,他不顾自身安危斜切这些邪恶之徒。
说时迟,那时快,冼无忌一掌劈中七空的左肋,他却凌空如蛟龙,硬将身体弹高三尺,只让那掌劲及三分,腰肋虽痛,那真劲却更接近毛盾,猝而金刚掌穿金裂石的劲道直往毛盾胸口撞去,千苦也击往其左肩侧,砰砰连响,石破天惊,毛盾再也按耐不住了,喉头烈血疾喷而出,人如出弦之箭暴射出崖,直往深渊坠去,连惨叫声都喊不出。
毛头突然疯狂大吼,扑向崖面想救人却哪救得着,一时泪流满面,又自反冲群雄:“刽子手……纳命来……”他双拳急扬,逢人就砸,一时几名高手也被砸得头破血流,七空见状又自一掌击来,想把他一起打落深渊。
那冼无忌救不回毛盾已是痛苦自责,此时哪肯毛头再受损伤,他急忙扑前,银月刀猛打出去,化成光轮直逼七空手臂,迫得他回身自救,一掌攻打冼无忌,照样怒威不减。
冼元忌闪身不及,只好让出肩胸挨他一掌,借力蹿向毛头,一指将他点倒,并拉在身边,才有时间感受左肩之疼痛。
他仍大吼:“你们杀的是日月教徒,他不是,你们没资格杀了他!”
七空冷道:“你怎知他不是日月教徒?”
三绝师太为师姊受重创而心有不平:“藏匿日月教徒同样有罪,死不足惜!”
冼无忌心一横,“来吧,我不相信会捞不了本!”已然存心拚命。
此时老烟枪和段铜雀也已逼近,段铜雀见状,后头即喊道:“谁要拚,找我拚!老夫先前客气不用毒针,让你们逍遥作孽,现在管不了这些,宰一个是一个!”
老烟枪更狠:“谁敢动我少门主,银灯联倾巢尽出,杀得那帮派寸划不留!”
一方面忌于段铜雀手中毒针,一方面忌于将来发生大火拚的局面,各派掌门不禁犹豫了,还是千苦掌门作了决定:“日月教徒已死,围剿任务己告一段落,你我都是正派人士,何须闹得僵持不下,妖徒已亡,一切误会就随此消失吧。”
段铜雀冷道:“少跟我说是正义之士,简直叫人呕心,别指望此事会了,迟早有一天我会拆了武当派!”
千苦轻叹:“你若如此说,武当也只有等你来算这笔帐了!”
他不想再趟这浑水,招来手下弟子径自先行离去。
段铜雀及老烟枪并未阻拦,他俩已受伤在身,实不宜再拼命,毛盾又已坠崖,现在恐怕只有先保住毛头和冼无忌方为上策。众掌门似乎良心发现又恢复慈悲为怀,七空轻叹:“是非恩怨自在人心,段施主何苦助纣为虐呢?阿弥陀佛!”
施个佛号,他也遣回手下弟子准备离去。
段铜雀冷笑:“怎么,杀了日月神教教主可以让你得道成仙,还是统一武林?你的声名只会更臭,竟然联手杀害二十岁不到的小娃儿!”
七空还是直念阿弥陀佛:“声与名对老衲已无作用,施主无须多虑了。”
他已远离,但那宗教狂般的嫉恶的如仇却让人对他所做所为感到不齿。
两大门派人员一抽光,所剩的也只是跑腿者,他们哪还有胆子再耀武扬威,纷纷扛负受伤弟兄眨眼退个精光。
雪地里除了凌乱脚印、兵刃和一大片殷红血迹,只剩下孤零零四人。
老烟枪感伤道:“全是命吧……可恨一个良才即如此被摧残,老天实是无眼。”
段铜雀早已两眼含泪,走向万丈深渊,一脸惑心:“这么深,掉下去还有望吗?女婿啊,你若有灵要坚强地活过来,别让我女儿当寡妇啊!”不自觉,泪水已滚下。
现场一片哀凄,毛盾的死,对任何人都是心头一把烙痕,永永远远地烧痛着。
天空已飘下细白雪花,像要洗清一切血迹似的,却洗不了山头那道血痕。
凄冷中,毛头已被雪花唤醒,他没哭泣,跪在悬崖旁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尽管落泪。
“师父说你还有一劫,没想到真的逃不过,可你是金刚命啊,千万要活过来……”怎么活?受此重创又掉落万丈深渊,毛头终于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你安息吧,我会烧很多钱给你,让你花不完,然后替你超渡七天七夜……”
毛头已抓出随身符咒当成冥纸般一张张烧向深渊,纸灰纷飞,未及二十丈即已散纷飞,有的还被倒吹回来,像附着毛盾灵魂般揪紧所有人,像要倾诉那枉死冤情何时待雪,更叹年少幼小即已夭折,刽子手狠心如此竟能逍遥法外!
冼无忌也已下跪,虽然他跟毛盾相处不久,但那英雄惺惺相惜的心境早让他把和毛盾当成毕生好友,如今好友已亡,心头一把疼酸,一辈子未曾让他这么难过。
毛头开始念咒超渡毛盾,语音哽咽却得念下去,声如夜鸟悲鸣,让人心酸。
雪渐飘渐大,众人心头越来越沉。
已近黄昏。
段君来已赶至,她早有不祥预兆,突见如此情景她也愣住,急忙追来:“怎么回事?毛盾他……”
瞧及众人回过神来的眼眶会是红通通,复见四处凌乱中仍见殷红血迹,她整个人已僵硬,不会,不要!他不会死,不会啊……
段看来激动得全身发颤,冲向崖面就要跳下,段铜雀为防有变,急急靠向她,拉着她。
哇的一声,她已嚎陶大哭,泪流满面:“叫你别乱来你就是不听,就是喜欢打打杀杀,到头来还是把命赔出去,我恨你!别死啊!你一定要活过来啊!”
悲凄声让人闻之欲泪,她不停地往深渊喊去,回应的唑是四面传来的回音,以及深渊化成似幽灵般旋飞的乌云白雾。
段君来已泣不成声,像一把钝剑捅得她千疮百孔,她却希望让血液赶快抽干自己,化作灵魂去跟毛盾相会,可是这能吗?
她伏在父亲怀中已哭死过去。做梦都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诵文不断,夜空旋罩一阵哀凄。
毛头念累了,不知不觉中已伏地而眠,冰天雪地里却不知寒冷。
老烟枪怕他受冻,轻轻唤醒他:“走吧,已近二更,再熬下去会更冷。”
毛头硬想撑下:“不行,我要陪他七天七夜。”说话间泪水直流,他赶忙擦去。
老烟枪实在不忍心他,看来只有自行到山下买些食物及御寒衣物帮他渡难关。
沉默一阵,老烟枪还是如此决定,他转身,正要走往山下,突然发现一身雪白的武灵玉已立在后边不知多久,她两眼睁大,脸色苍白却无情:“二小姐……”老烟枪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武灵玉此时已默默走向崖边,默默往深渊瞧去,打从毛盾进武家门开始,他几乎已是她生命的全部,那跪地大写炭笔的往事,勾尽了多少心灵交会,那长久期盼的会面,更让她心花怒放,生活中不再是父亲,不再是风花雪月,而是鸟笼中那对亲昵的比翼鸟,生同生,死共死,一生只为另一半,一生只为夫妻情的比翼鸟,那生命早已深深融入毛盾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中,如今这些都将只能在梦中寻得,而那梦却将是日夜无尽煎熬的痛心之痛,只要活着一天即被凿得体无完肤,穿心穿肺。
比翼鸟死了一只,另一只将永远悲哀,不吃不食,一直哭到至死,残酷啊,却是美好的结局。
“毛盾……”
从来不能开口说话的哑巴,此时也迸出僵硬的声音,她见到深渊底下的毛盾在向她招手,如此温馨和可爱,对啊,那才是比翼鸟至死无悔的爱情啊!
至始至终,她都未掉过一滴眼泪。
她跳向了万丈深崖。
如仙女展翅,轻飘飘地落下去。
她的举止吓坏了众人,他们急叫着想抢救却已不及,全都怔愣当场,瞧着仙女静静飘飞而去。
段君来被吓醒,见着此幕,她更疯狂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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