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夕郡主娇羞地笑了,云毅沉浸在她缱绻的目光里,直到她渐渐闭上双眸,他缓缓凑过去吻上她的唇。喜儿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她不舍地进到屋内,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才知道世上悲惨的人真的这么多。
轻轻一个吻,唇与唇的相贴,西夕郡主全身都震颤起来,只是向来的含蓄与委婉却使她迅速地掩面跑开,独留下云毅面对那场还未下完的暴雪。
云毅回到御史府,洪恭仁向他递来一张喜帖,云毅看完喜帖后念道:“朱星延要成亲了。”
史韶华意会道:“这个小侯爷成亲,看来又是一场暴风雨的降临。”
云毅摇头道:“不,不是暴风雨,是暴风雪,下雪,夏雪。”
洪恭仁道:“云兄弟,看你愁眉不展的,不必担心,这天塌不下来,你跟令堂和梁王好好商议,到底什么时候举办你和西夕郡主的婚事,这才是重中之重。”
云毅道:“这段时间梁王忙着太庙祭祀,恐怕没空。而我和郡主的婚事要隆重举办,所以梁王府得好好挑选时日。”
史韶华道:“云兄弟,大人是早盼晚盼就盼着这一天,你和郡主结亲后咱们都可以放下心头大石。”
云毅回来御史府后趁着天色未晚,又赶着去张家村看望姚慈他们。一进屋内,秋樱便喊姚慈道:“大娘,郡马爷来了,你快出来。”
云毅道:“我哪是郡马爷?你别乱说。”
秋樱笑道:“云大哥,快了,大伙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到时村里村外都不知道要请多少桌。”
姚慈出来道:“当然是越多越好。”她看到云毅手里提着两条大鱼,便道,“毅儿,这么冷的天,汴河里都结冰了,还有鱼买呀?”
云毅道:“娘,天气冷,你要多穿一点,别冻着。我知道你以前住在空岛,习惯吃鱼,所以去市集找了两条鱼。”
秋樱接过他手头的鱼,对姚慈道:“大娘,你看云大哥多孝顺呀。”
姚慈道:“毅儿和轩儿都一样孝顺,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活到这样,膝下有儿子、儿媳尽孝,我真的十分知足了。”
云毅道:“娘,你为何不继续住在御史府?等过了冬再回来这里。”
姚慈道:“那个地方怎么说也不是我们的,我住不习惯,而且在张家村有轩儿和秋樱做伴,村民们又热情,我在这里有太多牵挂了,就不去御史府凑热闹。”
云毅道:“娘,我和郡主成亲后会搬到新的府邸,到时你与我们一起住也就不觉得羁绊了。”
姚慈道:“好,我就等着这一天。”她带着云毅出了屋子,走到邻居张老九家,对着张老九和张嫂道,“这就是我儿云毅。”
张老九有病缠身,窝在炕上翻不了身,张嫂忙着烧火,放下扇子,他们齐齐出声道:“草民拜见云大人。”
云毅不知姚慈是何用意,便还礼道:“张大爷、张大娘不必客气。”
姚慈指着一旁玩耍的七岁小女孩,对云毅道:“毅儿,这个孩子生得乖巧伶俐,我见她第一眼就喜欢,她身世可怜,难得被老张和张嫂收养,现在他们有所不便,以后烦你多照料她。”
云毅点头道:“娘,我答应你。”他们出去张老九家后,云毅又道,“娘,你就这菩萨心肠,收养了一个义子还不够,见到哪家孩子可怜也要收养。”
姚慈道:“多做善事,好人会有好报,况且那个孩童真的可怜而又招人喜欢。”
16、都道是金玉良缘
宰相府内,利子规正在剪纸,她剪的是自己的心,三天后便是她与朱星延的婚礼,她要剪出深埋在骨子里的决绝残忍、仇恨戾气,在那一朝暴露无遗。这段时间她终于熬过来,从易容进入宰相府,再到治好朱星延的痴呆,让他又离不开她,这一切水到渠成,就等着那场旷世婚礼的进行,她筹划了这么久,豁出一切就是为了等那一天的到来。
黄仙在暖香楼外徘徊了一圈,回到紫烟阁,对朱廉道:“相爷,三天之后就是小侯爷的婚礼,你放心,什么都准备妥善了。”
朱廉道:“这个利子规精打细算,什么都算计好,但她却不知道耶律青跟我们谋合,萧燕姬更是恨她入骨,所以等着瞧,到了那一天本相自有办法对付她,看她是怎样引火自焚。”
黄仙又问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那可是您的孙子。”
朱廉道:“就算是朱家的血脉,只要危及到宰相府,都不能留着。”
三天之后,街上敲锣打鼓,鞭炮响亮,宰相府悬灯挂彩,喜气洋洋。客房内,利子规换上凤冠霞帔,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她听到外面人声鼎沸,想到一定是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宾客。今天便是她要报复朱廉的时刻,她一直都小心翼翼防范,不敢有任何大意或者疏忽。
喜娘执起梳子要为她梳头,朱星延欣喜若狂,在外面叩门,问道:“到底好了没有?”
喜娘笑嘻嘻地答道:“小侯爷,吉时还没到,你着什么急?”她边梳边说道,“这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正在这时,朱廉脸色惨白,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对朱星延道:“星延我儿,你不能娶她。”话刚说完,他吐了一口血,又继续道,“利子规,她下毒害我。”
朱星延不肯相信,他扶着朱廉道:“父亲,你无凭无据,不能冤枉她。况且她不是利子规,她是柳梦湖。”
朱廉抓着朱星延的衣领,道:“你这个逆子,到现在还为她说话,我早就知道她是利子规,如果她不害我,为了你,我让她留在相府,叫她跟你成亲,安分地过日子,但是现在是她要害我,我就不能容下她。”
朱星延道:“父亲,她为什么要害你?如果她要害你,就不会等到今天。”
朱廉道:“那是因为她不单单要害我,她是要我们宰相府在全天下人面前丧尽脸面,她要咱们生不如死。”
朱星延摇摇头,道:“父亲,我不明白,你告诉我原因,为什么她要这样做?”他还没说完,心口难受,便也喷了一口血。
朱廉道:“你相信我的话吧,她连你都要害,就是想让我们都受她控制,对付不了她。”
朱星延拼命地摇头,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他感到心口像是被锤子阵阵敲打,弯下腰又连续吐了几口血。
朱廉拉起他,焦急地问道:“星延我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门缓缓地开了,柳梦湖从门内走了出来,她已经是利子规,撕下面皮后她回到利子规那份尊容,抑或不是,站在他们父子面前的是伊夏雪,而伊夏雪就是利子规,利子规也是伊夏雪。子规啼血,六月飞雪,那都是人间的惨剧。
利子规轻启朱唇,她的目光有说不出的寒意,冷冷冰冰就像腊月里的天气,她道:“朱廉,你真会演戏,只是没想到,为了对付我,你竟然向自己甚至儿子下毒,真是万想不到。”
“子规,你说话的口气不是这样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小侯爷,你真的想听吗?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你父亲?”
“我……我……”
“那好吧。”利子规挥一挥衣袖,那身艳红的喜服,在雪白的天地里异常妖冶,正如她扭曲极致的人格,她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便把令我终生难忘的事都告诉你,之后我再到喜堂,告知天下人,这样你就终于知道,你父亲是怎样的人。”
黄仙走过来戳着利子规,对朱星延道:“小侯爷,你不要相信她的鬼话。”
朱星延听完利子规的话,早已忘记身上的痛楚,他喝黄仙道:“让她说。”
利子规有条不紊地道:“小侯爷,你跟我来,就去那个昏暗无光的院落。”她先提步走向那个破落的院子,朱星延紧追其后。
朱廉上前拉住朱星延,劝道:“孩子,不要去。”
朱星延抛开他的手,跟随利子规前往。
朱廉和黄仙相顾无奈,便也跟在他们后面。
来到那所幽深荒废的院门前,利子规铁手一劈,生锈的门锁断落,门开了,阴森的寒风阵阵而来,撩起了沉重的记忆。
朱星延环顾四周,感到前所未有的阴寒,直冷到骨子里去。
利子规冷笑道:“小侯爷,今天本来是你我的好日子,没想到带你来这么阴暗的地方,坏了你的兴致。”
朱星延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利子规反过来问他,道:“小侯爷,你记不记得你十四岁时这里住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女鬼?你可知那个女鬼是谁?”她静静地继续道,“那个女鬼是我。”
“不可能!”朱星延不敢相信她的话。
利子规转过头,怒瞪着他们父子,直指着朱廉,道:“那时候我十七岁,就像含苞待放的花蕾,可我每天却要涂着黄泥,装聋作哑。你的父亲,不止是罪恶滔天的叛臣,还是人尽可夫的狗官,他为了加官进爵,强夺金陵伊家的传家之宝,杀害伊府上下数百条人命。”
朱廉愤然开口,道:“你这个妖女,胡说八道!”
利子规道:“还不仅如此,朱廉,十年前他收服川蜀武林门派,十年后他私自铸造兵器、聚敛钱财,图谋不轨,当日皇宫行刺銮驾,也有他的份。”
“子规……”朱星延哀求地劝道,“我父亲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求你原谅他。”
利子规仔细地看着朱星延,肆意大笑起来,道:“你父亲干这些杀人放火、叛国祸民的勾当,对你而言还是无关痛痒,对不对?但是你决不会原谅他接下来所做的事情。”转眼她对朱廉道,“朱廉,我曾经说过,你不是最爱权势吗,我便让你失去所有的权势,你不是最爱你儿子吗,我就让你儿子永远都不能原谅你。”
朱廉横眉怒对,对利子规道:“你敢!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朱星延嚷道:“让她说!要杀她就先杀我。”
利子规无所顾忌,她早已豁出一切,对朱星延道:“小侯爷,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你还有一个妹妹?他一定没有告诉你,因为你妹妹一生下来就被你父亲赐死。然而命不该绝,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已经有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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