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的心慢慢变凉,心想秋樱一定认为他死了正痛不欲生。那个无畏的女子,竟然为了他连性命都不要,他一想到这里,内心便如针扎。
他朝着水面呼啸,天地似乎也为之动容,瞬时惊涛拍岸,不过风浪过后大海又恢复了死寂。
云毅在心底承诺,终有一天,他要破了奇门遁甲之术回到空岛。那时,他一定可以见到秋樱。又继续等了五六天,到了第七天,他终于打算北上汴京。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空岛上文人依旧朗诵着太白的诗篇,歌尽人生的大喜大悲。
秋樱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文人骚客的吟唱,她的心情悲凉得可以拧出水来。她拿出云毅送给她的玉坠,这仿佛是唯一让她抓得住的东西。
姚慈看着她劝道:“阿樱,云毅福大命大,相信他仍然活在世上,你别这样伤心。”
秋樱哭泣道:“大娘,我好痛苦!一闭上眼睛,我脑海里都是他的音容相貌,我……我……”
姚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相信大娘,他一定还活着,你千万别再做傻事。”她虽然救了云毅,却无法告诉秋樱真相。她不能把云毅带回空岛,不仅因为她答应了伊夏雪不与云毅相认,更在于她希望日子像以往那般平静,谁能轻易毁掉家园的安宁?“阿樱,我曾经也像你一样经历过失去爱人的痛苦。”姚慈缓缓说道,“我和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更是江湖上人人羡慕的侠侣。但是最后我却嫁给了他大哥,成为他嫂子。”
秋樱一听,便问道:“为什么?他死了吗,你要嫁给别人?”
姚慈道:“他没死,却快要死了,我为了给他祈福答应嫁给他大哥,后来他回来了,我却无法反悔。我和他都是江湖儿女,同样为了信守承诺而付出一生。”
秋樱擦干眼泪道:“要是我爱一个人,就会生生世世心里都只有他,我绝不嫁给其他人。”
姚慈道:“阿樱,你还小,不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脱口而出后才后悔,她怎么能劝秋樱离开云毅,难道是因为她垂怜谷辰轩一片痴心,更赞同他们一起?可是云毅也是她的儿子,她实在是个自私的母亲。
“但是我忘不了他……我忘不了他……”秋樱又重新泣道。
“我明白!”姚慈安慰她道,“我也不希望前代的遗憾延续在你们身上,相信辰轩一定会把云毅带回来。”
姚慈刚说完话,门口便有人唤道:“李大娘,辰轩还没回来吗?”
姚慈出去开门,道:“还没回来呢,你们进来吧。”
彭朗道:“我带了陈逢英来看秋樱姑娘。”
陈逢英进到里屋,瞧着秋樱摇摇头,道:“秋樱姑娘,你气色这么差,这样下去可不行。”
姚慈叹了口气,道:“她都几天没有吃下东西,一心就只惦记云毅的生死。”
彭朗问道:“秋樱姑娘,你可知是谁要杀你们?”
秋樱无精打采地答道:“我也不知道,那艘船好多人,他们个个都很凶悍。”
彭朗道:“云毅没告诉你他们是什么人吗?要是知道谁敢在海上置你们于死地,我一定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秋樱提道:“云大哥没有说,先前有一个邪教三番四次要害我们,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追到了海上。”
陈逢英劝道:“秋樱姑娘,你好好休息,不能再不吃喝,这样下去会伤了身体。”
过了四五天,谷辰轩回到空岛。
姚慈听到幽然小居外彭朗问谷辰轩道:“辰轩,你有没有找到人?”
谷辰轩回答:“我向海上的渔民打听了几天,都没有云毅的下落。”
“辰轩,你回来啦。”杜世平叫道,“几天不见,你的眉头都皱成这样子。咱们去喝酒,一酒解千愁。”
谷辰轩拒绝道:“我不喝了,明天我还要再出海寻找云毅。”
杜世平劝道:“你这又何苦?这么多天他要是活着早就被你找到了。”
谷辰轩道:“不管如何,我都要再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不用再劝我。”他说完,回去幽然小居。“娘,我回来了。”谷辰轩喊道。
姚慈走到他身边,道:“轩儿,我都听到你在外面说的话。”
“娘,她怎样了?”谷辰轩细声地询问。
“还能怎样……”姚慈还没说完,秋樱便冲了出来问道:“小哥,你找到云大哥了吗?”
谷辰轩愧疚地回答:“我问遍海上的渔船,都毫无消息。我想云毅可能去到哪个小岛也说不定,我明天再去这些小岛找找。”
秋樱泪眼婆娑地道:“谢谢你了,小哥!”
谷辰轩不忍看她,苦笑了一下进到房里。
又过了两三天,谷辰轩又回来,不过这次他不敢惊动秋樱。
“你是不是有云毅的下落了?”姚慈问道。
“娘,我这次碰到一只渔船,那个船家告诉我他前天在海上捞到一条尸体,体形跟云毅差不多,他还亲自带我去验尸,但是由于泡水太久,我也不敢断定到底是不是云毅。”谷辰轩锁紧眉头道。
“轩儿,那个船家是什么人你可打听清楚?”
“我看他就是普通的渔民,难道娘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娘多心了吧。”
“娘,秋樱此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不要把消息告诉她。等有一天我把凶手揪出来,再与她交代。”谷辰轩握紧拳头道。
姚慈点了点头,又问道:“轩儿,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来到空岛的?”
谷辰轩道:“当然记得,我很小父母双亡,娘看着我可怜,就带我随着漂泊的人来到空岛。到这里之后,我俩才发现空岛汇集了很多四处逃亡、身份不白之人,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互扶持,才有了岛上今天的安宁和舒适。”
“不错,轩儿。你在这里就像一个小皇帝一样,大家都很看重你,娘也为你感到欣慰。”
“娘,你干嘛无缘无故赞起我来,孩儿可吃不消。”
“娘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变化,你都要能独当一面。”
“娘,以后咱们还是在空岛上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有什么变化?”谷辰轩望着家园说道。
姚慈也望着空岛这片人间罕有的土壤,却不再言语。
云毅自从落入大海,身上就一贫如洗,他又不得不延迟一个月去码头搬运,到铁铺打铁,给人当镖师,干着最粗重的、最危险的活来积攒盘缠。
这一天他继续赶路,经过一条小河,看到有人坐在河边。那人五十多岁,相貌威武,下巴修着整齐的胡须。他一看到有人来,就把满是白银的箱子合上。“小兄弟,你能否过来一下?”那人唤道,他语气中有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云毅停下脚步问:“阁下可是有事?”
“正是。我途中遭遇劫匪,逃到这里,不小心掉了几十文钱在水里,可麻烦兄弟帮我捞一捞?”他两眉一竖,指着水底。
云毅刚才看到他身旁的箱子满是银两,心想他定是害怕别人趁机抢了他的箱子,是以迟迟不肯下水。但是既然他有那么多钱财,为何非要捞回那几十文钱,甚至甘冒大险坐在这人烟稀少的河边?
想来真是奇怪,倘若谷辰轩碰到这种事,不但会一走了之,恐怕心里早就把这人臭骂了一顿:“守财奴,要财不要命。”谷辰轩视钱财如粪土,狂傲得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云毅不会,他出身贫寒,自小受过磨难,为人处世比别人多了一份谦和,即便看似不好的事情,他也不会把爱憎之色显露于脸,何况这乃举手之劳的小事。
他二话不说,卷起库管走下水帮他一个个捡起来,之后问那人道:“你看有没有少?”
“没有……没有……”那人捧着湿漉漉的铜板,满意地道,“多谢你!我独自在这里坐这么久,小兄弟是第一个愿意帮忙之人。”
“你不用客气,这里人烟稀少,阁下一人呆在这里并不安全,还是快些离开。”云毅说完话便要走。
那人又道:“小兄弟,你身上可有银两相借?”
云毅望着他身旁的箱子和手上的铜板,又见他穿戴整齐,心想此人倒是奇怪,明明手握重金却不知足,莫非是江湖骗子不成?他笑了一下,却还是把身上的盘缠分一些给他。“我身上也没那么多银两,这两钱银你先拿着。”
“谢谢小兄弟相助,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那人接过钱,道完谢之后终于离去。
经过一片密林时,云毅听到后面有“哒哒”的马蹄声。他转过身,一个声音叫住他:“小兄弟!小兄弟!”
云毅看到是河边的那个人,此时他已安坐在马车里,周围还有几个骑着高大马匹的随从。
“小兄弟,天色近晚,何不同乘马车到前面的客栈留宿?”
“阁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江湖浪子早已习惯风藏露宿。阁下赶路要紧,莫为我耽误了时辰。”云毅婉言拒绝。
“我还未还小兄弟的人情,小兄弟何不领情?”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云毅说道,继续赶他的路。
马车渐渐远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树林里马声急促,迎面飞奔来一匹空马,那匹红马体形矫健,健步如飞,云毅年少时曾经牧马放羊,一看便知那是匹好马。他识得这匹马的主人,心想那人既然诚心留下马来,何不就借他的马赶完这段路程,又能尽快还马回去。他纵身一跃,抓起缰绳向前奔驰。
那人坐在马车里,听到云毅从后面追上来,不一会工夫,他已经在车厢外放慢了马步。“好高超的马技!”那人拍掌赞道。
云毅道:“阁下过奖了,那还仰仗了您的马。”
明月夜,客栈内。
那人请云毅喝酒,道:“斗酒渭城边,垆头醉不眠。小兄弟,我敬你一杯,跟你认识了这么久,还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区区小名,何足挂齿,在下云毅。”
“我姓洪,名恭仁,字慕义。”
“恭仁慕义,阁下的祖上必是书香世家,才能为您取得如此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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