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寺千余僧侣,大家全力扑灭火灾……
这场火势并不大,却因塔高十三层,提水灌救自然绝无可能。
聿好那少林十八罗汉武功高强,艺高人胆大,提了大刀阔斧,奔上顶楼,再由窗洞中翻身上了瓦顶,奋力将著火燃烧的梁柱破断,推落到地面上去,再由他们设法扑灭!这才有效地控制了火势,不让灾情继续扩大。·所以这「大碑塔」拆掉的比真正烧掉的多。
可是拆下来的燃烧梁柱,从十三层的高处往下推落时,难免也会有火星飞溅,竞将距离最近的「藏经阁」与「大雄宝殿」也波及!所幸那也只是损及一角,立刻就被扑灭,并未酿成真正的灾害……
火势不久就被扑灭了,只不过人人都痛在心里……
他们被一群百姓搞得天翻地覆,又听见那沈亚之的呼唤,就果真遭了这样一桩回禄之灾!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的庙里,真的把人家老婆扣留不放?真的就遭了「现世报」不成?当然这些心中隐痛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的!了因、了凡也只见到那位师父,年老位尊的「大慈圣僧」独自坐在大雄宝殿的八丈如来金身之前,默默垂泪,黯自神伤。少林十八罗汉终於把火场清理完毕,这才陆续进入大殿,也都各自拉了蒲团,在大慈身旁默默打坐……
这十八罗汉是大慈出面,从少林商借来此支援的,来时不知此处到底发生什么 事?路上尽是百姓们的咒骂抱怨,甫一到达就莫名其妙地与那些泼妇般的女孩子们, 。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莫名其妙地被女人駡了祖宗十八代,莫名其妙地蒙上「只会打女人」的恶名。总而言之,今天真是极为窝囊的一天。
最莫名其妙的是这场「天火」?他们终生礼佛,勤奋练武,绝不会轻易相信什么「怪力乱神」。
但是他们又人人都亲眼看见那自天而降的「金甲巨灵神」。
虽然不像是常常在幻想中出现的「神」那样飘逸神奇,但也绝不可能是什么阴谋诡计…!十八罗汉正在胡思乱想,外面又传来了争执之声……
他们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一听就知道是那驸马沈亚之,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了因、了凡又努力要阻止他。
沈亚之却坚持要亲自求见「大慈圣僧」。
十八罗汉自然不需只为了对付阮沈亚之一人而出手助拳的,所以他们也都静坐不动。
大慈长叹一声,向外吩咐道:「让他进来!」
语音才落,沈亚之已闯入了大殿,望了他们一眼,道:「原来你们都在。」
大慈道:「你终於来了!」
沈亚之道:「原来你早知道我会来…。」
大慈道:「你也早知道我就是大慈!」
沈亚之大笑:「你也知道我因何而来?」
大慈道:「你的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我?」
沈亚之冷哼道:「微末小技,却能层出不穷,令你防不胜防,大伤脑筋。」大慈道:「我是既往不究,你也适可而止吧。」
「不行,我既然来了,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大慈目射精光,厉声道:「不要以为我会拿你没辄?」
沈亚之哈哈大笑:「色厉内荏而已,愈是说狠话的人,愈是怕事,你这种『无三小路用乙的角色,我见得太多啦!」
大慈尚未有所反应,十八罗汉却已蠢蠢欲动!沈亚之急时暍道:「慢著!在下既然敢只身前来,就不会怕你们要狠,我能烧你一个角落,就能烧你整座『大慈恩寺』我既能烧了这里,当然也有本领叫你嵩山『少林寺』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便不知你信是不信?」
大慈及时道:「我信!」
这就及时阻止了十八罗汉的蠢动。
「你到底要怎么样?」
沈亚之道:「我要我的老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已火化,请把骨灰给我带回去…。一他说得诚恳,目现泪光:「先帝指婚时,她只有十岁,六年後打算结婚,却发玄武门事变,没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醒来时,已经是个七残之丐,生不如死。一「以後还有奇遇,终於渐渐恢复记忆,想起前尘往事,自觉此生唯一亏欠,就是辜负了『翦云公主』所以才下决心前来,要报她知遇之恩!」
这少林十八护法罗汉,俱是佛门高僧,本已七情断绝,六根清净,竞也被他这般真情之言辞打动。沈亚之续道:。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条线索,据称『翦云公主』可能藏匿此处,在没有得到切确结果之前,我绝不会轻易放弃,轻易离去。一他将手中巾放在地上,推到大慈面前,打开後,现出那些珠宝来。
耀眼生辉,看得他们个个目瞪口呆。
一声惊叹发自大殿门口,原来了凡、了因,以及全寺大小僧侣,全都守候在门外,都在关心事态发展。了因从未见过这么多珍宝,不由得惊叫出声,随後又惭愧低头…。
沈亚之道:「原谅我刚才一时情急,令致贵寺遭此回禄之灾,在下特献此珠宝,重修殿宇,再妆金身,,只不过……」十八罗汉亦及希望此事能圆满解决,问道:「只不过如何?」
沈亚之道:「佛门子弟,不打诳语,贵寺上下,众口一词,皆言不在,唯独『大慈圣侩』至今未赐一言」十八罗汉,了凡、了因,亦都觉得有理,只是他们不敢开口相询而已。
沈亚之道:「或许圣僧有难言之隐,不敢坦承事实…,又或许我消息有误,公主确实根本不在这里…。」
十八罗汉忍不住向大慈道:「你就告诉他真相,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沈亚之道:「告诉我她不在你这寺庙之内,我在佛前向贵寺全体上下叩首谢罪……」他转身向佛祖金身跪下,大声道:「我在佛前立誓果真的没有,我立刻离开,绝不再来打扰,否则甘受天打雷劈」
他转向「大慈圣僧」:「你也来立一誓,告诉我在与不在?一大慈就抖著……
他再逼近一步,道:「一句话,到底在与不在?一这样重的誓言,他岂能有任何谎言?在与不在,一言而决!、沈亚之期待著他的回答。
十八罗汉亦在期待著他的回答。
大殿门外更有了凡、了因,以及全寺大小僧侣,个个俱都寂静无声,等待著大慈的回答。「大慈圣僧」已经被逼到再无退路的绝地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终於开口,却是慢吟道:蒹葭苍苍白露马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众人摒息静气,都等著他说出公主的下落,谁知他却就此垂眉闭目,打坐入定,不再出声…。
殿外众僧等得不耐,了凡、了因亦打算离去,却见沈亚之满面悲,向「大慈圣僧」跪下,恭恭敬敬叩头道:「圣僧大恩大德,铭感五内。」
接著十八罗汉竟一齐起身,双手合什,排队围绕大慈,一步、一步,庄严肃穆,念起梵文「大智度经」。
了凡、了因大吃一惊,急忙凝神细看,才知他们的住持恩师,竟然就此生化涅盘啦!了凡、了因一声哀鸣,就在这大殿门口跪了下来!所有僧侣亦都跪了下来!沈亚之再拜叩首,起身离去……
独自走出大殿,天色方现微明……这位「大慈圣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神情,显然是知道公主下落的:但又为什么原因,不肯坦言说出来?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死,是大限已到?还是因为要保守秘密,而宁愿自杀而亡?可是他临死不先交代後事,反而念一篇诗经。那又是什么意思?蒹葭苍苍白露马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是不是在以暗语,要指示公主的位置?伊人是女性,这座和尚庙里,所指的当然是公主!在水一方又是什么意思?这座大「大慈恩寺」内,他刚才已经走过一遍,为了仔细些,他再四下找一次。西北乾早之区,紫荆山更是高地之上,这寺内没有任何池塘瀑布等有水的地方,甚至建有沟渠,都经常在乾涸状态。
除非是在寺外的某个蓄水之地。
但是如果是在寺外,他就很容易以一句「不在庙里」而推辞,用不著为难到走上死路呀。
难道这条线索就此中断了?就像此刻,他也走到一条「无尾巷」来了?这是後园花圃之间的一条走道尽头,前面是一堵「照壁」挡路!一般庙宇寺院也常常能见到这种建筑格式,最常在这样的一片平面上,写上一个大大的「佛」字!如果是大户人家,这样的照壁上还会写上一个二暇」字。
但此刻他见到的却是一幅画,粉白墙,水墨泼挥的一幅「观世音菩萨」造像,袒胸濯足,宝相庄严!只是此相叉与一般常见的观音造相不同,长眉星目,高鼻阔口,是男子相貌!画这相的不是外行,梵典观世音是男身,只因传入中土,为了符合国人风俗民情,才有许多女相化身,久之竟有人以为观音是女性了……
这幅画行笔细而不弱,衣带飘风,深得扬庭光遗意,在左下角找到一行正楷题字:「贞观六年佛诞日弟子大慈敬造」。
原来这「大慈圣僧」竟是个绘画行家!而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偌大一堵白壁,造相不及半幅,而濯足池水中,竟有一群金鲤,长串追逐最前面的一尾,正在作一个大辐度的「回游」之状!回游?他脑海中灵光连连闪动……
大慈临终念的,是诗经·秦风蒹葭篇:蒹葭苍苍·白露马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念的只是蒹葭篇的前半段,後面还有: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溯洄、溯游二句,可得「洄游」二字,难道……
他伸手往这幅画上摸了去……
「宛在水中央……」
他果然在中央处,找到一尾金鲤,眼珠不是水裏画上去的,而是,用一颗暗黑色的「琉璃珠」嵌上去的!他用力一掀,这堵照壁,就缓缓向旁栘开,露出一扇黑漆漆的门户来!沈亚之大喜,这位「大慈圣僧」果然在临终向自己暗示了公主藏身之处。公主果然是藏身在他寺内的!他心头一阵狂跳,他马上就要见到他那从未谋面的「老婆」啦!他立刻举步往内走去,忽听黑暗中一声娇叱:「滚出去!」
接著一般极大的力量涌来,砰地撞在他胸口上……
他已练成了「龙吸凤引」己经能够不经思考,就将这股力量吸得乾乾净净!但是他有备而来,他已打算好这一路上要采「低姿态」用「苦肉计」的。心念一动,他就已趁著这一股大力,身体竟然向後飞出,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