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江淮- 第31部分

山水行？山水行已被薛德赶出了扬州，还有能力查到如此的绝密么？弄影一时也弄不清个所以然，便道：“您老也知道山水行是广运盟的对头，焉知不是他们暗中陷害？亦或是金人使诈，让我等互相猜忌攻杀，他们好从中渔利？这些若不查清，万一落入奸人算中，悔之晚矣！”

杜纯想了想道：“小姑娘说的不无道理，那么我就先不杀他，就让我把他带走，等我老人家查清事实，再做处理。”

弄影心道武林皆知你老人家天性纯良，从不解阴谋诡计，怎可能查得清楚事实？山水行怕是也看中了这一点，才让你做这杀人之刀。只是我和这混蛋色鬼非亲非故，值不值得为他卷进这个大麻烦中去呢？

杜纯见她面带犹疑之色，又道：“不是我老人家不给你面子，只是我紫梅山庄处于淮北金国地界，对金人的凶暴残忍和我族百姓的悲惨困苦多有所见，我老人家就算无能为光复故土出力，却不忍心看着淮南大好河山再遭金人蹂躏，你要想让我就此袖手，那是绝无可能。”

弄影下定决心，毅然道：“正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才不能让薛真有含冤受屈的可能，既然这封信言之凿凿，那杜伯伯何不直接去找那广运盟大当家薛泰？”

“薛泰自然要去找的，不过眼前的这个，我老人家就眼睁睁放过去么？”

弄影道：“不如这样，我以蜀山派第九代圣女的名义起誓，若查明薛真与此事有所牵涉，我一定亲手杀之，以谢武林，如何？”

杜纯讶道：“第九代圣女？你们蜀山派，终于又继续圣女的传承了么？”

弄影点头道：“不错，侄女不才，被指定为蜀山圣女的继任者。”

原来根据蜀山派的祖训，每当派中长老通过星象数演，推断出武林即将混乱或是出现难以降服的魔头时，就要选出一位女子，学习不传之秘“空明剑心”，作为蜀山圣女的传承，担负起降魔卫道的责任。也正因为如此，圣女并非代代都有，蜀山立派几百年来，不过出了八位而已，每人行走江湖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年。而在那不到五年的时间里，无论圣女是否直接参与了江湖纷争，江湖都会是一片血雨腥风，旧有格局如摧枯拉朽般变成废墟，新兴势力转眼间建立新的平衡。以至于后人分辨不清是武林的混乱引出了圣女，还是圣女的出现扰乱了武林，总之“圣女现，江湖乱”这六字箴言，是深刻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那就是说，这江湖又到纷乱的时候了？”

“我师父说，还没有这么快。”弄影道，“我尚未正式接任圣女，空明剑心也还远远没有练成，等我这次历练结束了，再回蜀山听师父进一步示下。”

杜纯道：“无论如何，我老人家信得过圣女继任者的人品，这小子就交给小姑娘了。啧啧，若他真是无辜，那将来要是能娶到蜀山圣女，真是福分不浅啊，这一杯喜酒，我老人家定要去喝的，哈哈，哈哈。”

弄影不由气结，这老头最喜欢的就是想当然，不过现在不是和他夹缠不清的时候，“他身上的寒气，侄女无能为力，还请杜伯伯帮他化去。”

“那是，我老人家的冰魄劲，就算玉泉老头也是无能为力啊。”杜纯得意地拿出一颗丹药，塞到薛真口中，“他怎么也要休养个十天半月的，正好我老人家也去建康，就把前面路上的小鬼替你们打发了，侄女你就带着他慢慢走吧。”

说罢他指着秦浅月道：“这个小丫头我要不要带走，省得碍你的眼？”

秦浅月尖叫道：“不要！”

弄影心中叹息，看来这老头是认定自己和薛真的关系了。“不必，我还有话问她，多谢杜伯伯了。”

“不谢不谢，我老人家最是乐于助人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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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蒙冤（下）

　弄影带着薛真和秦浅月赶到建康辛弃疾的府邸，已是第三天头上。薛真体内寒气已在渐渐减退，却仍未能苏醒，毕竟身为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杜纯含着杀意的一掌，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少林和蜀山渊源甚深，弄影对辛弃疾闻名已久，她知道薛真和辛弃疾交情也是不浅，便顺着秦浅月的意思，将薛真带到了辛府。安顿好薛真，弄影将事情经过简单交待一番，辛弃疾便沉吟起来。

“不瞒姑娘，我和薛真乃是结义的兄弟，无论从道理或是感情上讲，我都不相信二弟会做出勾结金人的事。”

弄影道：“我也不信。且不说如此重大的事怎可能走漏消息，就说还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同行，就也太蠢了。薛真虽然是个混蛋，却不是笨蛋，肯定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匣子当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辛弃疾道：“既然薛真是跟广运盟的货船同行，那薛德或许和此事相关，只不知设下这陷阱的究竟是薛德还是山水行。”

弄影道：“我问了秦浅月，她说那裴冲曾交待她无论何时都要跟紧了薛真，务要拖慢他的脚步，如此看来，薛德定是脱不了干系。而请求杜庄主对付薛真的又是山水行。薛德和山水行本应势同水火，在这件事上却出奇的一致。”

两人正说着，一名辛府护卫冲进来叫道：“大人快去，薛姑娘要杀秦姑娘呢！”

辛弃疾和弄影急忙赶到薛真休养的房间，只见薛妍杏眼含泪，持着长剑就要向秦浅月刺去，幸得几名护卫死死拦住。秦浅月花容凌乱，垂泫欲泣。

“小妍，快把剑放下。”辛弃疾声音不大，语气也不见得严厉，却自有一股让人不得不从的威严。

薛妍抛下剑，扑到辛弃疾怀中大哭道：“辛大哥，要不是她，我三哥怎会弄成这个样子……”

辛弃疾安慰道：“你三哥没事的，我方才已经检查过了，他很快就能醒转，你尽可放心。”

薛妍对辛弃疾最有信心，听了此言，便收止哭声，偏偏弄影又道：“秦姑娘也是对辛大人一往情深，若不答应裴冲的要求，醉月轩就不给她脱籍，薛姑娘便体谅她些吧。”

“体谅？我干吗要体谅她？”此话不听则已，一听弄影这么说，薛妍又哭起来，只不过方才是心疼三哥，而此时的哭声中，难免带着浓浓的醋意了。

看着辛弃疾一脸苦笑，弄影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一下舌头，心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回辛大人也有的忙了。

这一段日子以来，薛妍一直是辛府的常客，辛弃疾因着她是薛真的妹妹，对她甚是友善疼爱。另外一方面，辛弃疾也借着薛妍了解了不少广运盟在建康的情况，作为地位仅在知府史正志之下的建康府通判，辛弃疾对建康的治安法度，都要负起责任。而从薛泰的角度来说，若薛妍能够博得辛弃疾的喜爱，甚或嫁入辛府，当然是极为有利的事，因而对薛妍也从不阻拦，甚至还有意透露给薛妍一些无关痛痒的情报。

辛弃疾虽然锐意进取，但也明白不可急功近利的道理。新官上任，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就不能随意打破旧有的平衡，好在知府史正志无论人品才干都相当出众，辛弃疾倒也不觉如何压抑。说起来，这些日子他倒是游山玩水，怀古咏史的居多，有个聪明伶俐的薛妍陪在身边，也是甚为惬意。

而此时秦浅月的到来，使得辛弃疾措手不及。他在建康已然安定下来，就把秦浅月收作偏室本来也无不可，何况秦浅月一路历经艰险行来，其用情深处不能不让他感动。只是薛妍的情绪，辛弃疾也须顾及，因为薛真的关系，薛妍对秦浅月充满了抵触与反感，这唯有等薛真好转，再慢慢开解了。

这边辛弃疾三人关系微妙，那边弄影心中亦不平静。我明明很讨厌那个色鬼大混蛋的啊，怎么看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竟然会有一丝牵挂和心疼呢……是了，我只是同情他，他虽然讨厌，不过还不至于要受这么大的冤屈吧，要是勾结金国危害社稷的罪名坐实，他可真的是要万劫不复了……到时候江湖上对他人人喊打，恐怕我们蜀山派的师长就先饶不过他，那时我要怎么做呢？就算我是圣女，也左右不了江湖的舆论吧？……不管怎么说，我只是同情他，一定是的……

辛弃疾把薛妍扶坐到椅上，又让下人服侍秦浅月去休息，才转身对弄影道：“这件事应在最近传到建康，到时且看薛泰如何处理，希望他能拿出破除谣言的有力证据。最怕就是薛泰果真贩卖了兵器，那时众口铄金，薛真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

“除非我们能证明那封信乃是伪造。”弄影道，“可惜信落在杜伯伯手里。他性子直，只认一个理儿，且又对金人恨之入骨，弄不好已经把信交给山水行了。”

辛弃疾默然无语，江湖之路的风云变幻，薛真尚可凭借自己的出身和一些朋友安然度过，可一旦牵扯到国恨家仇，就非个人力量所能左右了。当今皇上雄才大志，虽因符离之败不得已签下了和约，心中却时刻未曾放下对金国的仇恨，只是受阻于一班安于现状的朝臣罢了。既然暂时不能对金国大动干戈，那些地方官员揣摩上意，便时常挖一些所谓“勾结金人，祸害大宋”的案子，杀几个“宋奸金狗”以迎合皇上的心理，借以邀功。因而被扣上这项重罪之人，从未有得善终的，轻则发配流放，重则凌迟诛九族。至于里面有多少枉杀冤死的，在群情激愤之下，也不会有人追究，实在是官员晋升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