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包扎着她的伤口,她却更希望他能医治好她的心。
“怎么做这种傻事……”慕容英嗔怪道,好像她是一个小孩子。
“不这样你就不回来。”她嫣然一笑,撒娇一般地道。三年不见,他们之间的感觉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慕容英的脸庞依然俊美,却多了一分成熟和世故,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依偎在他的怀中做一个小女子。
方才的心情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此刻没有礼义廉耻,只有幸福和快乐。
只要能看到他,就算有天遣又如何?
“我该早点回来的。”慕容英凝视着她。他对刚才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只要再晚那么一点点,他就再见不到让他牵挂了三年的女子。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嘛。”她偏过头去,声音有了些呜咽,“虽然我每天都这么开解自己,但是还是不能让自己不去思念你……想你的时候,就像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呀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捉也捉不到,想抓痒也不知道抓哪里好……恨不得把身子拆了,煎一煎,熬一熬,把渗在骨头里的想念熬出来……也许只有死了,才能不再那么难受……”
刻骨的相思,让慕容英不禁一颤。这三年来,他何尝不是如此地想念着她呢,只是他说不清,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现在感觉到慕容兰浓浓的痴情,才令他终于看清了两个人的心。
他揽着慕容兰香肩的手臂,不由又紧了紧,慕容兰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嫣红。
这似乎不是两个人之间该说的话,似乎不是两个人之间该有的动作,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慕容铁他们没有来烦过你吧?”他找了个话题。
“咦?你不提我还真的想不起来,他们居然三年都没有来。”她的心思全在慕容英身上,哪还能记得旁人?
“我走后先去了一次临安,斩下了慕容铁一根手指,告诉他若他不约束好自己和他的兄弟,我下次就斩他腰下面那一根。”慕容英淡淡道。
她的脸更红,“你怎么说这种话……”
“因为这是他最害怕的。”他笑道。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她问。
“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值得怕的。你呢?”
“……怕见不到你……”
别来种种,两人聊了一夜。慕容英千里求艺,三年中的风波艰险娓娓道来,固然让慕容兰宛若身临其境,担忧不已,而慕容兰栽花弹琴的小事,也让慕容英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心有默契,慕容兰没有再叫慕容英“小英儿”,慕容英也没有称呼她一次“姨娘”,此情此景,他们就只当自己醉了。
她多希望自己的伤一直都不痊愈,她就可以有借口放纵自己躺在他的臂弯里。可惜,醉得再久,也终有清醒的一天。
“如果……我不是你的姨娘,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她终于提到了这个对两人来说无比沉重的称呼。
慕容英默然不语,假设终究不可能变成真实,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今的情况。
“也许是我要求的太多了。”她笑了起来,仿佛盛开的百合,“我明明说过只要看到你就满足了的,怎么还有这种想法呢?”
可是转瞬之间,笑容已经敛去。“但只要一见到你,我就止不住地要问自己,为什么我是你的姨娘?为什么我是慕容兰?哪怕我是门前的乞丐,哪怕我是青楼的娼妓,我也都可以给自己希望,可是老天为什么要让我绝望?”
她掩面痛哭,眼泪几乎要流干,却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慕容英的手颤抖着??三年来,无数次的生死交关,他的手也没有抖过,现在却不能克制。
但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感情,甚至要克制自己不去安慰慕容兰,否则,他不敢确定会发生什么。
这几日她茶饭不思,显得憔悴了许多,眼睛里面也没了神采,慕容英心如刀割。
“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这是慕容英唯一可以做到的事。
她收住泪水,“你娶妻之后呢?”
他摇摇头,“从前是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以后也依然是,永远不会有其他人。”
“我仍然是你的姨娘,你仍然是我的小英儿,一直这样终老么?”
“不错。”
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然做不成他的妻子,但至少,她不必再担心他离开。
“你……不会觉得委曲么?”
慕容英温柔地笑起来,“能和世上最美丽贤淑的女子一起生活,我已经觉得幸福得不可思议。你……难道此时还不清楚我的心么?”
两人仍旧守着姨甥之礼,感情却已截然不同,对慕容兰来说,这一生已经够了。
但她知道,慕容英心中,还有另外的心愿没有完成,尽管他从来都不说,但多年学武,不仅仅是用来和着自己的琴声舞剑的。
“你……该出去闯荡一番了。”这一日,慕容兰特意做全了慕容英最钟爱的几道菜,还破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慕容英犹豫了起来。他不想欺骗慕容兰,他心中的确有着这样的想法。那三年学武虽然艰辛,也曾出生入死,但漠北太过偏僻,并未让多少人得知他的存在,他的理想还远远未能实现。
只是他又如何能割舍下心中的留恋呢?何况有了前一次的惊险,他再不敢离开慕容兰。
“你放心去吧。”她看穿了慕容英的心思,“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因为现在我已经确信,你一定会回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
慕容英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吃光了所有的饭菜,然后走到院中,折下了一朵盛开中的兰花。
“还没告诉过你吧,我的乳名就是兰花。”慕容兰浅笑盈盈。
“从今以后,江湖中会多出一位以兰花为标记的剑客。”慕容英豪情万丈。
注一:此阕也见于欧阳修作,但欧阳修集中颇多与他人重复作品,故从晏殊作。
第四节 辛苦最怜天上月
辛苦最怜天上月
??纳兰性德?蝶恋花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慕容英走了十天,她的心仿佛衰老了十岁,分开的日子,正是度日如年。
“有公子的消息呢!”一个小丫鬟兴奋地跑了进来。
她的芳心顿时欢快地跳动起来,俏脸上也写满了急切。
“在茶楼里听有人说,五日之前一个叫慕容英的年轻人在建康府击败了折梅山庄的段白风,名动江湖……”
丫鬟叽叽喳喳地复述着段白风是什么人,折梅山庄是什么地方,慕容英是如何轻而易举地在十招之内让对方俯首称臣,但慕容兰没有听见一句,她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建康。
当日没有和他一起走,是担心成为他的累赘,可是现在她已暗暗后悔,实在高估了自己对离愁的承受能力。
相思杀人。
“我要去建康。”她说。
丫鬟吓了一跳,傻傻地看着她。“现在公子可能就已经不在建康了,何况小姐你到达那里的时候?”
“建康未必只有段白风这一个人,他也未必每次都会这么快找到对手,也许我能赶上呢。”她的语气很坚决,“何况,若是他越走越远,就不会这么快便有消息传回来了,到那时,让我心里如何能有着落……”
虽然她对慕容英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但她也知道江湖多艰险,随着慕容英挑战的对手越来越强,危险也会越来越大,叫她怎么能不担心?
就算赶不上他的行程,能离他近一些,早些得到他的消息,也可聊慰相思之苦了。
慕容兰在城中都是深居浅出,更别提出这样的远门,可是小丫鬟想要和她同去时,却被她阻止了。
“这一路也不知道要走多远,就算有什么危险,你难道还强得过我多少么?”
她心中想的却是,若是慕容英当真有什么不测,她便陪他一起去了,比起两人不明不白地活着,倒也不失为一种福分。有个丫鬟在旁边,必定阻三阻四,反不如自己一个人干脆利落。
褪下了平时喜穿的素白长裙,换上了一身便服,脸上也不施粉黛,却掩不去娇靥如花,正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小姐,若有人起歹心怎么办……”
慕容兰想了想,又戴了一副面纱,把琴案下的匕首拿出来攥在手里。纵然这途上再多艰难,她已然下定了决心,不见到他,就不回头。
上天往往不遂人愿,何况追逐一个渺茫的希望?待她终于赶到建康,慕容英早已离去多时了。
“你找慕容英?是他的仇人还是朋友?……朋友?那你可要小心了,他已经和折梅山庄结了梁子,你听说过段白风吧,他在建康的势力可是大得很啊……他现在何处?行踪不定啊,据传他下一个目标是‘铁剑’萧远,你去平江碰碰运气吧……”一个好心的镖师压低了声音告诉她。
江湖是一个从来不缺少传闻的地方,探子、眼线、七嘴八舌的人们,可以使一个原本籍籍无名的人,做出一件惊人的事情后便声名鹊起,因此,慕容兰总是可以很容易地打听到慕容英的消息。
不过,传闻往往会掩盖事情的真相,人们总喜欢在叙述中加入自己的猜测和臆断,以至于她虽然常常听到他的消息,却无从辨别真假。
“慕容英?听说被‘铁剑’萧远斩去了一条胳膊,武功全废了……”
“他击败了萧远之后,去江州挑战天下第一高手曲鹤峰了,真是找死……”
“那个手里总是捏一朵兰花的年轻人啊?据说他去少林挑战玄悲大师,被度化出家了,也不知真假,唉,可惜可惜……”
各种各样的说法,总免不了令慕容兰心惊肉跳,越是这样,越是让她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从江北到江南,从浙东到淮西,官道上黄沙漫漫,狂风疾雨,却始终不能淹没这个纤弱的身影。
隆兴府,这已经是五个月来她到过的第七个地方,她最初决没想到会离家这么久,此时盘缠已然用尽,人也憔悴不堪,可是慕容英的踪迹,依然如水中的月影般变幻不定,看似触手可及,却始终差上一线。
败在他剑下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名声日益高涨,关于他的故事随处可闻,但她更加跟不上他的脚步。
几番险些落入歹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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