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诸将喜自不禁,齐齐躬身道:“谨遵大帅号令!”
毛骧点点头,下令道:“著令,在京所有人马立即出巡,晓谕百姓立刻闭门不出,逾时不归者,杀无赦!持械者,杀无赦!抗命者,杀无赦!反抗者,杀无赦!造谣惑众者,杀无赦!趁火打劫者,杀无赦!冲击府衙者,杀无赦!徘徊于皇城附近者,杀无赦!各城门必须严守不开,非大帅亲临,妄自开门者,杀无赦!”
所有人齐齐凛然,躬身道:“谨遵号令!”锦衣卫立刻运作了起来。无数穿着飞鱼服,握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冲上街头,与趁机作乱的叛军展开了血战。
“杀!杀!杀!杀!杀!”毛骧双目赤红,双手都握着刀,见人就看,口中吼道,“老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替大帅和老韩出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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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城外已经一片寂静。青甸镇的重骑兵纷纷下马,在每一具尸体上再补上两刀。胡惟庸的首级被送到朱元璋的面前,被捆成粽子一般的蓝玉也被押了过来。
朱元璋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挥了挥手道:“别啰嗦了,灭族。”
云霄眼见大局已定,下令青甸镇的重骑兵往水师渡头靠拢,准备上船。
此时已经失去原先的神采,只是坐在皇舆上,面带愧色地看着云霄,低声道:“老五……跟大哥回去吧……”
云霄看看朱元璋的脸色,知道此时的朱元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没再说什么,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问道:“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朱元璋看了看,低声疑惑道:“灵谷寺……”
云霄举头望天,叹息一声道:“当年我替灵谷寺的主持设计了一座佛殿,整个佛殿乃是穹顶,不用一根大梁,故曰,无梁殿。无梁殿……无良啊……”
朱元璋顿时满脸通红,良久说不出话来。云霄不再开口,转身朝应天走去。
应天城内的风波也已经早就平息,毛骧得知云霄亲自护送皇舆进城,连忙带着所有部下跪倒在城门两侧迎接銮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青石板上虽然匆匆清洗过,可照样留下了斑驳的血迹。
云霄蹙眉嗅了嗅,微微摇了摇头,弯腰把毛骧扶起来,低声道:“经此一役,你的恶名算是洗不掉了,还是跟我回落叶谷去吧!”
毛骧经过如许劫难,早就看得淡了,当下笑道:“咱老毛早就已经被下诏赐死,就连尸首都验明正身了,不去青甸镇能去哪儿?此生自当是跟着侯爷了!”
云霄点点头,拍拍毛骧的肩膀道:“等会儿这边有人接手的时候,你就交了差事,到城外渡头等我好了。”
“是!”毛骧拱手应命。
銮驾勉强回到宫中的时候,朱元璋的气息已经很不稳定了。坐到床上喘息良久,朱元璋低声道:“大臣们都到外面去吧,宗室藩王们也下去,老五……留下,黄大有、赵十两、崔德、武平修留下,杨妃留下。”
其余人都退了下去,朱元璋盯着云霄看了一阵,几乎用恳求的语气低声道:“老五……大哥……对不起你……”
云霄只是垂着脑袋,什么话都没有说。
朱元璋看着云霄的神色,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当年我一时犯了糊涂,坐看老二被杀,又把老常当作那种贪图权势的人,下了黑手……我错了……可我是真心悔改过……你看在你大嫂的份上……”
云霄抬起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没有搭话。
黄大有忍不住了,抹抹眼角道:“大帅,莫怪小的多嘴,自打那件事之后,万岁这几年吃不好,睡不好,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万岁之前是犯过错,可这么多年来万岁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也算是老天罚他了……”
云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杨妃亦是劝解道:“侯爷,到这个时候,您就松松口吧……”
云霄沉默了一会儿,依旧摇了摇头。
朱元璋的神色黯淡下来,苦笑道:“看来,我要背着这个错,下去见秀英了……罢了,若有来世,老朱家再还你刘家这笔债吧……但是……老五,大哥……不……我还有一件事情求你……否则,我死不瞑目……”
云霄迟疑了一会儿,沉声道:“说吧……”
“历朝历代……人人都想子孙后代万世而为君……可是……又有哪个王朝能做到……”朱元璋叹息道,“我只求你……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刘家,可以不入朝堂……可以不扶社稷……但是……千万要保住我朱家的血脉……那怕,这家、这国都不要了……不能让朱家断了这香火……”
云霄思索了一阵,想起马秀英在临终前也有这番嘱托,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
朱元璋见云霄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朝黄大有使了个眼色。黄大有会意,连忙取来了一份空白圣旨,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崔德连忙洗笔研墨,将笔恭敬奉给朱元璋。朱元璋执笔,颤颤巍巍地写下了一道圣旨,示意赵十两用印。赵十两请出朱元璋的印鉴,刚准备盖上,却被朱元璋拦住了:
“用国玺……”
赵十两会意,连忙换了国玺奉给朱元璋,朱元璋双手扶玺,用力地按了下去。自己又拿起圣旨匆匆看了一遍,递给了云霄道:“凡我朱氏宗室,不论大明国祚存亡与否,临危之时皆须听青甸镇刘氏号令,刘氏亦以周全朱氏血脉为己任,违者,以不孝子孙论,革出宗室。执此旨意,如本朝太祖遗训,如朕亲临……老五……拜托了……”
云霄略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将圣旨收好藏入怀中。
朱元璋放下了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有气无力道:“本来,我以为这江山交给标儿,定然能够平稳如常,可惜了……标儿走得比我还早……允炆少不更事,只学到了标儿孺弱的性子,却没学到标儿外柔内刚的精髓……东宫那帮人一撺掇,这孩子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就忙着削藩……天下要乱哪……”
黄大有连忙道:“万岁您放心,咱们大明还有侯爷在呢!有侯爷在,皇太孙就能做得稳当……”
朱元璋摇了摇头:“我也想让老五辅政哪……可是东宫那帮人能答应么?允炆已经不小了,这个年纪也是亲政的年纪,再加个辅政顾命大臣,恐怕这朝堂就成了三足鼎立了……老五年纪也大了,等老五也走了……这天下乱得就更厉害了……罢了……长痛不如短痛……老五……我走了之后……儿孙们想干什么就让他们放开手干去吧……不乱……不治……”
云霄点了点头,简短地回答道:“行!”
朱元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挥挥手道:“都出去吧,让允炆一个人进来,我想看看我的孙儿再走……”
第六百二十章 曲终人散
云霄点点头,与众人一同退了出去。到了门口,看着满院肃立的宗室、权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朝朱允炆颔首道:“允炆一个人进去!”
朱允炆连忙出列,朝云霄行了一个礼,匆匆往里走。
“允炆!”云霄突然叫了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腰间的布囊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铁盒,递给朱允炆,“这里面,是你父亲临终时候写给我的信,上面也有你母妃的署名。锁是我配的,当今之世,除了你一个人用你自己的血浸染锁头,否则无人能开启。你且当好你的皇帝,他日危急时,再打开来。”
朱允炆将信将疑地接过盒子,看着云霄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警惕。
云霄看着朱允炆的模样,心中顿时大失所望,暗道,这孩子,忒沉不住气了!比起他父亲来,差得太多了!当下也不便明言,只是宽慰道:“你放心,朝堂的事儿我不会管,我等会儿自然会离开应天。至于你怎么安置你的叔叔们,你自己拿主意,我是不会插手的。你需记得,兵事,贵在一个‘快’字,政事,贵在一个‘缓’字;关乎百姓福祉的,贵在一个‘快’字,权贵之间相互扯皮的,贵自爱一个‘缓’字。一刀下去直接把人捅死固然痛快,可被捅的人必定会垂死挣扎;最好不过今日一刀,明日一刀,每一刀下去虽有微痛却无伤大雅,日积月累,自然能达到你的目的,若是太急,恐怕适得其反。”
云霄一番话,让站在下面的宗室个个毛骨悚然,而朝中群臣却无不微微颔首。只有朱允炆一头雾水地躬身行礼称谢。看到朱允炆这副模样,云霄心里也是无奈,只得轻声道:“你进去吧!”
朱允炆躬身走了进去,将殿门缓缓关上。庭院中一片寂静,就连一直拉着徐妙云躲在角落里叽叽喳喳说话的柳飞儿和蓝翎都乖乖地闭上了嘴。这是临终的遗命哪!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努力地去倾听殿内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除了听到朱允炆低低的垂泣声,其他什么都没有。
云霄完全能够听到,但是他懒得去听,只是一脸淡然地背着手,立于台阶之上仰望天空。脑海中却不断地回忆着几十年来的风云岁月。小黄山上的一干兄弟,如今何在?当年结义时许下的诺言,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多少?一辈子,恍惚就这么过去了,来生,还会是兄弟么?
都老了!当年的兄弟,一个一个地去了……这个时代,已经属于年轻一辈了……或许,我们不一定要有什么成就,我们要的,就是认认真真地走完这一辈子,不留下半点遗憾。
夏日的灼热,仿佛带着云霄回到了当年满载着饥饿与无奈的小黄山,脑海中,满是说不尽的沧桑与凄凉。
“皇爷爷!”殿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喊声,黄大有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不一会儿黄大有泪流满面地跑到门口,用几乎已经变了无法分辨的声音哭喊道:“万岁驾崩了——”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恸哭失声。
云霄的肩膀抖了抖,仰望苍天,口中喃喃地念了一句:“大哥……走好……”慢慢地挪动脚步,孤独地朝宫门外缓缓走去。柳飞儿和蓝翎见状,连忙丢下所有人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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