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一层,众人都觉得顾绵儿的这个提议实在有些孩子气,有的人甚至不自觉地在脸上带出些许微笑来。
李福虽然也觉得这个提议有些荒唐,但由于刚才自己有言在先,让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因此,虽然心里对此不以为然,嘴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地道:“大小姐提议由白舵主继任帮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在场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觉得白木并非帮主的最佳人选,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出明显的反对理由,再加上这白木一向人缘甚好,要想当面说些让他没面子的话,这个口也实在是难开。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赵天扬率先打破僵局,开口道:“顾大小姐的这个提议,虽然可以暂时化解眼前的纷争,但从长远来看却未必稳妥。要知道,像黄河帮这样拥有几万帮众的江湖大帮会,如果没有一个精明强干的人来统领的话,不仅对内难以服众,只怕江湖上的朋友也会将此传为笑柄的。”
顾绵儿不服气地道:“我爷爷常说,作帮主最重要的就是要以德服人,而不是全靠武功,既然这样,白叔叔的德行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能作帮主呢?”
赵天扬微笑道:“顾老帮主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他本身武功就极高,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他老人家一出面,别人就都不敢对其以武力相挟,天大的事情也只能乖乖地以理解决。但这种情况大概也只会发生在他老人家身上,要是换作别人,只怕就不会是这样了。毕竟,江湖中人用来说话最多的还是拳头,如果大家都以理服人的话,那么干脆大家就都别学武了,个个像李师爷那样去读那些四书五经岂不更好?”
李福闻言,捻须微笑道:“赵会主说得没错,像老朽这样的读书人,虽然处处受人尊敬,但要说到排解江湖上的纠纷,那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顾绵儿虽然明知他们说得有道理,但嘴上却仍是不肯服输,仰头强辩道:“可白叔叔的武功也不错啊,虽然赶不上其他两位叔叔,但在江湖上也可算是一流高手了,如果再加上我们黄河帮的全力支持,别人不会不给他面子的。”
赵天扬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继续反驳,任神枪却“呼”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大声道:“大小姐说得对,作帮主的确不能光凭武功,还要有德才行。白老弟的人品在江湖上有口皆碑,提起他笑面弥勒,谁能不伸出大拇哥呢?要我看,由他继任帮主,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至于说到武功,哼,谁要是不服,那就让他先找我任神枪比划比划!”
其实,任神枪本来对帮主之位并无多大兴趣,刚才之所以卷入帮主之争的漩涡,一方面是因为冷秋山的鼎力推荐,但更主要的却是他不愿奚禹衡作帮主。现在,顾绵儿提议白木继任帮主,真可谓正中他的下怀。在他看来,只要不让奚禹衡的心愿得逞,谁作帮主都是一样。况且,他和白木的关系一向甚好,虽然谈不上情同手足,但共同语言却还是很多的,如果真的由白木作帮主,他是打心眼儿里没有意见。
任神枪这么一表态,奚禹衡可就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他心里非常想要作这个帮主,但如果此时他公开站出来表示反对的话,那就无异于同时和其他两人以及顾绵儿作对,如果那样的话,就算他最后能够如愿地当上帮主,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心念急转之下,他决定以退为进,先附和顾绵儿的提议,然后待白木自己表态之后,再想对策。因为根据他的判断,一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白木,不管是出于真情,还是出于假意,对于他们几人的推举,一定都会大肆谦让一番,而只要他一开口谦让,自己就可以此为借口,否决掉刚才大家的提议,然后再当仁不让地去争这个帮主。想到这里,他也连忙起身道:“白舵主在江湖上名声甚好,在下也以为其足以胜任帮主一职,只是不知白舵主自己是什么意见呢?”
对于奚禹衡也支持白木出任帮主,众人虽然都感到有些意外,但却谁都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齐唰唰地对准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白木,静悄悄地等待他的回答。
白木缓缓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在场诸人之后,这才双手抱拳,语调平缓地道:“既然大家都推举在下作这个帮主,那在下也就只好当仁不让,将这副千斤重担挑起来了。不过,帮中以后的诸多事务,还得请诸位多多费心啊。”
他这番话一说完,现场顿时变得一片寂静,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一向谦和的他,竟然会如此爽快地就将这件事答应下来。不过,虽然同样是惊愕,但众人脸上的表情却大不相同。顾绵儿和任神枪是惊喜,赵天扬和冷秋山是失望,奚禹衡则是呆若木鸡,只有老谋深算的李福和事不关己的云帆不动声色。
片刻的静默之后,顾绵儿第一个跳起来大叫道:“太好了,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白叔叔就是我们黄河帮的下一任帮主了,恭喜白叔叔。”她这么一喊,愣在那里的众人才一下子回过神来,纷纷上前表示祝贺,就连内心极为郁闷的奚禹衡,也只好装出一副笑脸,随着大家一起敷衍了几句。
眼见不久前还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一下子峰回路转,虽然结果大出预料,但李福的心中却还是大感快慰。他提高声音,大声道:“既然新任帮主已经选出,那么从现在起,帮中的一切事务,便都由白帮主亲自主持,如有不从号令者,帮规处置。”
赵天扬开口道:“黄河帮乃是当今江湖第一大帮,新帮主上任总是要弄个隆重点儿的仪式才对。依在下愚见,既然现在柳镇内外聚集了大批的江湖人物,那么贵帮不如就此机会,召开一个新帮主就位大典,这样,一来可以增强白帮主在江湖上的威望,二来也可以震慑那些想要趁黄河帮内乱之机而图谋不轨之人,可谓是一箭双雕。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白木皱眉道:“此事不妥,老帮主现在尸骨未寒,我们就搞什么就位大典,这岂不是对老帮主大不敬?”
赵天扬摇头道:“话虽如此说,但现在柳镇内外杀机四伏,情势复杂,将柳镇的局面稳定住,岂不是当前黄河帮的第一件大事?如果通过此次大典,使这个目的顺利达到,我想顾老帮主泉下有知,也会为你白帮主如此决策而感到高兴的。”
李福也道:“赵会主所言很有道理,现在的当务之急,的确是要尽快稳住局面。至于顾老帮主的身后之事,也只有在柳镇安定了之后才能顺利料理,像现在这种乱糟糟的情况,我们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杜庄的守卫上,这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白木沉思片刻后,这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事不宜迟,大典就定在明天下午举行,地点就在镇外的柳神塔下,具体的操作事宜,就烦请李师爷和几位信使商量着来吧。”说到这里,他转身面对坐在客位上的赵天扬和冷秋山,抱拳拱手道:“二位虽然远来是客,但现在杜庄正处在非常时期,实在不方便留两位在此过夜,只好请两位移驾别处了。好在柳镇虽小,但客栈还是有几家的,虽然条件差了一些,但总还不至于让二位经受风霜之苦。”
冷秋山和赵天扬闻言不禁愕然,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一向以谦和多礼而著称的笑面弥勒,竟然在上任伊始,便毫不客气地对他们二人下达了逐客令。不光他们二人深感意外,就连黄河帮里的那些人,也都对白木今天的一反常态而迷惑不已。
既然主人发了话,赵天扬和冷秋山就算是名头再响亮,也不能对此置之不理。赵天扬讪讪地嘿嘿一笑道:“既然白帮主不欢迎我们,那我们也只好客随主便,拍屁股走人了。”说到这里,他斜眼看了一下坐在另一边的云帆,嘴里酸酸地道:“我们都走了,这位云兄弟是不是也要走啊?”
坐在云帆身边的顾绵儿闻言大怒,她“腾”地一下站起身,高声道:“云大哥是我请来的,他……”她的这句话还没说完,白木却抢先打断她,道:“这位云兄弟既然不是我们黄河帮的人,那自然也是要离开杜庄的。”说罢,他向顾绵儿打了一个不让她再说的手势,用勿庸置疑的语气接着道:“无论是谁,只要他不是我们黄河帮的人,今夜都不能留在杜庄。”
顾绵儿虽然一肚子的不满,但既然帮主已经下令,她作为帮中的一员,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能用愤怒的目光瞪视着赵天扬,恨得咬牙切齿。
赵天扬对顾绵儿愤恨的表情佯作不见,只是对白木哈哈一笑道:“白帮主行事果断,在下佩服。在下等这就告辞,咱们明天下午柳神塔下见。”说罢,转身扬长而去。云帆和冷秋山和黄河帮众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也紧随其后,先后走出了杜庄。
此时天色已黑,除了几家客栈、酒楼还依稀透出点点灯火外,整个柳镇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就连白天还四处游荡的那些江湖人物,现在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望着由于黑暗而显得异常深邃的街道,站在杜庄门口的赵天扬对身旁的冷秋山叹气道:“冷兄,咱们现在被人家赶了出来,简直就像是丧家之犬。唉,这黄河帮可真是的,就算不留我们过夜,这饭总要招待一顿吧?这忙活了大半天,我这肚子还真饿了。冷兄,咱们还是先找一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吧。”
冷秋山冷冷地道:“赵会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既然出了杜庄,那就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
赵天扬一张嘴便碰了一个软钉子,心中虽然极为恼怒,但嘴上却装作满不在乎地道:“既然冷大侠看不起赵某,一定要分道扬镳,那在下也没有办法。云兄弟,你呢?”
云帆犹豫了一下,随后转向冷秋山道:“如果冷大侠不反对的话,我想和冷大侠一起走。”
冷秋山笑道:“我们以前既然已经同行过,现在我又为什么要反对呢?”
赵天扬在一旁冷笑道:“一个是意欲谋反的反贼,一个是锦衣卫军官的师弟,这样两个人竟然也会走在一起,嘿嘿,真是好笑啊好笑。”
冷秋山和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