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把脸一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厉声道:“任神枪,现在我是帮主,难道说你还敢公然抗命不成?”
他这么一呵斥,任神枪登时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再也不敢言语了,毕竟,这帮主的权威无论在任何江湖帮派里,那都是不容挑衅的,更何况是当今江湖第一大帮黄河帮呢。看到任神枪已经没了脾气,白木这才转向站在一旁,神态悠闲的赵天扬,双手抱拳道:“赵会主在我们杜庄竟然遇到了刚才这样的事,在下身为主人,实在是抱歉之至。不过,如果事情真的是像云少侠所说的那样的话,那么不要说是他们两位,就连在下也是要和赵会主理论的。现在,由于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在下一时难以弄清到底孰是孰非,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请赵会主还是暂时回避一下为好,至于今天下午大典之事,也就不劳赵会主费心了。”
赵天扬哈哈一笑道:“听白帮主的意思,显然是对赵某不够信任。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情的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好了,既然连白帮主都对在下有所怀疑,在下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在下这就告辞。不过,下午的大典在下还是要去的,毕竟这是白帮主的大喜之事嘛。”说罢,向白木草草地施了一礼,然后便一转身,异常从容地扬长而去了。
赵天扬的身形刚一消失在视野之外,早已怒不可遏的任神枪,马上气咻咻地转向白木,满脸涨得通红地质问道;“老白,我真是想不到啊,你才刚刚当上帮主,就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不仅亲手放走了杀害老帮主的罪魁祸首,而且还用帮主的权威来压我。我问你,老帮主的仇到底还报不报?”
白木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然后满怀无奈地道:“老任啊老任,咱们兄弟相处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别说这赵天扬是杀害老帮主的凶手,就算没有这件事,单凭他以及蓝衣会在江湖上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我就恨不得亲手将其拿下,但是,现在不行啊。”
任神枪瞠目道:“为什么?”
白木道:“云少侠刚才所说的,我相信完全都是事实,但我们相信,别人就一定会相信吗?毕竟,亲眼目睹了事情全部经过的只有云少侠一人,仅凭他一人之言,实在是难以服众。现在的江湖上,别有用心,喜欢无事生非者甚多,如果我们在黄河帮的地盘上伤害了赵天扬的话,势必会有不少人将这件事和这几年来我们和蓝衣会之间的竞争联系起来,那样的话,我们势必要落得以怨报德、乘人之危等等不义之名,即使我们再问心无愧,那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再说了,蓝衣会现在的势力非常庞大,我们两家如果就此翻脸,平静多年的江湖势必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而现在正是朝廷用兵之时,纷乱的江湖形势焉能不对其产生影响?真要是那样的话,岂不白白地便宜了倭寇?”
这番道理,云帆之前也曾听楚白枫说过,因此,虽然他心里对赵天扬恨之入骨,但却也不得不承认,白木的说法确有一些道理。而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的任神枪,却完全不这么看。他狠狠地顿了顿手中的铁枪,大声道:“狗屁朝廷的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我只知道,杀了赵天扬,就能给老帮主和冷大侠报仇,其它的事,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白木心知任神枪乃是一勇之夫,和他讲大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当下话锋一转,道:“不错,杀了赵天扬的确能够给老帮主报仇,而我们刚才如果倾尽全力的话,也的确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真的杀了赵天扬,那么已经落在他们手里的冷大侠,他的处境又会怎样呢?”
一句话登时将任神枪僵在了那里,是啊,赵天扬一死,冷秋山的处境岂不大大地不妙?刚才他热血冲头,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一经白木提醒,他顿时感到事情的确有些难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看到任神枪已经被自己的话所打动,白木趁热打铁,接着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弄清楚冷大侠到底被藏在什么地方,然后尽我们的全力去营救他。至于报仇之事嘛,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朝廷在朝鲜大捷之日,就是我们向赵天扬一伙讨还血债之时。反正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难道还怕他们就此消失了不成?”
任神枪低头想了一下,忽然道:“我们虽然不想现在就和蓝衣会翻脸,但如果他们继续跟我们为难,我们又该怎么办呢?难道我们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吗?”
白木胸有成竹地道:“如果他们真的想要继续兴风作浪的话,那我们自然也不会退缩,只不过到了那时,江湖道义自然会在我们一边。而只要我们能得到江湖上绝大部分的人的支持,他蓝衣会就算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翻过天来的。”说到这里,他颇有气势地将手一挥,斩钉截铁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老任,李师爷和老奚他们现在正在柳神塔那边准备下午的大典,暗中察访冷大侠下落的事,就只好交给你了。不过,你可要千万记住,第一不能打草惊蛇,第二,午时以前无论有没有消息,一定要返回杜庄,至于这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说罢,转向站在一旁的云帆,道:“云少侠,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待到任神枪离开大厅之后,白木这才忧心忡忡地对云帆道:“大小姐昨夜一直在后面为老帮主守灵,据手下人讲,她就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合一下。唉,自打出了这件事后,大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深沉了许多,我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人,都一下子摸不清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前,她每天蹦蹦跳跳的,虽然尽干些调皮捣蛋的事,但毕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而她现在这样,却实在让大家感到担心。云少侠,你和大小姐这段日子来一直在一起,我想你还是到后面看一看她的好,她如果有什么话,一定会向你说的。”
云帆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尽量劝她节哀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扼腕道:“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那个赵天扬搞的鬼,唉,刚才可真是便宜他了。”
白木宽慰他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赵天扬多行不义,那是迟早要遭报应的。好了,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你还是先到后面去看看吧。”
辞别了白木,云帆轻车熟路,径奔后堂。此时的后堂虽然陈设依旧,但由于没有了昨天那么多的人,便一下子显得异常的冷清。而在这一片萧索肃杀的气氛当中,跪坐在紫檀木棺椁旁的白衣飘飘的顾绵儿,其仿佛弱不禁风的纤小的背影,就更加透出一种凄凉与落寞。
不过,出乎云帆意料的是,此时的顾绵儿虽然略显憔悴,但脸上的神色却是异常的平静,不仅昨天乍闻噩耗时的那种悲痛欲绝似乎早已离她远去,就连平日里洋溢在她身上的那种青春活力,也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看着眼前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顾绵儿,云帆的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寒意,白木刚才对他所说的那番话,一下子又回荡在了他的耳边。
云帆缓缓来到顾绵儿的身旁,一言不发地扯过旁边一个垫子,静悄悄地坐了下来。而顾绵儿对云帆的到来竟似毫无反应,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双眼凝视着眼前那副承载了顾长风全部生命的棺木。
两个人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顾绵儿忽然开口道:“云大哥,你看我是不是真的有些长大了?”
这句话问得异常突兀,云帆虽然心念急转,但一时半会儿却仍是没有摸透她问这话的意思,只好含糊其词地随口应道:“是啊。”
顾绵儿偏转脸来凝视着云帆,微微摇头道:“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在你的心里,一直是把我当作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子,对不对?其实不光是你,任叔叔、白叔叔,还有李师爷,他们也全都是一样。”
云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默不作声,静静地听她往下说:“昨天夜里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以前的我真是太任性了,干什么事都要完全根据自己的兴趣,却从来不管这些事究竟是该做,还是不该做。在杜庄,甚至是在整个柳镇,任何人都要哄着我,顺着我,谁都不能违背我的意愿,而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一直爱我、护我的爷爷。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教我练武,督促我读书,还给我讲江湖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各种各样的故事。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成为一个能够继承他衣钵的,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他对这个愿望的重视程度,更是远远地超过了他一手振兴起来的黄河帮。
但是,我却令他失望了,不仅武功、学问没学好,还经常性地到处惹是生非,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疼我,爱我,并没有因为我不听话,就嫌弃我,讨厌我,更没有像其他那些恨铁不成钢的长辈那样打我,骂我。最后一次,他实在是看我闹得太不象话了,出口训斥了我几句,结果,我竟然选择了离家出走。我……我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说完这句话,她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清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继而猛地一下扑倒在棺木之上,号啕大哭起来。
看到顾绵儿终于哭了出来,云帆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算落了地。但凡伤心之人,如果一直将那种伤痛憋在心里的话,时间一长,难免悒郁伤身,严重的话,甚至还要大病一场,而如果这种伤痛能够得到及时的发泄,情形就要好得多了。云帆虽然涉世不深,但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因此,他并没有阻止顾绵儿的痛哭,反而伸出一只右手,轻轻地拍打着她不住颤抖的后背,用这种无声的举动以示安慰之情。
一场痛哭之后,顾绵儿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她抬起身,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云帆歉然道:“真是对不起,先是让你听了我那么多的话,然后又让你听了我那么多的哭,你一定感到有些不耐烦了吧?其实,这些话我早就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