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云帆痛不欲生的伤心模样,其他人也不禁为之心酸。大家一时想不出到底如何宽慰于他,只好默默无言地守在一边,心底里暗自难受。
在痛哭一场之后,云帆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他伸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对着众人团团一揖,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跃上马车,打马扬鞭,头也不回地驾车扬长而去了。
碧蹄馆大战之后不久,明朝和日本之间便开始了和谈。见到战事已有平息的迹象,再留在朝鲜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冷秋山便和顾绵儿一起返回了中原,而楚白枫和谢冰花由于贪恋朝鲜的大好风光,而选择继续留在朝鲜。
冷秋山和顾绵儿回到京城去寻云帆,却被告知,他在高寒天葬礼的第二天便不辞而别了。二人猜测,他很有可能已经返回了浙江老家,于是便昼夜兼程赶往浙江。但是,当他们来到唐先生所在的绿竹庄时,却发现这里也是人去楼空,毫无线索可寻。
眼见云帆就这样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顾绵儿不禁悲痛欲绝。由于冷秋山还有很多其它事情要做,不能一直陪着她,于是她便独自一人四处漂泊,同时暗地里下定决心,即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云帆。
正文 第二十一章(上)
时光荏苒,岁月悠悠,这一晃就是五年时间过去了。
在这五年时间里,顾绵儿走遍了大江南北,却依旧没有得到云帆的任何音讯。不过,她的这番辛苦也并非全无收获,由于这些年来她不仅在性格上日趋成熟,武功也是大有进境,因而这几年游历下来,随着她行侠仗义的事迹越来越多,她那蝴蝶女侠的名号也在江湖之上变得越发响亮了。
在此期间,国内的江湖倒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就连以往一向喜欢滋生事端的赵天扬以及他的蓝衣会,也仿佛接受了柳镇之战的教训,变得一反常态地安分守己了起来。反倒是朝鲜那边,在结束了闹剧一般的中日议和之后,烽烟再起,战端又开。
顾绵儿虽然几次想要重返朝鲜,参与对倭作战,但对云帆的那种难以割舍的情感,却使得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推迟了行程。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已认定,云帆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即便为了寻找他而付出自己的整个一生,她也是无怨无悔。
这一日,她忽然接到任神枪的飞鸽传书,要她前往古城相会,于是她便暂时将寻找云帆的事情放在一边,昼夜兼程,重新来到了这个曾经使她一生命运发生重大转折的小小县城。
此时此刻,独自坐在福来酒馆靠窗位置上的顾绵儿,双眼呆呆地凝视着面前的那个小小酒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五年的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而当初在此第一次遇见云帆时的情景却依然历历在目。
她伸手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光无意间又投向了当年云帆所坐的那个靠门的位置。五年过去了,这小酒馆里面的各种陈设仍和当初别无二致,就连那名饶舌的店小二也依稀还是当年模样。眼见情景依旧,但却物是人非,顾绵儿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顾绵儿独自一人在那儿满怀感伤,借酒消愁的时候,酒馆的门帘一挑,一名头戴斗笠的庄稼汉子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虽然此人将斗笠压得极低,使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身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农夫打扮一旦映入顾绵儿的眼中,却还是使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她倏地一下站起身,手指来人,惊喜地叫道:“冷大侠,是你吗?”
来人哈哈一笑,然后伸手除下头上斗笠,语气里满含赞赏地道:“大小姐真是好眼力,时隔这么多年,却仍能将在下一眼认出,真是了不起啊。”
来人正是誉满江湖的冷秋山。和五年前相比,此时的冷秋山虽然俊朗依旧,但脸上却已多了些许的沧桑,就连他那在斗笠下隐隐露出的鬓角,也似乎爬上了几根刺眼的银线。由此看来,这几年来他所耗费的心血,一定是大大地超过常人了。
望着岁月在冷秋山身上留下的累累印痕,顾绵儿情不自禁地心中一酸。她知道,这几年来冷秋山一直不辞辛苦,四处奔波,为的只是要推翻现在这腐败的朝廷,从而解民于倒悬,创造一个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清平世界。但是,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单凭冷秋山一人之力,要想完成如此周密细致的准备工作,那可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不过,顾绵儿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有这么说。她笑吟吟地看着这位一心为民的江湖游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几年前你在京城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也是现在这个打扮。当时我就说,即便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掩盖不住你那当世大侠的绝世风采。怎么这才几年不见,你就把我当初的话给忘了吗?”
冷秋山笑道:“顾大小姐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在下又怎么敢轻易忘掉呢?只不过,在下实在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也就只好拿这套旧行头来凑合凑合了。”说罢,径自来到顾绵儿对面的座位坐下,吩咐店小二再加两个菜,一壶酒,然后便和顾绵儿扯起闲话来。
待到店小二摆上酒菜,并且回到后面之后,顾绵儿这才好奇地向冷秋山问道:“冷大侠,现在正是下午,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到这不起眼的小店呢?难道说你错过了午饭吗?”
冷秋山诡秘地一笑道:“你以为你沿街留下的记号只有你们黄河帮的人才认得吗?嘿嘿,那你可小瞧天下英雄了。”
顾绵儿闻言恍然道:“哦,我差点儿忘了,你和任叔叔乃是莫逆之交,我们黄河帮的任何事自然都是瞒不过你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满脸疑惑地道:“不对啊,我留的记号只是在这古城的城里,可是你又为什么会来这小小的古城呢?难道你也接到了任叔叔的飞鸽传书?”
冷秋山闻言一愣,道:“什么飞鸽传书?我不知道啊。”看到顾绵儿满脸怀疑的神色,他接着解释道:“我是从辽东那边过来的,只是因为听说最近蓝衣会和东厂的人频频出没于此,出于好奇,这才匆匆赶来的。”
顾绵儿听说冷秋山从辽东来,心里更是诧异,当下忍不住道:“辽东?你到那里干什么?”
冷秋山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沉重起来。他慢慢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却并没有喝,沉吟半晌之后,这才缓缓地开口道:“我到辽东是受了唐先生的邀请,而且我在那里还见到了云兄弟。”
他这话刚一出口,顾绵儿马上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她圆睁二目,声音急促地道:“你说什么?你在辽东见到了云大哥?”
冷秋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缓缓点头道:“不错,我是见到了云兄弟,不过现在的云兄弟可不是当初你我都熟悉的那个云兄弟了。”
对于冷秋山的话,顾绵儿没有一下子听懂,当下迫不及待地道:“冷大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世上还有两个云大哥不成?”
冷秋山道:“你先别急,待我将此事从头到尾说给你听之后,你就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看到顾绵儿重新坐回到座位之上,冷秋山这才接着道:“此事说来话长。那是在半年之前,有一天我忽然接到唐先生的亲笔书信,说是想要邀我去辽东一游。当时我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鉴于唐先生乃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因此尽管满腹狐疑,但还是依约前往了。等我到了辽东之后,果然见到了唐先生,而且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云兄弟竟然也在那里。久别重逢,我自然要先向云兄弟打听他这些年的行踪,结果一问之下,却不由得我不大吃一惊了。”
顾绵儿满脸诧异地道:“你冷大侠见多识广,什么事能让你大吃一惊呢?”
冷秋山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反问道:“自古以来,文人投笔从戎的故事我想你必定知道不少,但练武之人弃武就文的事情,你顾大小姐可曾听说过?唉,一名曾经仗剑江湖的侠士,竟然摇身一变,想要去参加什么科举,这种事情换了谁能不感到吃惊呢?”
顾绵儿闻言,不禁瞠目结舌道:“怎么,你是说云大哥要去参加科举?这怎么可能呢?冷大侠,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冷秋山苦笑道:“这话乃是云兄弟亲口对我说的,我又怎么可能听错呢?哦对了,你听说过东林书院吗?”
顾绵儿点头道:“我当然听说过,不仅如此,去年我路过无锡的时候,还曾专门去那里看过呢。嘿,‘风声雨生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副对联现在已经是天下皆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冷秋山闻言一愕,道:“怎么,你去年还去过?这么说,你和云兄弟曾经失之交臂了?”
顾绵儿急道:“失之交臂?你是说云大哥当时就在东林书院?”
冷秋山点头道:“不错,云兄弟当时就在那里。当初东林书院成立之时,唐先生是出了大力的,因此云兄弟在京城安葬完高寒天之后,一回到浙江老家,便马上随唐先生去了那里。从那以后,云兄弟每天便都在那里读书听讲,并且立志要尽快参加科举,考取功名,然后入朝为官,成为一名有所作为的东林党人。唉,你还记得当年在碧蹄馆高寒天所说的那番醉话吗?现在想来,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醉话,而实在是发自他的肺腑,并且代表了他师父唐先生的意愿啊。”
顾绵儿被冷秋山这番话说得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缓过劲儿来,道:“如果云大哥真的想要入朝为官的话,那么将来你举事之后,你们二人岂不马上便要势成水火,成为敌人?”
冷秋山苦笑一声,神色忧郁地摇头道:“再也不会有什么举事造反的事情了,因为我的这趟辽东之行,已经彻底使我改变主意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中)
顾绵儿睁大双眼道:“怎么,你改变主意了?难道说这么多年的心血,你就甘心让它付诸东流吗?”
冷秋山眼望窗外,沉吟半晌之后,这才缓缓道:“其实唐先生这次邀我去辽东,目的就是想要我亲眼看一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