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人嚷道:“她那无影三尸掌,一招就要得了人命,何消七掌?”
范定风道:“她的前几掌也未使出全力,一时还不致命。总是要慢慢折磨人之故。”
海门帮主叹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自可,最毒妇人心。”
范定风又道:“三年前,武夷山九虚宫‘梅、兰、竹、菊’四位仙长之一的红菊道人,忿不过吴越王妃飞扬跋扈滥杀无辜,入迷宫行刺吴越王妃,不幸落入妖妇的圈套,被她倒吊在雷锋塔顶,活活困死,其状惨不忍睹。连少林寺也逃不出她的暗算,两年之前,妖妇觊觎少林派武功秘笈,派人混入寺中盗取,被师父们发现后,不思收敛,竟然亲上少室山,把佛门清净之地闹得天翻地覆。”
惠定大师缓缓道:“我寺僧众总以为不曾有半点理亏,不会大动干戈。谁知还是中了吴越王妃奸计,几乎不得不弃寺出走。后来大家勉力一战,总算将她请下山去。但大小弟子,死伤不少。惠见师兄也在那一役中捐躯。”
范定风停了一会儿,道:“还有,去年妖妇偷袭洞庭湖,暗器杀死了吴掌门的爱徒汪少侠汪小山。手段毒辣,亦是罕有。洞庭派不曾得罪于她,何以这般下手。江湖中议论起来,至今愤愤不平。”说着眼望着吴霆。
吴霆站出来道:“敝派自忖与吴越王妃并无过节。汪师兄一向足不出户,不可能惹上她。敝派当日遭此横祸,实在思之不解。但师门大仇,总是要报的。”
范定风厉声道:“吴越王妃心如蛇蝎,倒施逆行,为害武林,血债累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江南武林各门各派精英,既已尽数聚集在此。总是要向那妖妇讨个说法的!”
一时间,台上台下,一片哗然。大家听了范定风历数吴越王妃罪状,早已群情激奋,此时纷纷附和道:“就是,向那个妖妇算账去!”“这许多人命,定要妖妇血债血还!”“再不杀了她,只怕中土武林也早晚给她剿灭干净!”“大家齐心协力,杀到吴越王宫去!那妖妇纵有天大本事,难不成她三头六臂,挡得住这许多人跟她拼命!”
沈瑄听得这些叫闹声,不由得回过头四周看看,突然瞥见钱丹脸色铁青,紧锁双眉。沈瑄心里一动:他既姓钱,又是钱塘府富户,难道正是吴越王室中的子弟么?听见这些人算计王妃,定然不高兴了。
嚷嚷半天,范定风又开言道:“众位英雄好汉一力剿除奸邪,为天下武林平定风波,实乃义薄云天,在下十分敬服,实有同赴大任之心。然则此妖妇又与别人不同。”
底下问道:“又怎地不同?”
范定风道:“那妖妇又不是一般江湖武人。她贵为一国之母,深居吴越王宫,又控制了吴越朝中大权。我们一众江湖好汉冲入王宫杀了她不要紧,只怕吴越国从此政局大乱,杀伐四起,只苦了江左百姓。”
底下有人叫道:“让那妖妇掌权,苛政猛于虎,吴越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
沈瑄住在浙西,也是吴越国治下,心里奇道:这几年吴越王和王妃执政,虽然谈不上河清海晏,可是也算得上休养生息,政治清明,吴越百姓并无怨言。只是王妃得罪了一干江湖上的人,又与百姓何干?
只听范定风道:“虽则如此,若是我们挑起风波,搅乱了江南时局,总是有愧于苍生。我们习武之人,总以造福百姓为己任。所以,总要想个万全之策。”
下面喊道:“范公子尽管吩咐下来。只要能除得了妖妇,我等只听范公子号令,无所不从!”
范定风微微一笑道:“在下昨日与众位武林前辈细细商磋过,大家均觉得,此时还需得有一人与我们联手,方才稳妥。钱公子,请出来吧!”
只见一个身穿绣金白袍的青年从台后健步而上,走到中间,微笑着四方一揖:“在下钱世骏,蒙范公子与众位英雄不弃,得与盛会,深感荣幸!”此人生了一副堂堂相貌,更难得是王孙贵胄之气度高华,把范定风都比下去几分。
钱世骏与诸人一一见礼,这时又悄然过来一个黑衣少女。那少女肤色极白,目若秋水,却不是离儿又是谁?
沈瑄担心了这许久,终于见到了离儿,心里竟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不知是何滋味。他此次出来,其实并未打算找到离儿,何况临行前乐秀宁那番话,更让他灰心丧气。但内心深处,总是盼着或许不经意间还能碰到离儿。此时她忽然出现,他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只见她虽然站在钱世骏身边,却殊无悦色,眼神里还略显得有点茫然。钱世骏对她显得很关心。离儿默默地立在那里,神情淡然寂寞,倒像压根没听见别人在讲话似的。
只听见范定风又说:“钱世骏公子是吴越先王的儿子,也是妖妇忌惮了得的对头。当年吴越王位本来应由钱公子继承,却被那妖妇以奸计赚取。现今吴越国中上下思慕九王爷大德,如久旱望甘霖般。如果我们以钱公子的名义讨伐妖妇,正是顺天意、应人心,可令妖妇焦头烂额,又免却了吴越国中大乱祸及苍生之弊。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下面的人纷纷嚷道:“正是正是,杀到钱塘府去,拥立九王爷为吴越国主,看那妖妇还有什么可撑腰的!”
钱世骏忙站出来道:“众位英雄这样讲可未免折杀在下。在下愿尽一份绵薄之力,为吴越一方黎民祈福,为天下武林除害。但吴越王位既有六兄担当,在下怎可置宗庙社稷于不顾?篡权窃国之事,在下是万万不做的。”
众人听言,纷纷赞道:“九王爷大仁大义,真君子也。”
范定风笑道:“如此大家同心同德,剿灭奸妃,还需立个盟约才是。”
众人道:“正是正是!”
范定风于是取出早已写好的檄文,念道:“某年某月某日,我南武林十七门派,会聚金陵钟山,于此立盟:吴越国王妃,自窃位以来,每每行事奸邪,祸害江湖,滥杀武林义士……”
“且慢!”突然一人大叫一声,纵身上台,挡在范定风面前。
沈瑄一看,惊得不知所措。那人竟然是钱丹!
众人瞧见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竟然只是个丐帮的小叫花,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开来。范定风微笑道:“这位小兄弟,你有何话要说?”
钱丹笑嘻嘻地说:“范公子,你如此精明之人,怎么忘了一件大事?”
范定风皱眉道:“什么事?”
钱丹冷笑一声道:“既然要立盟,总得先立个盟主吧?这事儿可含糊不得!”
范定风闻言,不觉沉吟起来。下面立即有人喊道:“今日这大会是范公子召集,又是范公子主持的。自然是范公子当盟主,你这小兄弟好不晓事,只管闹什么!”
钱丹却道:“若是一般盟会,范公子召集,范公子主持的,范公子做盟主,也是理所当然。可这一回却不同。难道你们不觉得钱公子才是盟主的最佳人选么?”
众人不觉哑然。沈瑄却已明白,钱丹这分明是要捣乱来着。看来,钱丹恐怕真是吴越王室中人。只是他孤身一人叫板这么些武林高手,简直羊入虎群。
只听钱丹续道:“‘钱世骏公子是吴越先王的儿子,也是吴越王妃忌惮了得的对头。如果我们以钱公子的名义讨伐吴越王妃,正是顺天意、应人心。’——范公子,这是你自己说的。而且,钱公子也是功夫了得,在武林中也是那么有威望。如果让钱公子做盟主,一定比范公子更合适。说不定吴越王妃一听钱公子大名,就吓得心惊胆战,结果不战自降也未可知。”
众人多是范定风和丐帮的朋友属下,心里自然向着范定风。钱世骏虽有名望,怎及得范定风有丐帮撑腰?众人听钱丹这般说道,纷纷把怀疑的眼光投向钱世骏。已经有人喝道:“钱公子虽然厉害,但手下又有多少力量?还不是要靠着我们丐帮,范公子不做盟主,谁替姓钱的卖命?”
钱世骏闻言不禁面红耳赤,连范定风也大皱眉头。钱丹却不依不饶:“这位大哥这般讲话,未免仗势欺人。谁最合适,总抬不过一个理字。难道丐帮多了几个叫花子,就可以要挟天下英雄,让钱公子也俯首称臣么?”
钱丹这句话一出,连傻子也明白了。这个小叫花分明是假扮进来挑拨离间的。范定风一步跨上,拦在他面前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钱丹轻轻跃开,笑道:“我不过是个无名小辈,不劳公子过问。再说我又不跟你们争盟主的位置,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范定风也不答言,一掌劈出,就来拿钱丹的要害之处。钱丹一闪,出掌相隔,两人就拆起招来。金陵范家的金风掌法本来是阳刚一体的,范定风又得了宋帮主的真传,出掌极是刚猛有力,正气浩然。钱丹掌法却精灵古怪,缥缥缈缈。沈瑄以前从未见过钱丹动武,这时一见之下,却有点似曾相识之感。但钱丹实在不是范定风的对手,几乎招招落了下风。只是他步法轻灵,脱身极快,范定风和他拆了十几招,竟然还没伤到他。
这时,楼狄飞从一旁跃出,冷不防一把扣住了钱丹的脉门,同时挡开范定风的掌风,笑道:“范兄何必如此性急,问清楚再说。”
范定风料想钱丹也逃不了,遂收住掌力,向钱丹厉声问道:“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你是吴越王妃派来的奸细,想搅了武林大会,对不对?”
钱丹无辜道:“胡说八道,我根本都不认识吴越王妃,为什么替她卖命!”这时,钱世骏忽然开口道:“钱丹,你这样说,不怕你娘知道了伤心么?”
钱丹闻言,大惊失色。台上台下一片哗然。沈瑄的心都凉了:他竟然就是吴越国的世子。看来他今日落到这里,在劫难逃了。其实,钱丹上去之前,也曾虑及钱世骏是否会认出他来。但当年他们叔侄也没见过几回,钱世骏离开钱塘府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何况他现在改装易容,料想钱世骏认不出。但是他这实在是小瞧了心思机敏的钱世骏。他上去与范定风争执时,钱世骏心里就暗生疑惑,只是不敢肯定。及至他出手与范定风打斗,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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