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蓝淡淡道:“我用来控制你的毒药是天台派秘方,不是师兄传授。你平心而论,这三年来,我在镇上用师兄教我的医术,救过多少百姓?你说我害人,太不公平了吧!”
钱丹知道她说的不差,只得长叹一声:“可是季姐姐,你难道要扣留我一辈子么?”季如蓝并不回答。
卖水老汉这时走来,给两人各续了一杯茶。季如蓝默然半晌,又道:“真的太迟了。恐怕,恐怕师兄早就不在人世了。”
钱丹闻言,也记起沈瑄当日只有半年之命,又想到自己虽然得脱樊笼,却又身陷缧绁整整三载,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他越想越觉心酸,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季如蓝也不理他。
“掌柜的,昨天是不是有个手持红色拂尘的老道从这里经过?”
门外来了一个中年道姑,手中拂尘是用染得鲜红的马鬃制成,显得十分刺眼。钱丹一见,忙把脸侧到一边。季如蓝看见她拂尘柄上雕着精致的梅花纹样,心知是武夷派九虚宫“梅兰竹菊”四道之首中的红梅仙子到了。红菊道人已在数年前死在吴越王妃手里,她说的老道士,不知是红兰还是红竹。钱丹然后又记起,红竹也是个道姑,想来昨天是红兰来过。此刻武夷派三大高手,有两个到了天目山脚下,不知有什么大事。
也难怪钱丹紧张,倘若被红梅仙子认出他是仇人之子,可死定啦。季如蓝念及此,挪了挪位置,挡住红梅仙子的视线。
卖水老汉头也不抬,只哼哼道:“来过来过。茶也没喝就匆匆走了。”红梅仙子遂坐下道:“倒杯茶来!”老汉端上茶水来,红梅只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老汉嘿嘿笑道:“山村野店,接待不周。待仙姑到得范公子处,自有上好的武夷山茶供奉。”
红梅讶异地望了老汉一眼,笑道:“是你这老儿!”忽然一只筷子就向季如蓝这边飞来。季如蓝抱着脑袋伏在桌上,筷子从她鬓边擦过,打在墙上。红梅只是试探,看她似无武功,遂不在意。钱丹却是愣愣地没动。他发现那老汉竟是丐帮的韦长老。
韦长老瞟了二人一眼,又对红梅道:“仙姑,你可来得未免太迟。今日已经……”红梅仙子歉然道:“我路上遇到些些小事。那么,我这就上山了。”季如蓝与钱丹都很想知道这伙人要干什么去,可惜他们不露半点口风。
韦长老点点头,忽然道:“请仙姑帮我带两个人上山。”钱丹和季如蓝大惊失色,待要站起,忽然发现脚都软了,动弹不得,只得怒目瞪着韦长老。
韦长老笑道:“两位姑娘莫怕,”钱丹心想还好,他们没认出我来。又听他道,“小老儿生怕请不动两位大驾,只得在茶水里稍稍下了点药,实在不好意思。这药不重,倘若两位愿意交个朋友,小老儿自然将解药奉上。”季如蓝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韦长老道:“听姑娘的口气,好像医术不错。敢问姑娘那个师兄,是什么人?”季如蓝不理。
韦长老笑道:“小老儿没猜错的话,是不是从前洞庭派医仙沈彬的公子、在桐庐一带人称‘小桐君’的那一位?唉,可惜他三年前不幸命丧吴越王妃的地下迷宫里,令人扼腕叹息。”季如蓝虽然一向冷漠,听到这句话,也不免变了容色。
韦长老又道:“姑娘,实不相瞒。在下的主人范定风公子如今在天目山脚下,聚集了一帮朋友,还想请一位医术高明的武林同道帮手。众人思及沈公子英年早逝,深以为憾。天幸沈公子还有姑娘你这样一个师妹,小老儿可是一定要请姑娘上山襄助的。”
季如蓝已明白这帮人是想干什么了。其实这些日子,南武林风声暗起,潜流涌动,明眼人早都算到即将有大事发生。她不由得意味深长地朝钱丹瞟了一眼。钱丹紧紧抿着嘴唇,掩饰自己的慌张。
季如蓝故意对韦长老道:“你这老儿,偷听人家讲话,甚是可恶!你不把话说明白,我可不懂你的意思。”
韦长老轻轻咳了一声,看看红梅仙子。红梅仙子半闭着眼睛作养神状,似是胸有成竹。
韦长老想,这样两个雏儿,怕她怎地?遂直言道:“本来这话不敢说。但那妖妇倒行逆施,荼毒天下。武林正道人人欲除之而后快,大家早已心照不宣。这一次丐帮范公子牵头,就是邀集南武林英雄豪杰,一举剿灭妖妇!”他言毕还是忍不住四周望望。须知虽然这方圆几里都被丐帮看护起来,但吴越王妃的间谍力量实在强大,决不敢掉以轻心。
“好!”季如蓝道,“范公子此举大快人心。小女子与那妖妇也有父母大仇,她又害了我师兄。我正想找她晦气,只恨手无缚鸡之力。老伯,你这就带我上天目山吧。”
红梅仙子与韦长老相视一笑。吴越王妃的仇人如恒河沙数,季如蓝这话倒没引起他们的怀疑。
韦长老拿出解药,让两人服了。红梅道:“那你们俩就随我走吧!”又瞪了季如蓝一眼,“你想要弄鬼,那可是没门!”
季如蓝冷笑道:“初次见面便说这种话,我不和你计较。我弄不弄鬼,将来你就知道了。”她望了望钱丹,只见他面朝墙壁,想来已气得发晕,遂道:“表妹,我要去报仇了。你自己先回家,叫姑妈不要为我担心。”钱丹一时愕然。
韦长老道:“这位小妹不去么?”季如蓝微笑道:“她还小,什么都不会。这事太危险,我不想带上她。”说着将一只小小的药瓶塞到钱丹手里,“你的病未好,回家记得吃药。”钱丹知道那是自己身上所种之毒的解药,几乎惊得傻了。
“不行!”红梅仙子喝道,“她既然知道了我们的事,就不能放她走。”季如蓝一挑眉毛道:“你这道姑,不要太过霸道!”韦长老打着哈哈道:“姑娘,我们不能不小心。”季如蓝咬着嘴唇道:“如此就同去好了。表妹,走!”
大家出了门来,翻身上马,朝山上迤逦而去。钱丹满脑子晕晕乎乎,只得任人摆布,也不敢想,就这样见到范定风等人会有什么后果。他忽然想到:“这些人都是要去害我妈妈的,妈妈一定还不知道,那可怎么办呀?”他不想到这里还好,一念及此,身上的汗一阵一阵地往下淌,紧紧盯着红梅仙子的背影,想找机会逃走。
就在这时,红梅的坐骑忽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红梅仙子一惊,慌忙跃起,万幸没摔个大跟头。只见那马口吐白沫,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钱丹还在发愣,季如蓝挥起一鞭,狠狠抽到他的马身上。那马长嘶一声,驮着钱丹飞也似的跑了。
红梅仙子又气又急,她轻功虽然说得过去,但要追上一匹快马,还是不够火候。她一把扣住季如蓝的手腕:“妖女,是你下毒害我的马!”季如蓝毫不畏惧:“不错,我一定要让表妹脱身。你的马中的毒不立即救治,一个时辰就会断气。”
红梅仙子只觉得指间那只手腕纤细柔软,分明一点力道也无,可是对这个没有武功的少女,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能杀了她,反而不得不防她的毒药。
红梅仙子只好看着季如蓝给自己的马灌下解药。一忽儿,马好了,两人方才一起上山,再不交一语。
天目山腰上有一所古刹。寺藏在深山里面,四周古木森森,山峦巍峨,山下根本看不见房舍。
这古寺建于南朝萧梁年间,后来古寺香火不继,渐渐就废弃了。这时,范定风却把这地方打扫了出来,做了会聚英雄的大本营。
上山的路上岔道重重,只在隐秘处标有暗记,若非事先约定,根本找不到路。临近寺院,又有几处关卡盘问,暗地还伏有高手窥探。不过红梅仙子是武夷派名宿,江湖上颇有清誉,一路带了季如蓝进去,倒没受什么阻拦。
寺门不朝南,却开在东边。入门一扇巨大的照壁,照壁后游廊回转,尽极曲折幽晦之妙。红梅仙子见没人出来迎接,心下暗自不喜,旁边一个丐帮弟子赶快过来道:“仙姑,范公子今天大摆筵席,大家都在大雄宝殿里呢。我带您老人家去!”“走开!”红梅仙子一扬拂尘,那丐帮弟子一个趔趄几乎摔了跟头。
原来红梅仙子虽然只有中人之姿,却最恨人家说她老。现下她正不高兴,这丐帮弟子居然还来捋虎须。
季如蓝只当没看见,跟着红梅“噔噔噔”奔到后面。
大雄宝殿两边一溜儿摆下四排圆桌,正是酒过三巡。范定风离了席,在各桌敬酒。他一领黄衫,语笑焕然,一副大将风度,忽然抬头看见门口的红梅仙子,连忙招呼:“九虚宫的红梅仙姑也到了,幸甚幸甚!”红梅冷冷一笑。
范定风又道:“在下这里忙得紧,有失远迎,请仙姑海涵!仙姑请上座!”说着就把红梅领到左首第一张桌子,加了一个座。桌上已有红梅的师弟红兰道人和天童寺的两名长辈武僧,俱是出家人。
季如蓝立在堂下,等着范定风盘问她。忽然席间一个少年美妇走了出来,拉着季如蓝的手道:“如蓝妹妹,你怎地来了?”那少妇正是季家姐妹的表姐周采薇,现已嫁作庐山派少侠楼狄飞之妇。范定风举事,庐山派不欲插手,又不好不理,就只派了小弟子楼狄飞夫妇前来。
季如蓝已有多年未见周采薇了,却仍是淡淡道:“山下那个老头子叫我来做医生的。”
范定风见红梅带来的少女神情倨傲,又不似武夷弟子,正待喝问,不料周采薇出来认亲,一时只好客气道:“这位姑娘,想来医术过人。不敢问高姓大名,师承何处?”季如蓝道:“我姓季。沈瑄公子是我的师兄。”此言一出,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交换着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采薇握着季如蓝的手,似乎更紧了。季如蓝心里暗暗诧异,沈瑄武功平平,又不大在江湖上走动,纯然无名之辈。她本以为还要解释沈瑄的来历,怎地看来每个人都知道他?
范定风脸上阴晴不定:“原来姑娘是洞庭门下。”“不是,”季如蓝道,“我只拜沈公子为师兄,他传我医术。”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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