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晃的领导就是中天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郝万春，他今年四十多岁，长得挺胖，大脑袋还秃顶，脸上的横肉快要耷拉到肩膀上了。肖晃敲他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玩空档接龙呢，立刻把游戏关掉。
“谁啊，进来吧！”郝万春摆起领导的架子，正襟危坐。
“郝队，我回来了。”肖晃推门而入，快步走到郝万春面前。
“嗯？”郝万春和值班的老刘头反应差不多，猛地向后闪一下，脸色变绿了，后脑勺差点撞到墙，“肖，肖晃……你，你怎么回来了？”
“郝队，我出事了……”肖晃急忙要向他解释。
“我知道你出事了，你，你……向后退两步。”郝万春全身寒毛起立，壮着胆子向肖晃大声喊。
“郝队，你听我解释，那天我开车去医院，在横江大桥上不知道怎么地就昏过去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河下游那段的草滩上。”肖晃无奈只好退了两步，然后用最简单的话，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出来。
“啊？”郝万春愣住了，又上下反复打量肖晃，脸色才缓和下来。
肖晃刚为进办公室的时候，因为急着向领导报告情况，所以没有关门。郝万春刚才喊的声音太大，走廊里其他办公室里的人也都听到了，以为郝万春怎么了这是，在公安局里被人绑票了？纷纷赶过来救驾。
这些警察刚闯进郝万春办公室，就同时看到了肖晃，肖晃回头向他们呲牙一笑，这下不要紧，他们差点全瘫在办公室门口。有两个做文员的女警察胆子小，掉头往回跑，又撞倒了好几个。
“出去，都出去，菜市场啊？没活干了是不是？”郝万春脸一沉，站起来骂门口那些警察，反正那些警察都比他官小。
警察们互相大眼瞪小眼，又看看向他们微笑打招呼的肖晃，缩缩头全回去了。最后一个走的警察挺会来事，在外面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郝万春这才没好气地闷哼一声，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
“小肖，来来，这边坐，喝点水。”办公室里有沙发，郝万春招呼肖晃到沙发上坐，又把自己亲自倒的水递给他。
说实话，肖晃有点受宠若惊了，平常郝万春别说给下属倒水，他能有个笑容就比母猪爬上树还稀罕。不过中国有句话，“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肖晃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哎呀，小肖啊，你这次能大难不死，真好，真好。那天大桥出事后，我们赶到现场，从河里捞上来你的车，已经变形报废了，还以为你也肯定……咳，肯定遇难了呢！局里领导们听说你的事，都说我们中天市公安局少了个人才，还特意嘱咐我给你开个隆重点的追悼会。”郝万春用力拍着肖晃的大腿，情深意切地对他说。
“呵呵，不好意思，让您和领导们费心了。”肖晃必须客气客气，他知道郝万春说的这些事，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错了。
“那都不算事，你能回来就比什么都强。你这样，小肖啊，我放你一个月大假，你这次受惊不小，回家好好休息休息，这边的工作你就别惦记了。”
如果郝万春是那种和善仁义的领导，他说出这番话，肖晃一定会感激得一塌糊涂。可惜郝万春不是，在公安局里郝万春外号铁面白眼狼，不止是对犯罪分子，也是对他手下的这些警察，他一向的作风就是……有活你们干，有危险你们上，有功我来领。
所以肖晃很冷静，他分析郝万春话里的每一个字，里面似乎带着刀子。
第六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肖晃笑了笑，身子向前探了一点，貌似真诚对郝万春说：“郝队，您太费心了。不过我没事，真的，我手里还有案子，早点破还能早点给您争光不是吗？哈哈，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出去干活了。”
说完话，肖晃站起来就要走，他暂时还不知道郝万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绝不能按郝万春说的去做。
“哎，小肖。”郝万春突然拉住肖晃，目光闪烁很快，脸上仍然保持笑容，“我让你回家休息你就放心休息，别想那么多了，队里还有别的同志，让他们干去吧！”
“哈哈，不用不用，我自己做吧，不麻烦别的兄弟了。”肖晃一边装做轻松，一边握住郝万春的手，其实是要把他的手拉开。
“肖晃。”一刹那间的功夫，郝万春脸上的春风就变成了寒霜，语气也陡然凶狠，“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是命令，你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来上班。”
肖晃心里叹口气，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郝万春糖衣背后藏的就是炮弹。
“郝队，为什么啊？”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
“什么为什么，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工作……已经有人顶了。”郝万春松开肖晃，大步走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面坐下，摆出领导的派头，说直白点就是耍流氓。
肖晃闻言立刻沉默，半晌没吭声，他虽然早就猜到郝万春不怀好意，可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程度，自己的工作居然没了。
“谁顶了我的工作？”两三分钟后，肖晃艰涩地问道。
“新华所那边有个民警，姓黄，你可能不认识。他是咱们市黄市长的侄子，你出事以后，组织上以为你遇难了，就把小黄调到刑警大队。”郝万春也无所谓了，把实情全部告诉肖晃，反正肖晃没有任何人脉和背景，说破大天也就是个小警察。
“那我怎么办？被开除了？”肖晃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开车能掉大桥下面，好不容易没死，工作居然还没了。
“当然不会开除你，你是有编制的正规警察。朝阳镇的派出所那边缺人，一直向我们要，肖晃，那边工作轻松，天天坐办公室也不错，你就当下基层了，局里有机会再调你回来。”郝万春一句话居然把肖晃给发配了。
朝阳镇是中天市管辖内的一个小镇，肖晃以前办案的时候去过，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自己好好的一个市局刑警，调到偏远镇子里当民警，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至于郝万春说的什么有机会再调回来，信他的话，母猪都能上树。
肖晃当这些年警察，一直低调做人，不管自己破了多大的案，立了多大的功，从来没往自己身上揽过好处。自己当初的同事一个个都提拔上去了，郝万春也拿着他的功劳越来越显赫，据说快要升副局了，可肖晃仍然是个普通的刑警。
这年头，在社会上混……尤其是在公安局里混，太不容易了。肖晃有自知之明，他没钱没人脉没网络，就算向上争也不会有结果，只会让别人嘲笑，何苦自己虐自己，伤不起啊伤不起。
但低调不意味着怯懦，如果有人以为肖晃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郝队，我在局里时间不算短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我没有犯错，凭什么把我踹到乡镇？我想不通。”肖晃突然大步走到郝万春办公桌前，大马金刀坐下来，坦然质问自己的领导。
“嗯？”
郝万春愣了一下，他原以为能轻松摆平肖晃，以后照顾好市长的侄子，就可以前途无量。但他没想到平常温和如绵羊的肖晃，今天居然胆子这么大，坐在自己面前，要自己给什么说法。
“肖晃……”郝万春脸色更吓人了，连横肉都开始抖动，咬着牙关说，“你开着局里的车办自己家的私事，车子报废了，你就得负责任。你家里的条件你自己清楚，再加上公车私用，我调你去乡镇你还不服吗？”
听到郝万春这话，肖晃差点想骂人，在公安局里哪个不是公车私用？上次郝万春闺女结婚，全局的车都去了，还挡着车牌挂大红花，这事郝万春个王八蛋怎么不提呢？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能点灯？
“没商量了是吗？”肖晃的忍耐和低调已经到了极限。
郝万春没有回答他，连看都不看他了，意思已经很明白，肖晃去朝阳镇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肖晃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组织上的决定，根本就是他郝万春自己拍马屁、想攀高枝的决定。肖晃前脚刚出事，郝万春就把他的工作给了市长的侄子，现在肖晃回来了，郝万春走投无路，又想用官威压死肖晃。
既然事已至此，肖晃就只能撕破脸了。
“郝队，从你当上大队长那天起，哪一次的案卷报告里没有你？去年9。25特大杀人案，报告里说你冲锋在前，英勇擒敌，那我大腿上的疤是怎么回事？报告里可一句都没提过我。前年10。12多地联合抓捕行动，报告里说你埋伏在草地里一天一夜，最后抓获了罪犯分子集团里放风的小子，使破案工作推进一大步。你心里不虚吗？那小子在监狱里现在看到我都哆嗦，他认识你是谁吗？算了，说这些没意思，郝队，今天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真要把我踢走？”肖晃冷着脸一套话说出口，一点停顿都没有，字字如飞刀，刺得郝万春胖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白了又绿。
这个世界上，最要命的事就是对方说的全是事实，而你却无言以对。听了肖晃的话，郝万春气得好像脑血栓后遗症似地全身颤抖，要是目光能杀人，肖晃早就死三万六千次了。
凡事适可而止，反正该说的话肖晃都已经说了，把郝万春逼到狗急跳墙，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郝队，刚才我有点不冷静，年纪小您别见怪。关于我的事，麻烦您再和组织上说说，我先回家休息两天，等您电话。”肖晃态度缓和下来，还笑了笑，站起身径直走出郝万春的办公室。
第七章 死马也要当活马医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让郝万春自己想去吧！其实肖晃心里没底，工作的事能不能解决，估计要看天意了。
他从公安局大门走出来，老九远远地一跃而起，轻灵又矫捷，抓住他的肩膀，大尾巴一盘就稳稳地呆在了他身上。
“我很久不和人类接触，怎么，你们都不用吃饭了吗？”老九的眼睛是绿色的，但现在看上去更绿了，饿得快要喷胆汁。
“有点事必须处理……行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吧！”肖晃摸摸肩头上的老九，大步走到街边，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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