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请来给看了之后说,是太过操劳。萧孟朗亲自送他离去的路上,黄大夫又低声说了几句话,令萧孟朗满脸羞愧之色,再三的向黄大夫打拱作揖说您指教得甚是。
黄大夫的原话不过是说,纵观殷州这些大户人家,也只有府上还是老夫人当家了。这么大的宅子,就算只管些日常琐碎并不操办什么大事,也免不了劳心劳力,何况老夫人年纪这么大了。
老夫人自己又何尝不知这是累出来的毛病?先是操持着过年闹腾过半个正月,接下来又是二房的渊哥儿出生、五郎进州学、渊哥儿满月…前两天长青媳妇又闹了一场,说是跟着长青去涿州的姨娘于氏这么多年后竟然开怀有孕,保不齐是趁着长青忙公务出去偷了人,这话传到了鹤年居,当时便将老夫人气了个倒仰。
于氏偷了人便能有孕,那么说长青膝下的子女们都不是长青亲生的了?老夫人召来二夫人臭骂了一通,又将这话一问出口,二夫人立刻面红耳赤,连连辩解说媳妇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随便给那于氏捏个罪名,于长青于咱们萧家脸面一点也无碍?你那陪嫁丫头梅氏当年倒是顺顺当当便生了一儿一女,怎么到了于氏这里你倒善妒起来?” 老夫人当然知道长青媳妇这是顾忌于氏之前的良家子身份,还有于氏与长青的情份也令她害怕。可是毕竟抬进来这么些年了,一直叫人家膝下空虚,未免太苛待了些吧。
“我们…我们老爷当初也请过不止一个大夫给于姨娘问诊,都说于姨娘不好受孕……” 二夫人嗫喏着解释,“年轻时都不好受孕,怎么一过三十倒老树开花了。”
二夫人是这么说,心里却骂起了大郎媳妇。之前一直都叮嘱媳妇莫给于氏断药,否则一旦叫她怀上了,不管是自家老爷也好还是老夫人也好,都得怀疑当年于姨娘身子没病为何就死活怀不上是她搞的鬼。
其实老夫人还至于等到这时才怀疑么,若不是在于氏进门两年后,也抬了姨娘的梅氏没多久便怀了三丫头,令她对长青媳妇多少不再那么埋怨,何至于等到今日才数叨这媳妇善妒。
老夫人虽说不喜欢男人纳妾,可老爷们既是纳了妾,就得好好待人不是?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叫人家一辈子断子绝孙,这事儿……到底说不过去。
本打算去涿州大闹一场的二夫人被老夫人教训了一通,便窝回自己的院儿里老实起来,每日里不是带带允哥儿便是去瞧瞧渊哥儿。而老夫人却从那日起更加的食不下咽,还生扛着说她没病。
还好这是三郎今儿回来早、又喊上皇甫惜歌一起来鹤年居陪祖母说话儿,听孙妈妈提起一嘴来,小两口这才恍然大悟,执意将黄大夫请过府来给老夫人诊脉。
三郎去送黄大夫,皇甫惜歌便执着老夫人的手软言劝慰,说了些什么不过是冬春交接乍暖还寒、外加这些日子的操劳,根本就不是病,“不如惜儿带上祖母去京郊的温泉庄子住上些天?趁着天气还不太热,还能泡泡腰腿解解乏。”
老夫人笑起来:“惜儿这安排倒是个甩手掌柜的作风。这个家若离了祖母你又不在,你说这后宅还能瞧得进眼儿去么?惜儿若真是心疼祖母,不如将这当家主母的差事接了罢,祖母带上几个丫头去你那温泉庄子住上几日可好?”
皇甫惜歌也不含糊,调皮的笑着问道:“祖母只说带上几个丫头,也就是说您舍得将孙妈妈和习妈妈留下帮衬惜儿一二?”
不等老夫人答话,孙妈妈便在一旁抿嘴笑起来。三奶奶还真会抓话里的空子,怪不得这内宅里早就传开了说三奶奶能言善辩,不说归不说,一说便抓住要害。这不就像老夫人年轻时一般无二?唉,老主子忙碌了几十年,终于能好好歇歇、享享儿孙福了。
老夫人被皇甫惜歌一句话堵得目瞪口呆。难不成只有她累了,金铃银珰便不累?本想带走这两个老的随她一起去享受几天,别再日日忙碌这内宅之事,怎么被这孩子一句话便硬生生截留了?她略带歉疚的望向金铃,却见金铃满脸是笑,不由立刻释然。
若真将金铃两个带走,哪儿还是扶持惜儿上位,倒成了故意刁难了。于是点头笑道:“叫你孙妈妈她们帮衬你倒不是不行,只是你得记着,她们两个也不比祖母年轻几岁,使唤起来莫下狠手。”
皇甫惜歌拧着身子不依:“祖母这是什么话,惜儿又不是地主老财,使唤起人来不管不顾。何况留两位妈妈在家哪里是要使唤她们啊,惜儿又不大懂中馈之事,若有两位妈妈坐着说话儿指点两句,惜儿便有了主心骨了。”
“惜儿那里虽然有两位姑姑在,毕竟她们是宫里出来的,她们懂得那些和咱们家的规矩大相径庭。”
老夫人假装吃了醋般撇着嘴:“合着懂得多的便活该受累。”
这话一出口,皇甫惜歌与孙妈妈还有绿萝等几个丫头皆笑起来,之前为老夫人的病抓心挠肺的忧虑转瞬不见了踪影——老夫人何止是累的,最主要还是有心病吧,最近这些天何曾笑过一声又何曾说过一句玩笑话?
多亏三郎今儿回来早,皇甫惜歌轻抚胸口暗暗念叨着。婆祖母早与她说过了,这个家左右都是要她当的,趁早当起来比拖到不得已为之好得多。既是如此,让老夫人趁病住到她的温泉庄子去,倒省得一些老人仗着老夫人的势倚老卖老欺负她这个新主母。
她是这般想,老夫人自然更是这般想。萧府里的家生子也不少,还多是几代前便在府里当差的,又喜互相联姻扩展势力,下人们也早都有了各自的人情网。更有些管事的都管了几十年或是十几年,打不得骂不得训斥不得。若惜儿被她撑着腰管起了家,那些人到底是面上服气还是心里服气也不可知,待过上几年她这老婆子撒手西去了可如何是好?
还不如干脆不扶持了,叫惜儿自己去立威岂不是更好?这样也许上手更快呢,她趁机躲了,倒省得今儿这个来哭诉,明儿那个又来撞木钟。不当家便不受累,哪有将管家之事放了权,却在背后指手画脚的。
老夫人想到这儿,先叫绿萝去吩咐紫藤给她做些可口的点心来吃,旋即又嘱咐孙妈妈带着红鸢去帮她打点些礼物:“……好几年没回娘家了,趁着去惜儿的庄子上,先回京城襄国公府住三五天。明日,不,后日就走。”
皇甫惜歌见状又撒起了娇:“惜儿好羡慕祖母啊,后天便能回娘家了。”她的话音还没落,萧孟朗已在明间接上了话头,问是谁要回娘家。进来后得知是祖母要回襄国公府小住几日再去惜儿的温泉庄子上养养身子,便偷偷的向小妻子递过去赞许的微笑。
他不过是出去送送黄大夫又立在门旁闲话两句寒暄两句,惜儿这里便说服了祖母放下内宅琐事出去散心走亲戚,还真是个话语赶趟的。只是萧孟朗并没想到,他的小妻子,要到下个月才满十八岁的妻子,马上就要挑起当家主母的担子了,他只以为就算祖母去散心,惜儿也不过是代行内院管家之责。
因此当他挨着妻子坐下后,见祖母亲自捧了青芽递来的尺长黄花梨木匣子再递给惜儿、说这匣子里是钥匙与对牌、还有今年的账目与库房的详单,从此后祖母省心了,萧孟朗目瞪口呆,嘴大张得能塞进一只鸡蛋去。
再见妻子脸上并无忐忑的神色,萧孟朗更是惊讶。内院管家之事这么简单便交接完了?妻子也丝毫不觉得沉重便接了?这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还是早就胸有成竹?萧孟朗当然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妻子的心思足够用他不是不知晓,却依然为她捏了把汗。
之后没多久的花厅晚饭前,老夫人轻描淡写的对全家人宣布了她的决定。这些话犹如在平静的池塘中投入一颗大石,每一个在场的人心头都纷纷泛起了涟漪。
大老爷三老爷不管内宅之事,自然只是在心里嘀咕惜儿是否太年轻了些经验不足手段也不够,二夫人三夫人却相继变了脸色,二奶奶水雅琳更是满腹委屈,暗道这次更是叫这个妯娌将她比到尘埃里去了。
三夫人也不知从何得知,原来善哥儿一直入不了族谱养不到二郎媳妇膝下都是三奶奶背后给老夫人出的主意,从那时开始便更加怨恨起她来。如今见最不喜欢的三奶奶做了当家主母,心头的怨恨更加如烈火焚心,难不成善哥儿这庶子便要当定了?二郎膝下绝户了?
二夫人倒是从未对做当家主母抱过想法儿。之前下人仆妇们如何议论,不过是那些奴才们眼皮子浅的想当然。二夫人只是怕,三奶奶坐上了当家主母后,一旦有一日闹分家,她们二房可是得被克扣死了……
第一卷 菡萏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局(加更)
皇甫惜歌起个大早儿着人唤了阿四与两个侍卫从郡主府赶来萧府,护送老夫人离开前往京城,又嘱咐阿四路过温泉庄子时稍停一下,叫庄子上的管事出来见见老夫人,待过几日好亲自去襄国公府迎接。
又给庄子里管事的几个妈妈带了信儿,只说老夫人到了如她亲临,之后的日子里务必好好伺候着,饮食起居处处马虎不得,尤其是茶与饭食务必清淡可口,老夫人小疾初愈,要将胃口调整回来才好。
至于住处,找个向阳又通风的院子安置了就好,左右哪院儿里都有引进去的温泉水,随时泡汤都方便。只是在车队临出发前皇甫惜歌再三嘱咐绿萝,莫叫老夫人泡太久反倒容易疲乏,两刻钟便得从池中起身,起身后万万注意保暖……
老夫人听着三郎媳妇一句紧接一句的嘱咐,不由失笑。这是将她当成小孩子那般照顾了,生怕一点看护不周便要惹祸啊。平日里这孩子撒娇卖痴的倒不觉的,今日里一瞧果真是很细心,怪不得将三郎和禹哥儿也照顾得这么好。
说到禹哥儿,老夫人突然间有些不舍得离去了。按说她本该对儿孙们一视同仁才是,谁知是不是过去的二十来年里对三郎的偏心与爱护搞得鬼,怎么到禹哥儿这里依然如此,总觉得这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