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便自己拿着铲子挑了个坑,也没置办酒席,请左邻右舍。”
话到最后,他自己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脸上的悲伤和羞愧夹杂,心情复杂的仿佛缠绕着千万根丝线。
他知道如此做法有多不孝,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枉读圣贤书。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啊…
家里贫寒,亲戚早就断了联系,许多年不往来,以前有姐姐操持家里的事情,他什么都不关心,也根本不懂钱的事情,等到缺钱的时候,从家里找出的丁点碎银,尚不够给父母置办身体面的衣裳,便只能厚着脸皮去瞧左邻右舍的门,不断的给人下跪诉说自己的难处。
整天下来,他的腿已经因为下跪的次数太多而酸痛不已。
整个村子,能去的地方也都跑遍了。
却只借到些铜钱,加上先前的碎银只够买布料的。
他甚至没敢挑稍微高级点的布料,便匆匆的付了钱,按照自己的理解剪裁衣服,随后回忆娘拿针线的样子缝衣服,整夜都没敢合眼,通宵下来,身体已经吃不住,索性衣服勉强弄好,不算太合什,但因着布料比平时那些粗麻烂布好些,看起来还好。
兰儿的眼泪比夜间那会落的更急,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到最后哭的久了,已经支撑不住。
她整个人便再次跌落在地,双臂环着膝盖,接着落泪。
男子无声的看着兰儿,秀气的容颜上闪过心疼,当日父母去世时没忍住的眼泪此时终于降落,在素来依赖的姐姐面前,他从来都学不会掩藏情绪~
待他坐到兰儿旁边,两个挨着痛哭的时候,兰儿的心却仿佛被绳索勒着般极疼。
她侧过脸去,看着弟弟满是泪痕。
便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眼泪,蓦然想起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父母不在,可弟弟还在,他还要读书求学,考取功名,将来还要娶妻生子,作为他最亲的姐姐,这些她都不能置身事外。从小她就舍不得弟弟受半点委屈,眼下怎么能让他陷入绝望中,不用猜也知道,他最近定然受了不少苦。
眼底深处有坚定不断的浮现,兰儿拭去自己的眼泪。
手覆在胸前,尝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过了片刻后拿出百两银票递到弟弟的手中,“我今天还有事,必须回左相府,这些你先拿着,等我明天回来再好好的重新为父母操办盛大的葬礼~”
她的父母活着的时候受尽苦楚,不为人知,死的时候更是抱着遗憾,承受着身体上的病痛~她不能任由他们就这样入土,必须做些什么来补偿他们,让他们走的热热闹闹,不再凄清冰冷~让他们泉下有灵,看得她和弟弟会过的很好,可以放心。
男子抬起惊愕的眼,眸子闪过失望,“姐姐才刚回来就要走?”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依赖的姐姐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甚至还没来记得和她多说会话,没来记得告诉她,他有多害怕,她便要离开他的视线。
若说上次是不知情,那现在又为何如此绝情?!
他本来还想告诉姐姐,娘的临终嘱咐呢,虽然只是希望姐姐嫁个好人家这样的小事,但他依旧想让姐姐知道,就算她没有回来,依旧是父母最牵挂的孩子。
兰儿看见男子指尖处的针眼和掌心处的茧,心中微疼。
别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弟弟眼底的那抹失望和痛心。
之后视线回转,拿出剩余的银子,“这些都是四小姐给的,她与我有大恩,她今天会有麻烦,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帮上什么忙,但我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男子看着银票,呆若木鸡。
他毕生都没有看见那么厚的银票,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肯定不是姐姐赚的。
隐约记得左相府中的四小姐是个笨笨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有钱?
按下心中的疑惑,他抬眸,眼底有着难以割舍的留恋,说出的话却是在支持着兰儿的决定,眉间透着丝丝通明和儒雅,“我有时候也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怨姐姐你,各种腹诽。可我从来都知道,姐姐是最最聪慧的女子,你做任何决定,都是对的~你若不知情父母的事情,肯定是有人拦截了消息,你若想回去报恩,那位四小姐肯定对你有大恩~姐姐的恩人,就是我们家的恩人,所以我不拦你~”
说完后,像个小孩子般趴在兰儿的肩头哭泣。
那句‘可我就是舍不得姐姐’,他始终没有说出口。
以前到现在,他都是被照顾的那个人,诸事不愁,百事不忧,虽然贫困,但好歹有姐姐,有父母,但现在他只能和姐姐相依为命了,他也想学着讨人喜欢些,不能总由着自己的性子给姐姐添麻烦~总该到了懂事的时候,就不能接着任性下去。
☆、37无惧对峙
兰儿看着自家弟弟,“我明天绝对会回来~”
说完后,忍着腿部的疼痛站起来。
没有走去木屋内看看,唯恐触情生情涌出更多的不舍,叮嘱了弟弟几句后便离开。
日头正盛,阳光炙热。
被烘烤的满头是汗,衣衫的里层已经湿透。
兰儿没有停下脚步,绕了很远的路才抵达香儿家中,打算和香儿返回左相府。
匆匆说明来意后,她便拽着香儿的衣袖向着门外走去。
而香儿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命的挣脱开兰儿,“我不能回去~我的未婚夫家逢巨变,他父亲无故获罪入狱,近日就要被斩首,我必须在这个关键时候陪他。”
兰儿闻言愣住,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依照她的个性,若是遇到此类事情,估计也很难取舍。
所以并没有怨香儿不知恩图报,她反而强自扯出微笑,掩盖眼底的悲伤,作势离去,“那我先回去,等你家里事情处理好了就来,我在左相府等你。”
她抬脚离开的刹那,香儿的声音自身后飘来。
兰儿立刻回头,清晰的看到香儿眼底的决绝,惊异的发现就连香儿她的声音也带着从未有过的陌生,“左相府那种地方我再也不会回去了~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若再去,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还要陪着我喜欢的人白头偕老,绝不能再去找罪受~”
不由自主的睁大双眼,兰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薄汗顺着两颊滴落,宛如她无措的心。
骄阳越发的刺目,似要看透人心,将心思深处所有的盘算都转化成情绪逼到容颜上。
此时的兰儿,心底无端的泛起不满。
她素来以为自己和香儿姐妹同心,以为自己很了解香儿的品行,却不料会是如今这个结果。
香儿这是决定拿着足以让自己衣食无忧的三千两,彻底轻飘飘的走人摆脱左相府吗?她倒是洒脱,走的轻巧,可那滔天的恩情怎么办?就这样作罢了么?
兰儿抬眼,仔细凝视着香儿的容颜。
看出对方没有半点反悔的意思,也没有再劝说。
姐妹相处那么久,她终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强迫香儿的意愿,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说起来她确实无权要求别人都和她做相同的事情,毕竟香儿说的不错,进了左相府,就如同进了狼窝,日子很难熬,小命更是随时受到威胁。
兰儿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最终离开。
经由这场变化,她的脚步越发虚浮起来,整个人给人种随时都能被风吹走的错觉。
看着她的背影,香儿的眼泪无声的滑落。
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和兰儿共事,彼此照应下去,以报当年兰儿为她穿梭雨夜觅医的恩德,亦舍不得离开兰儿这样贴心的好姐妹,可左相府那种地方真的不是人呆的啊~每次被迫伤害四小姐的时候,她的手都会抖动的极为厉害,心跳加速。
唯恐坏事做的多了,遭到天谴~
大多时候,她都睡不好觉,总感觉周围有很多冤魂在游荡。
那种阴森的窒息感,让她无所适从。偏偏她还不能拒绝三小姐的命令,只能接着虐待更多无辜的人,只能违背着良知,忍受着良心的摧残去做坏事,整日都提心吊胆者,担心那些被她害过的人在背后聚集起来商量着怎么暗算她。
除此之外,还得承受三小姐的浸了辣椒水的鞭子,经常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摆脱左相府,便再也不想回去。
至于和兰儿的姐妹情谊,她永远也不会背叛。兰儿始终是她最好的姐妹,这点无论生死都不会改变~日后若有机会报答四小姐的恩情,她亦不会犹豫。
经历了那么多,她现在只想陪着自己的未婚夫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然后选择和自己喜欢的人呆着,不再强颜欢笑小心翼翼的伺候人,而是有尊严的过些舒坦日子,*她所*的人,守护她的*情,祈求日后子孙昌盛~
谁是是非,没人能够轻易给出定论。
香儿的难处,兰儿也经历过,但依旧毅然决然的返回,足以说明兰儿的品行更优。
可事实上,柳未央轻易拿出三千两银子相赠,也根本不求报答~
如风般潇洒的柳未央,向来做事但求随心,只做她愿意做的事情。
在香儿和兰儿离开的时候,她根本不希望她们能回来左相府,也压根不希望她们返回成为她的累赘,她就是要做自在逐风的女子,任她去留,不需要人照顾,也不需要人相助~
彼时的她,只是拉过被角,陷入更加安稳的睡眠中。
待醒来的时候,手表显示的是上午九点整。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底开始逐渐的恢复清明,慵懒的理了下发丝,便将兰儿的被子折叠起来放回原处,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毯子,塞回包中~梳洗过后,还没坐稳妥,便看见柳惊雨破门而入,仿佛恶煞般气势汹汹。
刚闯进来,柳惊雨对柳未央就开始劈头盖脸的骂,“你个贱人,躲在这里,让我找了半天~赶紧起来去我房间,大夫人和我娘她们都在呢~你就等着瞧吧。”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柳未央噗的笑出声。
怎么来的这般晚?她都有点等不及了~莫不是整个左相府今天也都睡懒觉,起床的晚?
她本来还想着,等柳惊雨来寻事的时候,自己再慢慢起床。
这样的话,柳惊雨就需要被迫多等会。哪知这吖来的这般迟,真让人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