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除了一张木板床外什么都没有。虽说是牢房,倒也还整洁。怀恩现在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担心六王爷。依他的性子,今天他还会派小安子到浣衣局找她打听消息。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他就能得到消息。如果他闯了进来,该怎么办?和所有人说,昨晚是他们两人在一起吗?怀恩摇了摇头。
太阳西斜,院子里的落叶铺了满地,已入深秋,一股说不出的凄清涌入怀恩的心头。两名侍卫守在房门前,不时的低语几句。正无聊时,就听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道:“王爷,应该是这儿。”
是小安子,怀恩忽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晃了晃门。
“参见六王爷。”两名侍卫道。
“嗯,把门打开。”君天恒沉声道。
侍卫道:“王爷,这里关着的可是疑犯。万一……”
“哪有那么多的万一,快把门打开!”君天恒不耐烦的打断他,命令道。
“是。”
一阵开锁声,紧接着大门被推了开来。
君天看到怀恩怔怔地看着他,神情凄苦,心中不由得一阵疼痛。若不是昨晚找她出来,她也不必受这份罪了。他拉起她的手,抬脚便就往外走。
怀恩向后挣脱他的手,急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又不是你杀的,我自然要带你出去。”君天恒没想到怀恩会拒绝与他离开,感到有些奇怪。
“王爷请回吧。”怀恩语气淡淡道。
君天恒握住她的肩膀:“你不愿意出去?”
怀恩苦笑:“奴婢与你这样一走,别人会怎么说。这不明不白的,反倒让人疑心奴婢。你说,我会愿意吗?”
云淡风轻的眸子倒映着怀恩那丝异常难看的笑容,君天恒眼底闪着痛意道:“若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怀恩竟又笑了起来:“难道要奴婢大哭一场,就可以把问题解决了吗?”
君天恒急道:“那怎么办?我去找母妃。”
怀恩心里低叹了一口气,这时找庄贵妃来,又有什么用?她看他眼底尽是担忧,亦不再刻意让自己微笑:“不,这事儿不能找娘娘。若王爷诚心想帮奴婢,就请王爷帮奴婢去找一个人。”
“找谁?”他的眼眸一亮。
“太子太傅姬凉。”怀恩想来想去,只能去找他。
“姬凉?他怎么与你相识的?若他不肯帮忙该怎么办?”君天恒有些想不通。
“你先帮奴婢找他吧。将事情经过如实对他讲就好。还有,不要让太子看到你找过他。”怀恩直觉感到,这件事与太子有些关系。
君天恒也不是愚笨的人,听怀恩提到太子。自己心里原也是这么想的,此时竟与怀恩想到一处,便点头应下。
夜晚,星点宫灯摇曳,遥遥之处隐约传来鼓乐吟唱之音。这般寂寥而热闹。是谁在弄琴,挑起深邃幽静中缠绵凄怆的情思;又是谁在漫歌,拨开清婉容颜下缱绻不散的悲伤。
又是辗转反侧的一夜。君天恒自下午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怀恩不安地翻了一个身,觉得这样的生活让她有些疲累了。她实在不喜欢那命悬一线的感觉。却偏偏逃脱不得。
随着一丝曙光的来临,天际逐渐亮透。院子里响起零乱的脚步声。
“快,快把门打开。”
怀恩闻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这时门被打了开来,掌伺姑姑拿着她的包袱走了进来,“怀恩,这是你的东西,我叫秋儿都帮你收拾好了。”
怀恩想从掌伺姑姑的脸上看出端倪,谁知她竟避开了她的目光,将包袱递到她的手上,便匆匆离开了。
这是将她打发出宫了?还是拿她行刑?
“随我来吧。”一个年纪稍长的公公用眼角扫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这脚仿佛灌了铅似有千斤重,不管是生亦是死,这一步总要迈出去的。她拂了拂有些纷乱的发丝,拎着自己的包袱,大有壮士断腕之势随之而去。
路似乎很长,曲折迂回,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怀恩可以肯定的是这条路不是通往宫外,而是深宫。因为她看到了面前的怀远殿,那象征着皇家最高统治中心的殿宇庄严而肃穆。
那公公回头看了她一眼,怀恩这才知道自己已看了那宫殿良久,忙移步跟上。
御书房内。
怀恩又一次站在这里。姬凉对她略一点头,便走了出去。怀恩苦笑,本想让他想办法,没想到,这个办法就是面前的这位景仁帝。是啊,求谁也不如求这位九五之尊。
“你有话要对朕说吗?”此时,景仁帝审视着怀恩这双眼睛,那眼中涌出一丝疲惫和伤感之后仍旧是不动不变的冷静,这样的她是他所熟悉的。
怀恩淡淡说道:“奴婢要说的话,想必皇上已经知道了。奴婢无话可说。”
景仁帝并未因她的淡漠无礼而恼怒,反而露出笑意,“好吧,昨晚是朕让你在御前伺候的,也就是说你与朕在一起。高仕!”
高公公闻声进了屋内,躬身道:“奴才在。”
“你随了高公公去吧。”
这是要放了她吗?让她随高公公而去,又是什么意思?怀恩用眼神询问,景仁帝敛起笑意,拿起一份奏折,头也不抬,道:“愣着做什么?朕可不想朕的儿子没事儿就往浣衣局里跑。堂堂一个王爷成何体统。”
说完,手一挥,让她离开。
怀恩一怔,既而了然,那颗纷杂的心慢慢平复,眼眸含笑,轻扯了唇角,对着景仁帝深施一礼。
望着怀恩离去的背影,景仁帝含笑点头,与聪慧的女孩儿打交道,实在是不用自己费太多的口舌。
当日早朝后,姬凉提及此事时,景仁帝自然明白这事与怀恩无关。本是后~宫的琐事,却因着是怀恩的原因。让他这位日理万机的皇上稍稍过问了一下。心中是非曲直已然有数,只是时机未到,有些人现在还动不得。皇家血亲又能怎样,至高无上的皇权紧握在手才是王道。
想到怀恩,景仁帝不由得又一次笑了,这个倔强的丫头,这回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
第一卷 宫廷篇(上)宫女 【第039章】 烫伤
亲们,今日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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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公将怀恩带到离御书房较近的一个偏殿里,从里间迎出来一个宫女,与高公公见了礼。知道她就是新来的宫女后,那宫女忙接过她的包袱,招呼她进屋。
高公公叫住怀恩,怀恩见他似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随他移步到殿门外,高公公淡淡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这是皇上对你的恩典,往后你只跟着蝶风好好伺候皇上就好,别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这御前伺候的差使不算辛苦,但要细心。最重要的一点,不该你听的不要听,不该由你嘴中说出的话,你也不要讲。否则…。”
他停下,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而是盯住她的脸,怀恩已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忙垂眸惶恐道:“公公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嗯,你人还算聪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蝶风吧。”高公公满意地点点头。
也许是毗邻御书房的原故,整个偏殿看起来大而空阔,装饰华丽。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皆饰以云彩花纹,意态多姿,斑斓绚丽。在这样幻彩迷蒙下殿宇深广金碧辉煌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屋内蝶风已将她的包袱放在她的床位上。怀恩四下里打量着屋子。这屋子的布置不知比她曾住过的地方好上多少倍。虽说是奴婢日常起居的房间,里面的家具却是上好的,果然负责御前伺候的宫女地位要比普通宫女要高一些。单瞧这儿待遇就有着天壤之别。
‘扑哧’一声笑,打断了怀恩的神游,蝶风笑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怀恩不好意思地笑笑,诚实地说道:“姐姐快别笑我了,以前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蝶风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这让怀恩觉得很温暖。看蝶风的样子不过十七八岁,个子稍高。长得虽算不上绝色,却也是清丽脱俗。最难得的是她那张温柔的脸庞,以及眼中所透出的真切关怀,这让怀恩想到了林妃。
蝶风极为稳重,对她的事情并不多问。只把要做的差使,细细地讲与怀恩听。怀恩一一记下,怕有什么疏漏又问了一些事情才放下心来。原来怀恩的差使很简单,不过是给景仁帝端茶倒水而已。可毕竟伺候的主子是皇上,不可有丝毫差错,万一伺候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已值深冬。怀恩已适应了眼下的生活。她的尽职尽责、谨言慎语,让高公公非常满意。每日闲时,蝶风便跟着怀恩识一些字。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可心。
那浣衣局里吊死的丫头从此无人再提及。就象几年前,君天凌落水事件一样,悄无声息的,渐渐地让人淡忘了。可怀恩忘不掉,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宫中的轻歌漫舞、华衣锦服遮隐去多少卑贱的生命。谁能在乎,谁又能自保?
这一日,阳光正好,怀恩折了殿外的梅花,准备插进青釉瓷瓶。这时,蝶风奔了进来,“怀恩,高公公让你送茶进去。还有…。。。”蝶风欲言又止,瞥见无人在近旁,附耳低声说道:“瞧皇上的样子好象在发怒,你进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哪个皇上不是脾气大的,不过这是怀恩当职以来第一次遇见。不禁对蝶风善意的提醒小小的感动了。
御书房外,高公公有些不安的站在外面,见怀恩端着茶走过来,赶紧挑起帘子。怀恩原以为御书房内不过是几位大臣在,没想到竟是景仁帝的三个儿子,个个跪在地上,景仁帝一脸的恼怒,脸色涨红。
只听太子泣声道:“父皇,此事真的与儿臣无关啊,还望父皇明察。”
三王亦附声道:“父皇,儿臣也觉得未必是大哥所为。如今,还是想办法让户部的张大人再去查证一下。若要确是如此,父皇再责罚大哥不晚。”
六王道:“父皇,三哥说得没错。这等事还是要查清了再办。您快别气坏了身子。”
怀恩将茶轻放在书案上,正要退下,只听景仁帝叹道:“都起吧。给他们也沏些茶来。”
怀恩脚步一顿,略一点头,退了下去。
高公公低声问:“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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