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伞缓缓向她走近,却无视她炽烈的目光和满心的期盼。
直到走到她身旁,他停住了脚步。
——你还不走?不要弄脏了这个地方。
她说了一句什么,可是梦中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随即,云墨池的脸上浮现了轻视和不耐烦。
——那随便你吧,反正你也死不了。
他有再转身离开,她却在他身后大声说了句话,可梦中依然没有听见。
但这句话却让他侧过脸看向她,淡淡一笑:
——你死了,也不过是一截枯柴而已。
然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头,重新朝那扇门里走去。
沉重的闷响之后,他的脸被隔在了那冰冷的距离后面。
“云姬,”奚清又再唤她,“你没事吧?”
云若之觉得脑海中一时混乱不已,一时,又空白的像是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木讷地转过头看了看奚清,“你,是……”随即,她苦恼又痛苦地抱着头,似乎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云姬,你看着我。”奚清轻声唤她回头,然后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如同一股清澈的暖流从天而降,直达入心。
云若之渐渐觉得灵台清明了不少。
“殿下?”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看着奚清时,已经能够认出他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云若之想不起在树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了,因为她还来不及记得便晕了过去。
奚清这时才算是松了口气,“我担心你有事。”
有事?是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云若之想在脑海中搜寻不久之前的记忆,但她只记得自己站在那株墨黑的梅树下,然后冥冥中在追随着一种召唤的感觉,她正为此神往,却随即忽然失去了意识。
“你知道么,那株梅树你是碰不得的。”奚清皱着眉,看似乎责备的话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云若之不解,“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奚清知道些什么,“难道殿下知道那株并不是普通的梅树?殿下到底知道些什么?求殿下告诉臣妾。”
见奚清长长叹了口气,却迟疑着没有开口,她以为他是想继续瞒着什么,于是着了急。
“殿下可知道臣妾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费了多少的心力?从小到大我都被这件事所困扰,到如此,我已然无法忽视它对我的影响了,若是不查清楚,我这辈子心里都不会安宁的……”云若之说着,眼眶不自觉又红了起来。
先前在梦中见到了云墨池,却让她直到现在都觉得心中酸涩不已而不能自制。
“因为……”奚清沉吟道,“你身上有它的气息。”
“它的气息?”云若之一愣,“它是谁?”
——那株梅树。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云若之和白傲翎都愣住无法反应。
“臣妾不明白……”她摇摇头,“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有那株梅树的气息?”
“云姬,”奚清看着她,知道这件事已经到了不能再瞒住她自己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天生体带异香吗?”
异香。白傲翎也忽然想起了什么,云若之身上的香气他也是知道的,而且好像还有一件什么奇怪的事,隐隐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
可是云若之却愣了神,她立刻嗅了嗅自己的身上,但又觉得那好像只是平常习惯的味道,加上她过去一直因为别的事情而过于专注,所以从来就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妥。
“这种香味,在你淋了雨之后,就会越发地浓烈,这是因为天雨是无根之水,具有天地灵气,而花木之灵则恰恰是汲取天地灵气成长的,因此,当你的身上沾了这无根之水之后,就会在那一刻尽数挥发身上的灵气,如此,香气也就遮不住了。”
奚清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敲打着云若之的心。
对了。她想起,曾经云墨池嘱咐过她不要淋雨,当时他说是因为她自小身子不好,而她当时也未曾在意,如今听奚清讲明了原委,她才好像猛然明白为什么云墨池要那样嘱咐她。
可是那香气又意味着什么?云若之很想问出口,但她又能感觉到心中的忐忑更甚了,整颗心就在嗓子眼,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已。
然而奚清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所以也没有等待她自己鼓起勇气问出来那句话,便给了她一个也许是解答那个问题的答案。
“还有一件事,”他忖了忖,觉得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个这最后一个秘密便也不必再瞒着她了,于是看着她,轻声说道:
“你的身上,不仅有这梅花香气,而且,还有妖骨之人的真身图腾。”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四十四章 两生之花
妖骨之人的真身图腾。
难道,我是妖骨之人么?难道,我真的不是云浩天的女儿而是个妖精么!
青龙云氏嫡脉之女,整整十八年的身份,整整十八年的信仰和骄傲。难道最终,她竟什么都不是吗?
那么,她是什么?云墨池又是什么?她不是他的妹妹,他也不是她的三哥,那他们,到底算是什么?
这一瞬,云若之忽然觉得自己被扔入了一个幽深漆黑的空间,强烈的孤独感不断向她袭来。
“云姬……”奚清岭看出了她的无助和害怕,想要伸出手给她一丝安慰告诉她自己在这里,在她的身边,可是他的手刚一触到她的手臂,她就如同受了惊吓一样将手抽了回去。
云若之的神情在告诉奚清岭,她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小房间里,好像这样才能感觉到安全,纵然被深深的孤寂所包裹,但她却没有做好任何接受别人的准备。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而这个突然超过了她的想象太多太多。
“不过有一件事,我也是觉得很奇怪的。”奚清岭知道她现在听不进安慰的话,所以只能继续用事件的引深来吸引她的注意。
果然,她的眸中有了波动,抬眼看向了他。
“照理说,妖骨真身图腾应该是抹之不去的印记,可是你身上的那个,却只有在淋了雨之后才会显现出来。”
奚清岭的话让本已震惊不已的白傲翎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
是了。他渐渐记起,当初云若之因为绣画的事被陆姮娥罚跪在绣堂前,那天晚上正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他记得那时他曾不经意注意到她右肩处有白紫色的光亮闪烁,但却未曾在意。
难道说——那就是她身上的真身图腾?
“殿下,”白傲翎犹豫着问道,“难道那个图腾,就是会闪烁着白紫色光亮的东西么?”
奚清岭看向他,眼神中有一丝意外。
“白上卿怎么会知道?”
云若之也不由怔住,原来,竟连白傲翎都曾注意到了这件事,而自己却还傻傻地蒙在鼓里许久。
白紫色的光亮。对了,她忽的想起,那时在静思园的房中换衣服时就曾经见到过屏风上有那样的光亮一闪而过,可是奚清岭却告诉她没什么,当时她也不以为意,现在才好像忽然全都明白了,那时的奚清岭大概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吧。
所以在雨中他才会对她发脾气。
“过去在宫中的时候,臣也曾见过淋过雨的云姬娘娘。当时便好像隐隐见到有那样的光亮闪过,不过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所以也就未曾在意。”白傲翎避开了那个夜晚详细的情况,因为他不愿意让奚清岭对云若之有所误会。
“那么……”云若之终于幽幽地开了口,“臣妾身上的图腾到底是什么?”
其实,她的心中早已隐隐有所预料,现在问出口忙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梅花。
两个字,却应验了云若之太多的猜想。
“那也就是说,这个图腾为什么会时隐时现,就是秘密的关键所在了?”
奚清岭沉吟着点了点头,“但这也正是困惑我的地方。也许真正知道内情的,也就只有云三公子和你的父亲了。”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云若之所要追寻的答案又落入了一个不可能触到的地方,她的三哥已逝,父亲又恨她入骨,谁也不可能将真相告诉她。
见云若之的脸上流露了深深的失望,奚清岭的心里虽然不好受,却也无法继续再对她说些什么。
其实先前的话,他只说了一半。
他会阻止她去触碰那株梅树,固然是察觉到了她身上有它的气息,然而更深处的话他却没有说出口。那株梅树其实并未死去,它的身上尚有一丝灵息,而云若之之所以会被它吸引而去,正是因为她们体内的灵犀相通,本来也是没有什么,但若是这梅灵因为有什么心愿未了而化作了强大的能量与怒气,那么她们就会像是镜中人一样,意识中可能有两个,然而现实中当她们遇到彼此,就会相克,除非另一方将对方的灵息全部占有。
若要问什么解决之法,也许就只能是深入那另一股灵息之中去探寻真相,然后完成它的心愿,将二者分离。
但这个方法实在太冒险,第一是他们并没有人能够帮助云若之深入她自己的梦中意识;地儿,则是因为即便进去了,若是梦中稍有茶匙,可能消失的就会是云若之自己的灵魂,再也醒不过来。
回去的一路上,云若之几乎没有多加言语,奚清岭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但他不希望她为了一个已成定局的事实去拿自己的后半生冒险。
她是不是妖骨之人,又有什么关系?
但奚清岭还是没有料到,事情竟然起了让自己无法估量到的变化。
回到王城之后,云若之第一时间去了云府,她果然还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几乎要触摸到的真相。她实在太想知道连云墨池也会对她守了十几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而她一个妖骨之人又是如何入得四神族之首青龙氏的府门的?
她姓云,但如今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姓云了。
但不出她所料,即使她是抱着那并不大的一线希望去找到云浩天求个清楚的,她的父亲依然冷漠地回避了她。
——如今我既然什么都知道了,父亲为什么还是不肯将最后的真相告诉我?你这样藏着掖着就能改变我是妖骨之人的事实么?
那时候面对云浩天,她抑制不住地激动和愤慨。
但云浩天只是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就斜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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