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在院子里拾掇残局,高挑的身影在灯光下被放得很伟大,虎头忽然喃喃了一句:“谢谢——姐姐——”。
谢谢送你们进书院么?谢谢给你们一个温馨的家?谢谢她没有让你们如王青一样独自承受贫穷与饥饿甚至来自这个世界的羞辱?
他们已经长大了,不再任性不再跋扈刁钻,书院的三年生活,足以让这两个聪慧敏感的孩子脱胎换骨。
书院休沐的日子就在两天后,虎头跟豹子都很兴奋,温先生事先说好了要去郊外跟志同道合的朋友谈诗论道,王老爷子照常去店铺做掌柜的,一袭青衫的客人,来到了。
即便那青衫上面有了反复补缀的痕迹,但清洗的很干净,完全遮不住一身的书生意气。
虎头豹子热情的出了巷子口接回来贵客,很骄傲的对邻居宣告:“这是我王青哥哥,在书院里是头名,白鹿书院的头名!”
客人的腰板挺得更直,粗糙的大手掌领着两个双胞胎,看起来,很喜庆……
“这是我四姐姐。”
“四姐姐——”。
“噗——你多大年龄了?”
“十——十八——周岁!”
“噗——你大我好几岁呢,能叫我姐?”
“哈哈哈哈——”。
同龄人之间其实相熟起来也很容易,经过了这么一番小插曲,再品尝阿珠特意准备的小点心,就不那么突兀了。
“我啥都没带,有矩说,让我来帮忙干活儿,干哪样儿?”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少年书生
王青此人性情挺大方的,初次见面的局促之后,说话便自然坦荡了起来,把青衫的袖子往上卷了卷。
阿珠也不客气,把身上的围裙系好,也丢给王青一条差不多花色的:“围上,免得脏了衣裳。”
这模样就更喜庆了。
提前准备好的烧碱等原料,几个人合作,用水将烧碱溶解开,在容器中一直搅拌到水变得透明为止。
“搅拌过程中将出现泡沫和发热现象,别担心,继续搅。”
阿珠的声音很轻灵,很温暖,很自然。
待烧碱完全溶解以后,一边搅拌一边将油逐渐地放进去,继续搅拌,最后撒入花瓣儿,晾上几分钟,再把混合好的液体注入模具中,还要原封不动地放上一两天,等待液体在模具中产生化学反应,千万不要用手触摸。
晾好之后,放在通风处,避开日光直晒,再放上一个多月,才算制作全部完成。
“有方有矩平日里用的香胰子,就是这般制作的?”王青大开了眼界,整个过程都没敢眨眼睛似的。
“是呢!这种香胰子的泡沫细腻丰富,能彻底清除毛孔深处的油污,使肌肤滋润光泽,富有弹性,我们还可以更换花瓣的品种,香味儿也会不同……”,阿珠把剩下的任务交给王青,自己转身去拾掇下一份洗发液的材料。
刚才距离的近,又是在灶间围着火炉劳作,玉树临风的王青书生,果然毫不客气的散发出了一种油腻的味道,就出自那个梳理的纹丝不乱的脑袋上。
怪不得虎头豹子一直要求做薄荷水洗头呢!
家里贴墙根儿种了一溜儿的薄荷。茂盛的根本不需要二次撒种儿,薄荷叶调配的洗发水功效可观,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能有效的抑制头发油脂的分泌;让秀发清爽无油,最适合王青书生这样的油性发质。
四个人再次合作,满院子都是熬煮之后更见清冽的薄荷味道,书生终于琢磨出了一个自以为新颖的问题:“是不是我们再做一些其他样子的模具,就可以做出更多样子的香胰子?”
那还用说?书呆子!
两个小的拽着书生去浴房清洗汗渍。顺便显摆一下自家的洗浴设备和用品。阿珠听到书生的拒绝声,不由启唇笑了。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有方有矩,家里还有你姐姐呢!”
“我姐不跟我们用一个浴室。没关系的,青哥你身上都臭了,真的!”
“不臭啊,挺香的。刚刚被香胰子跟薄荷熏得……”。
阿珠清洗一下手脸,坐回葡萄架下休息。晚会儿还得做饭,不需要摘围裙了。
长了三年的葡萄架枝繁叶茂,何况还有泉水的浇灌,结的满满当当的葡萄露了紫头儿。没几天就可以摘收了。
院门,再次被拍响,还伴着马儿打响鼻儿的声音。
“这是——那天来过的受伤的少年公子?也不能被称作少年了。人家都喜当爹了呢!”
阿珠脑海里乱成一团,脚底下却欢快的跑了过去。
肯定是自己对那匹宝马良驹感兴趣。知道心疼主人照顾主人的白马,很可爱……
结果,鬼使神差的,阿珠手里多了个小苹果,打开门第一个动作就先赠送到了白马嘴巴前面。
门外,还真就是蓝衣少年,半张银质面具冷冰冰,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还保持着拍门的姿势,身后,照旧连个随从都没有。
阿珠其实很想仔细观察一下另外裸露的半张脸的,可惜,少年不配合,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专门绕着去寻找合适的角度。
这年头看到个长得俊的就会觉得面善,这小子挂着半张面具就跟前世里见到的电影主角似的,既神秘又可爱。
白马挺欢脱,大嘴叼着小苹果斜睨主人,那意思,您老是让吃不让吃,给个话啊!
少年口唇间溢出一个“嘁——”的发音,白马就闻歌知雅意,“咔咔——”几下包圆了那个苹果,然后友好的对阿珠甩尾巴……
是不是所有的动物都喜欢用这个动作表示亲近?阿珠心情明媚至极,随手又薅出几根铁皮石斛来往前伸。
少年下意识就捻起一根塞进自己嘴巴里,白马不乐意了,这明明是对面的美女送给自己的草料啊大哥,怎么主人大不吝,跟自己抢起吃食来了?
白马的大舌头的速度也很快,“唰”一下卷起了剩余的几根“草料”,然后把嘴巴闭的严丝合缝,深恐再被贪吃的主人给抢劫了。
“噗——”,阿珠喷笑,摸摸白马的脑袋:“进院儿里等着吧,别乱吃我家的青菜哦。”
还挺奇怪的,吃了人家的最短,这个道理在动物界也能说得通?反正白马这个智商,是听懂了的,没人管束着系缰绳,人家也不乱跑,更是根本不去惊扰地上茂盛的蔬菜,悠哉悠哉的在空地上散了几下步,就舒舒服服的躺倒在果树的树荫下,好好咀嚼刚刚得到的那几根“草料”……
少年跟了阿珠往里面走,沉默的二五八万似的,还是阿珠主动询问:“上次的苹果醋酒,家里人喝的习惯吗?”
“唔——还好。”少年搭腔儿,伸手去整理了一下果树上悬挂的各家名牌,貌似,上次来去匆匆,阿珠没让自己留这东西。
“那这次您来是——?”
才三天而已,不可能喝完了一坛子酒。
“哦——我来——再买一坛男人喝的。”
银质面具在阳光下闪亮,连带的另外半张脸也看不清楚,阿珠眨巴眨巴眼睛,善意的劝导:“公子您好像是身上有伤,饮酒的话,可能会有妨碍。”
咱虽然是买卖人,也要凭良心做事的,何况这果酒不愁卖。
少年似乎欢喜了一下,面罩下多了八颗发光的牙齿,声音也温雅了许多:“无碍的,伤——不重。”
“那你喝这一坛。”阿珠凝眉,挑了一坛子度数低的:“桃子酒,舒筋活血还养胃,每次不要贪杯。”
少年的身影在悬挂的名牌下,银质面具的光环也褪去了,一侧的半张脸颊,棱角分明,肤色健康,长眉入鬓,眼梢儿微提,双眼皮长睫毛,高挑的鼻梁刀削斧刻似的透着刚毅,嘴唇稍薄,不多话,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就像男人年龄多老都会喜欢欣赏美女一样,女人活了两辈子,也会对安静的美男子目不转睛。
有什么**的气氛,在排列着酒坛子的走廊上酝酿吗?呼吸是微醺的,透着香,泛着甜……
一串串结着红色穗头儿的名牌,在夏日的微风中拂动,小姑娘松松编就的发辫垂过了腰际,一道弧线,伴着她微侧前倾的身躯更见玲珑浮凸。
不知不觉间,阿珠已经长大,高挑的身材,该发育的部分也都没落后,虽然身上的衣着倾向于舒服宽松,系着个连身的花围裙,可就又都勾勒了一遍。
如果,没有另外一个相同款式差不多花色的围裙出现,这气氛,还会持续酝酿下去的。
好死不死的,洗浴一新的王青书生,依旧穿着之前的青衫,系着花围裙,披散着滴答水的头发,出现。
“阿珠,要不要帮你?”
现在不叫“姐姐”了,改称名字。
少年的银质面罩刹那间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寒气,酒坛子揽在臂弯里,一手排出两个五十两的银锭子,拍在坛子的空隙中,然后转身就走。
一声极轻的唿哨,在树荫下乘凉的白马翻身而起,抖抖尘土,“踏踏踏”小跑出院门。
白瞎了刚刚喂食的苹果跟“草料”,这马跟主人一样没礼貌,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窜了,还是没留下名牌。
阿珠抓着银子望着大敞的院门发呆,书生王青已经勤快的把走廊里的酒坛子重新摆放规整了一遍,并顺手擦拭了一遍标签。
等两个小子也洗浴完毕换了干净衣裳跑出来,王书生早把整个院子都清扫过了,曾经丢在墙角废弃的木头模子,也刷洗过了,此刻正抓着把细长的刻刀准备下手翻翻新。
早先做手工皂的模子,都是姐弟三个瞎琢磨的,凡事儿都只求个大模样大轮廓,从没往细处雕琢,再加上皂液本身也会稍加膨胀变形,制作出来的“香胰子”的花式,也就算不上完美,马马虎虎自己用着开心就行了。
但是明显的,王书生这人对做事喜欢精益求精,据说他的绘画底子也是不错的,刻个私章什么的也能拿得出手,现在,见到欠缺打磨的模具,自然就忍不住要过过瘾了。
阿珠把活动空间留给男孩子们,自己到灶房去收拾午饭,虎头豹子对这个青哥师兄很看重,菜谱都是精心准备的,当姐姐的,一定得拿出浑身的解数来做才行。
说起来,这也是弟弟们第一次往家里领朋友做客,小家伙们也长大了呢!
五花肉早就腌渍入了味儿,“刺啦——”一倒入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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