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端妃亦是脸色苍白,她却还能笑:“贤妃娘娘曾羡煞天下多少女人,世间少有的,命里不该有的,你都得到了。可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昭儿也不会真的认你做母!”
“皇上呢?”贤妃不想听她废话,既是她做的事,昭儿便不会有危险,她此刻只担心皇上的安危。
端妃神情微怔,破天荒地侧身让开,“去吧。”
贤妃挣开侍卫的手,亟亟冲进内室。
白玉珠帘仍微微晃动着,龙床前薄薄鲛绡帐静垂。贤妃猛地掀起绡帐,世弦静静睡在龙床上,消瘦面容苍白没有血色,一侧,还隔着半碗剩下的汤药。贤妃怔住一时,眼泪蜂涌而出,一声“皇上”便跌倒在床榻边。
颤抖地抚上他的脸颊,贤妃猛地转身,将剩下半碗药仰头喝尽。
“皇上,臣妾来陪您,您休想丢下臣妾一个人走。”
女子翩然身姿落在九霄龙帷中,她紧紧拥住他愈渐冰凉的身子,嘴角却是幸福笑容。
【涅槃】36
“三小姐,哎,三小姐!”丫鬟追在苏偀身后跑着,苏偀一把推开面前紧闭房门,冲上前将令妧一把从榻上拉起来,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既然和君哥哥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回来也就罢了,你居然要**大姐夫吗?”
见令妧不说话,苏偀睨她一眼,轻蔑道:“我是胡说吗?今日大姐和姐夫来府上,她和姐夫在一起我都看见了!我又不是瞎子!怎么样,现在是我和大姐喜欢的人你都要抢是吗?”
苏偀拽着令妧手腕便说要带她去找苏太傅评理,令妧反手一把扼住她的手,见她吃痛地皱起眉,令妧冷冷道:“我没功夫和你瞎扯,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世弦不在了,北汉出了大事,这一切苏偀是不会懂的。
“我偏不!你也算不得苏家二小姐!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想怎么样!”苏偀一脸拽色,趾高气扬看着令妧。
“偀偀!”苏傃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苏偀似是瞧见了救星,回头就道:“大姐,你来得正好,你看看她,一脸不知羞耻的样子!”
“住口。”苏傃低低喝斥她,“她是你二姐,怎的这样无理。”
苏偀不可置信看着苏傃,苏傃已将她推出去:“我刚才来的时候见你娘找你呢,你先回去。”
苏偀不肯走,苏傃好说歹说她才同意出去。
令妧怔怔望着苏傃,自她回来,很多事,苏傃一句都没有问过她。这次来了,终是要问她了吗?
苏傃回身,见令妧直直看着自己,她忽而笑了笑:“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如果是别人,我宁愿是你。”
“为什么?”令妧脱口问她。
她并未多想,直言道:“因为你不爱他。”
不爱他,只是一场交易。
春风十里,拽着绯红一地。
院子里,阵阵芬芳愈烈,令妧悄然站在玄廊华梁下,指尖沾上花瓣,微微碾碎。不多时,便有雨点纷纷落下来,万千雨丝斜飘进廊下,沾湿了丝屡。庆王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鼻尖轻轻一嗅,清凉空气中,如丝如缕的轻萝香气萦绕而至。
他伸手揽住令妧的柳腰,低语道:“怎么样,想好了吗?”
令妧身子一僵,却没有伸手推开他。目光飘忽不定落在院中花草上——那**说求他帮她,他笑着反问她,凭什么。
他堂堂皇子亲王,却被她连番拒绝三次,将他的自尊骄傲一并踩踏在脚底。
如今一句求他便要他付诸那么大的精力来帮她,若是换了令妧,也是断然不肯的。
他却将她带去锦绣别苑,宁安公主薨逝,锦绣别苑早已空无一人。未到紫薇花季,别苑也无往日风采。他拉她伫足立在花丛前,伸手凭空折下一支“花”,笑着做了一个斜插令妧发鬓的动作,深邃眸子凝住她,垂目浅笑道:“我早说过的,紫薇花对紫微郎,你偏不信。”
指尖微颤,令妧抬眸望向身侧男子,他亦是低头直直朝她看来。只一眼,她瞧见他的眼底流光溢现,然后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令妧起初挣扎两下,他揽住她身子的手越发用力,她渐渐也顺从了。
他满意地笑,将**她的唇松开,“墨兰别院初见,我便告诉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女人。”
令妧将目光移开,低低道:“我有一个条件。”
他的俊眉微佻,邪邪笑道:“令妧,你早已没有任何资格和我谈条件。”
她却不顾他的话,直接道:“你别娶我。”
他的眼中似有讶异,随即淡漠道:“不娶你,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指尖一用力,将她削尖下颚抬起,迫使她看着自己,“那你便是无名无份跟着我。”
无名无份?令妧忍不住笑了:“不然你想给我什么名分?王妃吗?”
“王妃?”他舌尖辗转,回味着这二字嗤笑,“我荀椹别的本事没有,可答应了傃傃的话不会反悔,无论今后如何,谁也不能动摇她的位子。”
令妧的眸子一亮,心中却是高兴:“我只要瑞王死,把北汉江山真正还给昭儿。”
庆王浅声笑了笑,“我也不喜欢瑞王。”
令妧的脸色渐冷,敛笑问:“北汉有消息吗?”
他松了手,转身闲闲坐在凭栏处,略蹙了眉道:“秦将军抗旨,领兵驻扎边关不返京。杨御丞还没有消息,我已派人去找。”
秦将军是个聪明人,如今瑞王刚刚篡权,自是不敢直接与秦将军对着干。只是杨御丞,令妧只盼他还没有回盛京,盼他能逃过一劫。
*
猎猎日光透过树叶缝隙照下来,瑛夕反手遮挡在眼前,有些烦躁地看了允聿一眼:“送了小姐回去,为什么不让我跟在小姐的身边?”
允聿无奈叹息道:“你是宁安公主的随嫁女官,只有你不跟着她,公主才不是公主。”
瑛夕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允聿将水壶递给她,瑛夕握在手中,半晌,才又问:“那你怎么不回冀安王府?我们又来济州做什么?”
“济州临近崇京。”
“临近又怎么了?”
允聿被瑛夕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仰头喝了几口水,猛然起了身:“走吧,进城,再晚城门便要关了。”
瑛夕不情不愿跟着他去。
允聿与瑛夕入城时,便觉街上行人稀少。马车又往前一段路,忽而瞧见前方聚集了许多人,还有人在大声说话。突然,人群裂开一条缝,一人被狠狠从理由推了出来,径直摔在了马车边上。
瑛夕吓了一跳,见是个身形瘦小的少年。
允聿已跳下马车将他扶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里在招兵,却不要这少年,说是长得太瘦小了,风一吹便能倒。
那少年倒是个勇敢之人,理直气壮地开口:“都是为国尽忠的,凭什么我不可以!”
面前一个带刀官兵一脸蛮横:“就你这样的,出去准吃败仗,说不要就不要!怎么,你还想挨揍吗?”他说着便要冲上来。
“住手!”允聿伸手拦住他。
官兵啐了一口骂:“滚开,你算什么东西,敢拦着老子!”
允聿将少年拉至身后,朝来人一亮腰牌,来人的眼眸狠狠地撑大,脸上怒意尽消,慌忙要跪下。允聿一把将他拦住:“不必伸张。”
那官兵哆嗦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世子爷,小人该死!小人……”
允聿抬手示意他住口,又回眸看了身后少年一眼,笑道:“我觉得他说得很对,都是为国尽忠的,只要是赤胆忠心,有何不可的?”
“是是,可以可以!”
后面几个官兵也一道上来,得知允聿身份,个个都恭敬有加,又说要请那少年往前去报名。少年却突然跪在允聿面前,磕头道:“多谢公子相助!”
允聿扶他起身,他又道:“我家里穷,有时候吃不上饭,所以我爹才要我从军。等到军中,我一定好好锻炼身体!”
后面的瑛夕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允聿也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灿烂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叫姚行年。”
允聿上前借了笔墨,写下几行字,将纸叠好交给少年:“若到了军中,将这推荐信交给邱将军,日后你便可跟着邱将军。”
少年忙又跪下:“公子大恩大德,我姚行年没齿难忘,日后公子若有用着得我的地方,我一定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少年追着要允聿留下姓名,允聿推托离开。瑛夕一路都笑,觉得那人憨直得可以。
马车缓缓前行,瑛夕忽而指着车外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原该是一座奢华府邸,如今却只剩下火焚过后的残渣,奇怪的是,竟也没有人来收拾。瑛夕心下称奇,不免又多看几眼。建璋十年,梁王叛军便是在这里被剿杀的,允聿虽不曾来过,倒是也知道。听闻梁王在济州踞地亦是被一把大火烧尽,与崇京的梁王府一样。梁王府已早早被推倒改建,却不知这里竟无人收拾。
便是这里吗?
允聿命马车停下,轻巧跳下车去。眼前偌大一座府邸已然成为废墟,万千光缕散落下来,恍惚中,竟像是看见当年火光冲天的景象!有一抹挺拔身影伫足立在门前……
霎时瞬间,心口一阵惊慌和疼痛,允聿捂胸蹙眉。
瑛夕忙扶住他,急着问:“怎么了?”
那阵异样感觉突然又消失去,允聿默然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
“他去了济州?”九霄龙帷后,一道苍老声音响起。
侍卫低头跪在龙床前,低低道:“是,属下们暗中跟随世子,一丝不敢怠慢!”
越皇眸光幽深,他不会忘记梁王死在济州,莫不是他的怀疑竟是真的吗?缄默片刻,越皇一把掀开了直垂的绡帐,凝住外头侍卫问:“你先前说他在辽州与谁在一起?”
侍卫仍是低着头:“回皇上,是苏家二小姐。眼下苏二小姐回京了,世子就离开了。苏二小姐好像……更钟情于庆王殿下。”
老二吗?越皇微蹙了眉,心下哂笑,他蓦然又记起二十多年前,萧氏姐妹入宫时的情形,他的脸色淡了些,又转口问:“宁安公主的随嫁女官还和世子在一起吗?”
“在,一直在一起。”
越皇挥手让侍卫退下:“继续监视。”
孙连安端了药进来,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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