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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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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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正与刘远是结拜兄弟,又同他出生入死,作为家眷,双方自然也要常来常往,所以今日何氏就带着女儿前来拜访。

安正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已经十五了,行过及笄礼,也订了亲,就等着明年嫁人,之前因为年岁相差颇大的缘故,刘桢与这位安家阿姊少有往来,今日一见,对方性情羞涩安静,基本上,刘桢不说话,她也不会主动开口,刘桢喜欢看书,安泽则镇日都在做女事,共同话题和爱好不说,聊起来也是沉闷无趣。

方才刘桢招呼她在自己屋里坐了一圈,两人也说不到一块去,她就想带着安泽过来瞧瞧,有长辈在,也许还有些话题,谁知道却碰上了先前这一幕,两人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刘桢就罢了,安泽却是尴尬得很,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两人又从张氏那里退了出来,刘桢绞尽脑汁想着话题:“阿姊若不嫌弃,我带阿姊在这郡守府四处转转罢。”

安泽迟疑道:“会不会不大好?”

刘桢:“无事,左右我们刚到两日,我也还未来得及仔细逛过这里,倒是劳烦阿姊陪我了。”

安泽娴静一笑:“那边走罢。”

比起刘桢他们逃亡之前在向乡住的房子,郡守府是要大多了,到了秦代,用砖瓦建造的房屋已经得到普及,而郡守府作为官制的府衙,其精细程度自然要比民居更上一个档次。

不管是瓦当上的草木花鸟,还是廊柱下的云纹基石,都看得刘桢和安泽充满赞叹。后者则在赞叹中,又多了几分羡慕。不过也仅仅只是羡慕而已,安泽的性情更肖其母,安静温和,没有脾气,但也拙于言辞,否则刘桢也不需绞尽脑汁去想话题消磨时间了。

幸好还有一个桂香在。早在来到郡守府安顿下来的当天,刘桢便遣桂香在府里先转了一圈,把这府里的地点都摸清楚,此时听桂香指着一处地方向她们一一说明,两人倒也瞧得津津有味。

“二位小娘子,前面便是灶屋了,不去也罢。”桂香道。

这里的灶屋紧挨着后院一处婢仆住的房屋,远离主人住的屋子,这也是为了防止烧饭时烟熏火燎的气味熏到主人的缘故。

刘桢一听,反倒来了兴致:“婶母与阿姊今日来访,阿母自是要留饭的,我去瞧瞧今日有何吃食,免得失礼客人,桂香,你且陪着阿姊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安泽忙道:“我与你同去罢!”

刘桢:“也好。”

两人出身乡间,自小都是做过农活,帮过家计的,现在纵然身份不同,也没有什么顾忌。

时辰尚早,灶屋上方的炊烟还未升起,刘桢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门口两个十三四岁的年幼婢子,正一坐一站。

坐着的那个在洗菜,站着的那个,手里则拿着一根烧火棍,想来都是帮厨的。

刘桢三人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说话,脚步声也不是很大,是以两人都还背对着,都没有察觉后边来了人,聊天的声音还挺大。

一个就说:“你瞧这新任郡守的家眷,直如乡野鄙夫一般,哪里看得出半点世家教养,与这府里的前任主母相较,那真是差得远了!”

另一个就问:“这话又从何说来?新主人到来的那日,我也去偷偷瞧过的,主母与几位小娘子衣裳鲜美,并无不妥呀!”

那人便道:“若是人人穿上一身好衣裳就都可作贵人,那天底下怎还有贵贱之分呢?阿黄昨日负责将饭食送去给主母一家享用,便见那主母用饭时,嘴巴咀嚼出声,其声甚大,直可震天了!”

听的人啊了一声:“我们平日吃饭不也如此?”

先前那人道:“说你愚笨,倒是一点不假,我们是奴婢,如此自然无妨,可贵人用饭,那可都是讲究悄然无声,才算守礼的,先前宋郡守在此行宴,我也曾有幸见过的,那些贵人们,便连吃饭的仪态都与我们分外不同呢,你瞧现在这位主母,哪里有半分贵人的神采?慢说这位主母了,听说便连主人用饭也是如此作态的……”

小婢女在那头说得神采飞扬,浑然未觉后面还站着人,直到桂香忍不住哼了一声,两人才吓得一个激灵跳将起来,差点连洗菜的盆子也打翻了。

再看到刘桢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的样子,二人面色一变,她们出入灶屋,很少跟张氏他们打交道,所有的印象不过是那天刘远把张氏他们接来时,远远的一照面,此时看到刘桢三人站在那里,也不大认得她们的身份。

在她们还迷糊的时候,桂香抢先一步道:“这位是郡守府的小娘子!”

二人一听,脸色都发白了,一个反应快些,连忙伏地叩首,另外一个也连忙跟着跪下,嘴里迭声都是求饶的话。

动静不小,很快惊动了灶屋附近的下人,大家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刘桢没有兴趣在这种地方下马威,只淡淡道:“阿母原是仁慈,想着府中旧人一概留用,悉不外遣,现在看来,却是该整顿一番了。”

说完转身便走,安泽连忙跟上,桂香狠狠瞪了那二人一眼,才跟着离去。

张氏并非世家贵族出身,在这之前,她所能掌管的最大的权限,就是几个子女的起居日常,现在陡然多了那么多的下人,就算她已经是一府主母,拥有这些人,包括姬妾在内的生杀大权,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去用,他们从长社县带过来的八个婢女,在那之前也仅仅只是婢女,没有一个能够成为张氏的副手,指导她应该怎么去做。

何况距离张氏他们正式成为这里的主人也才短短两天,在此之前,张氏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两个姬妾身上了,自然暂时腾不出空去处置其他婢仆。

但是今天发生的小插曲让刘桢意识到这件事迫在眉睫。

事情不大,仅仅只是两个婢子在嚼舌根,这种事情很正常,人的天性本来就好八卦,古今中外都避免不了,不过刘桢也知道,在规矩稍微严格一点的人家,这是必须禁止的,他们今天能在背后议论主人,明天就能干出别的事情,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放纵不为,迟早也会闹出祸事。

刘桢心性成熟,智商和情商也都不低,但她从穿越过来就一直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没有接触过这种场面,最多只能做到不怯场,沉稳应对,但要说到能教导张氏怎么做才是对的,那开上一百根金手指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跟张氏一样,都是站在需要学习的起跑点上啊。

不过刘桢再没经验,也知道张氏现在完全本末倒置了。

当务之急,是处理这批前郡守留下来的旧人,而不是去纠结那两个姬妾。

但她没有料到,事情又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

差错出在张氏的反应上。

张氏听到刘桢的汇报之后,生怕她年纪小说得不清楚,又去问桂香。

桂香自然是一五一十地把当时那两个婢子的话都转述了一遍。

刘桢讲的时候,跳过了那两个婢子嘲笑张氏吃饭时发出声音这一节,但桂香没有,张氏当时一听就勃然大怒,命人将那两个人绑来,又将府里原先那些旧人都召去,当然,也没有落下那两名姬妾。

当着所有人的面,张氏让人把那两人痛打一顿,然后丢到柴房里去,声明要饿上两顿才放出来。

她处置那两个人的时候,没有事先告诉刘桢,想当然尔,刘桢再成熟,年龄摆在那里,张氏也没有把她当成能一起讨论事情的人,就像她会跟何氏哭诉丈夫收纳了姬妾的事情,却不可能去向刘桢哭诉一样。

于是等到刘桢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两名婢子已经因为伤口感染发热,当晚人就没了。

这件事放在当时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奴婢向来就不被当成人看待,这从刘远他娘的遭遇就能看出来了。主母杀人立威,又是婢子背后诋毁主家在先,谁都不能说她做得不对,不仁慈,更何况颍川郡现在还是刘远当家,皇帝有跟没有一个样,秦律什么的更是摆设。

即使是刘远,听到这件事之后,也仅仅是皱了皱眉。

但是当张氏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反应就大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把人打了一顿,竟然会把人给打死了,她根本没有杀人之心,从前别说杀人,连想都不敢想,现在成了郡守府的主母,对那两名姬妾的存在恨得咬牙切齿,也只是想把她们赶出去而已。

结果现在,短短几天,在她的眼皮底下,就死了两个人,说起来还是她造成的。

当晚张氏就骇得做了一整夜的噩梦,隔天起来还唇青面白,眼下泛黑。

早上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刘远已经用完,早早去办公了。

刘家原先家贫,没那么多讲究,家里也摆不下那么多食案,要么把饭食放在地上直接吃,要么大家共用一张,在山中生活那些日子就更随便了,现在到了郡守府,事事都要开始讲究起来,再不能跟以前一样,大家也都各自分案而食,刘婉和刘妆年纪小,很不习惯,不仅打翻汤碗,木箸也经常敲在案边发出声音,结果被张氏一通大骂,又哇哇大哭起来。

刘楠见情形不妙,用完朝食就借故溜出去了。

刘桢也被闹得头疼不已,又见张氏的情况有些不对,用完朝食之后,便特地留下来,关切询问:“阿母昨夜可是睡得不好?”

张氏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这种丢脸的事情,她也不好总把何氏叫进来对她说,娘家的人离得又远,被刘桢一问,当下就掩面哭出声来,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原来那两名婢女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张氏又惊又怕,忍不住就埋怨起刘远,说若不是他那两个姬妾,自己也不至于心情不好,以至于迁怒到那些下人身上,说不定那两个婢子就不用死了。

见张氏完全搞不清重点,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还埋怨别人,刘远也火了,直接就从榻上爬起来,找那两个姬妾过夜去了。

这下好了,夫妻俩大吵一架,连带那两个婢子的死,张氏一整晚都是在噩梦里度过的。

于是她陷入了一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

刘桢听得极度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啊?

但是看到张氏如此,她也不能再打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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