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麻烦。我正在低头踌躇,忽听得一声清越的男声,“箫大人?”
我抬头一看,竟是苑彦。他今日一身蓝色云锦长衫,同色发带,如往日般清幽。鸨父轻笑,“哟,苑彦公子,你今日怎么到了大堂?”
苑彦不回鸨父的话,幽幽的看着我,轻道,“果然是箫大人。我在楼上看着有个像您的人进了鸿门,还怕是眼花了,特意下来看看。”
我笑了笑,“是我。苑彦公子最近可好?”
苑彦轻笑,“托大人您的福,一切还好。箫大人,您今日来,真是稀客。”
鸨父依旧笑着说,“苑彦公子,这位大人原来是箫大人啊,她今日是来找阮儿的。可惜了,阮儿不在呢。”
苑彦眼眸黯了黯,“箫大人,原来您是来找阮儿的,苑彦还以为能有机会酬报您上元节相赠花灯的情谊呢。”我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想想找谁帮忙不是帮忙,都是花钱办事,都是伎子,于是我道,“苑彦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苑彦闻言一笑,“箫大人,这大堂里人来人往,您要是不嫌弃,就去我那坐坐。”其实几句话而已,就是问他肯不肯帮忙,见他这样,我一时倒不知该怎样说。无他,没单独叫过伎子,没有经验。
鸨父嗤笑,“今日真是奇了,苑彦公子主动叫女人去房里,这位大人您还一脸迟疑。箫大人,您可知道,苑彦公子的房里,是从不让女人进去的。”
我闻言错愕,看着苑彦,苑彦脸色微红,“箫大人,这儿说话不方便而已。我不会收您银子的。”
听了他这话,我差点呛到。鸨父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热情的去迎其他的客人。我点了点头,跟着苑彦进了他的房间。
苑彦休憩的地方,在鸿门的五楼,回廊对面的,是阮儿的房间。这鸿门每层楼都有不同的人把守,上了五楼,把守的人更是目露精光,武功不俗。苑彦的房间布置的十分清幽,蓝纱缦蓝锦缎,除了琴箫,就是几幅泼墨山水。奢华的摆设,一件也没有。
苑彦吩咐小侍去备了茶,坐在菩提木雕花凳上,笑问,“箫大人,您今日来是有事吗?”我暗叹他通透,点了点头。
苑彦续道,“箫大人,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我又点了点头,将想请人假装与我暧昧,冷了赤朱的心的事告诉了他。苑彦淡淡一笑,“箫大人,您要是不嫌弃,您这忙我可以帮的。不过箫大人,您的心肠还真的有些狠呢。”
我的心狠吗,未必吧。我笑着说,“苑彦公子,给不了别人想要的幸福,早点回绝了,算是件好事吧。”
苑彦幽幽的看着我,“箫大人,您怎知道您能给的,不是那位公子想要的幸福?”我见他这样反诘,一时无言。苑彦轻笑,“箫大人,苑彦今日多话了,您是要明日带那位公子来鸿门吗,是几时呢?我好帮您订间雅室。”
我将时间房间一一与苑彦确定好,给了他包间银票。又问他所需多少酬劳,苑彦拒绝,回道,“箫大人,苑彦说过要酬报您的,您怎不信?”我见他执意不要,遂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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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按前日约定的时间,赤朱如约而至。我领着他进了鸿门,一路人异样眼光颇多,毕竟男儿逛青楼,实在没这个先例。而我和他虽更了便服,这一路走过,认识的人还真的不少。大堂里好些个相熟的官员在坐着听曲,与她们示意招呼后,赤朱看着一楼大厅舞台上浅吟低唱的几个男子,笑道,“蕖之,这几个男儿唱的不错。”我点了点头,“阿朱,其实鸿门的花魁唱的是真得好,有机会你一定要听听。”赤朱若有所思的颔首,依旧微笑。
小侍领着我们去了雅室,苑彦已侯在里面。苑彦今日修饰的十分别致,墨玉般的长发,只用了一根长簪挽在一边。缥色的云锦长袍,领口很大,依稀可见精致的锁骨。同色的腰带紧束,越发显得人修长若竹。他起身迎接,走动间,我发现他的腰带上还坠着两个小小的上好玉玦,叮叮作响,惹人流连。
见我注视着他,苑彦嗔道,“大人,您怎么才来?”想起初见他时清冷的模样,再看着他今日的娇媚,我心中暗叹男人实在善变。我顺势一笑,“怎么,等的着急了?”
苑彦轻捶了我一下,“大人,您真坏。”我被他这么暧昧的动作窘到,复而想起这样其实也是自己昨日请他如此,心道还真是彼此难为。
我看向赤朱,他倒是没什么表情,于是我道,“阿朱,这位是鸿门的花魁苑彦。”苑彦给赤朱行了个礼,赤朱点头回礼。
三人坐下,苑彦倚在我的身旁。他靠的十分的近,幽幽冷香袭鼻。我与他实在不熟,这种距离还真的让我无法消受,于是我道,“苑彦,跳支你拿手的舞,助助兴吧。”
苑彦轻笑应下,舞了曲《贵君醉酒》。一曲舞毕,他又坐了过来,将酒杯递到我的嘴边。我就着他的手喝下酒,赤朱仍无表情,只安静的喝酒。
我看着赤朱低头喝酒,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恍神中,耳畔传来苑彦的轻唤,“大人。”我侧首,唇竟不经意间触碰到一星温热。幽香满溢,我心中一惊,凝神一看,苑彦已捂住唇,一脸绯色,“大人,您……”我一脸尴尬,“苑彦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赤朱扑哧一笑,“蕖之,我们回去吧。”我见他眼中一抹了然,只觉尴尬,于是起身,道:“苑彦公子,我先走了,改日再给你赔礼。”
苑彦注视着我,黝黑的双眼中波光粼粼,他幽幽回道,“箫大人,我等您来。”我点了点头,赶紧起身,与赤朱离开。
出得雅室,只见一个穿的花不溜秋的男人在送客,这青楼敢如此装扮的,怕也就只有阮儿了。他方送完客人,转身看到我,怔了一下,复而笑靥盈盈,“箫大人,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真是稀客。”我点头示意,他看了看身边的赤朱,又道,“箫大人,您真是个怪人,来鸿门还把您的男人带来,难道是省银子不成。”
我见他这样揶揄我,心中不悦。这个阮儿,分明是个特会说话的人,与人交谈总是说的人心花怒放。为何每次见到我,总要惹我生气。着实不悦,我忍不住讽道,“阮儿,你什么眼光,我身边的可是堂堂护军参领,绝非我的小侍。你就是这么侍候客人的?”
阮儿见我一脸严肃,有些诧异,他拂了个礼,“箫大人,阮儿给您赔礼了。阮儿不知道大人您竟开不得半句玩笑。”我见他依旧涂的黑不溜秋的眼睛,里面神色莫名,心中一紧,只觉方才的言语也有些过了,遂道,“阮儿,今日你又赚了不少银子吧。”
阮儿娇笑,“箫大人,阮儿就是再能耐,也赚不到您的银子,不是吗?”我见他有点不依不饶,于是亦笑道,“是啊,我今日的银子又没了,都给了苑彦,怎么办呢?”
阮儿又是一怔,随即作揖,“箫大人好走,阮儿不送。”我见他垂首,不再看我,心中有些不舒服。其实这伎子翻脸比翻书快,认钱不认人,自古便是如此。可阮儿真的如此了,我心中的不适分外强烈。赤朱一直在一旁看着我,见状,轻道,“蕖之,我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阮儿,和赤朱一同出了鸿门。身后仿佛一直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我,只是我,不曾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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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鸿门,迎着三月温和的晚风,赤朱突然笑出声来。我见他如此恣意,心中不解,“阿朱,何事这么好笑?”
赤朱大笑,“蕖之,你的演技,实在太蹩脚。”我知他说方才鸿门里的事,讪讪一笑。赤朱停住了笑,他凝视着我,“蕖之,我喜欢你,只因是你。你若是不喜欢我,尽可直说,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我喏喏,“阿朱,这青楼,我的确是来过,算不得说谎。我敬佩你,也喜欢你,但只当你是知己。我不想耽误你,故而出此下策。”
赤朱道,“蕖之,我说喜欢你,并非要你怎样,或者做些什么。我喜欢你,就像福音对你的喜欢一样,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娶我。但是我知你心中此刻有非常中意之人,不会勉强于你。”
我见他说的如此坦白,也为自己的小肚鸡肠赧颜,遂微笑。赤朱续道,“蕖之,我会等你的,等你喜欢我。”
今日这一番下来,赤朱竟没半分改变,明明我有很多不妥,他却丝毫不介意。实在不知他心中所想,我直言,“阿朱,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又何必如此。”
赤朱正色,“蕖之,你喜欢的那人,虽只有一面之缘,你还是如此执着。感情便是如此,我对你的情意,亦是相同。我会等你,直到此生不惑。若你此生不再遇到那人,我希望能与你结一良缘。就算你遇到了那人,娶了他。若有朝一日你会将我当成一个男人而非一个知己一样的喜欢,我亦不会介意名分。若真的是没有缘分,直到四十岁,蕖之你依旧对我无动于衷,那不惑之年,我亦能参透这世间情爱,不再纠结。这样,不好吗?”
缘分是什么?执着又是什么?赤朱说要等我到四十岁,我娘等了我爹十七年,我又能等残荷边遇到的那位白衣公子多久?一生?还是几年?只一面而已,相遇那日的一丝一毫,我都还记得,心中默记了无数遍的,是他那萧瑟的身影,他寒星般的双眸,他萧索的箫音,他云淡风轻近午天的和煦笑靥。他还记得吗?他是不是已有了良人?我的一腔痴恋,他会知道吗?在意吗?不得而知。无论如何,我只知我现在想要的,唯他而已。
人间自古有情痴,也许我箫能,就是其一。那么赤朱的执着,拒绝与不拒绝,又有何区别?我看着赤朱真挚明亮的双眸,灿然一笑,“阿朱,这人生,能坚持一件事,一个人,实属不易。但愿你我都是这上天的宠儿,心想事成,如愿以偿。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箫能的知己。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都在问阮雨在鸿门时的样貌,俺的描述是:他有一张四喜丸子脸,一对熊猫眼,亲们都想像不能够了。这里的描述呢,是有些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