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面粉什么的,我都买回来了,因为东西太多了,洪记老板娘还让个小伙计赶了马车替我送过来呢,真是好人哪。”张悦一边说着一边将门板全部拆开,把面粉等东西往后面的仓库搬。
李严氏握着拐杖坐在门口,听着张悦的脚步进进出出,半晌才道,“你这货都是在洪记买的?”
张悦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是啊,那里的东西便宜,而且我看质量挺好,最关键的是那老板娘是个实诚人,我那么死命的压价,她不但不生气,还给了我许多添头呢。”
又是良久的沉默。
“你咋不去钱记买呢?”
张悦愣在那里,寻思了下,“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开始的时候吧,我是走到钱记的铺子门口,可是老觉得脑子里有一股不太喜欢,特别害怕,特别讨厌的情绪,后来那脚就像不是我的脚似的,竟是生生就自己转了个弯去了洪记。我不知道是不是您媳妇留下来的感觉,难道我与那钱记,还有仇不成?”
张悦的这番话说的极为古怪,一般人是肯定听不懂的,但是李严氏却是懂了,她万万没想到,媳妇都已经投胎去了,却还有残留的意识影响着现在这个悦娘。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悦娘不是讨厌钱记,是讨厌钱记里的某个人哪。
刚才过来的那个女人是她的小姑子李梅花,以前是嫁给了钱货郎,现在钱货郎生意做大了,逐渐开了杂货铺,她也成了老板娘。
从李梅花还是闺女的时候,就不太喜欢以前的悦娘,觉得她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丧门星一样,而且李恒之是她最喜欢的侄儿了,自打有了小娘子,也不太跟她亲香了,她就更恨悦娘了。
然后悦娘嫁进李家一两年都没怀孩子,她便在李恒之的耳边吹风挑拨,说她肯定是行为不端,要不然那主子家多少丫头,怎么偏偏挑她招惹,还把那些话说的极为难听,又说她是不能下蛋的老母鸡,非要让李恒之休了她。
李梅花的心思李严氏哪里不晓得,因为当时自己的儿子是秀才之身,后来又举了第五十七名举人,虽然没有正式官职,但在坊间私塾当先生,家里也算小有进帐,日子过的还行。
青峰县的县长当时都褒奖李恒之,说他是国家栋梁之材,来年京试,一定能夺得头魁。
钱货郎的一个表妹看上了李恒之,想嫁进来,但又不愿意当妾,许了李梅花好处,要李梅花下功夫,让李恒之把悦娘给休弃掉,然后再娶那个表妹进门子。
怎奈李恒之是专情之人,哪里肯休,而且还把李梅花狠狠数落一通,李梅花怀恨在心,她对李恒之是不会恨也不敢恨,举人老爷虽然没有正式官职,但也比她这个平头百姓强许多。
她觉得之所以李恒之这样,都是悦娘挑唆的,心里极恨,便想法设计的找些精细的功夫来折磨悦娘,而且悦娘老实又善良,经常被欺负的遍体鳞伤,都不肯说出实情。
后来李恒之进京赶考,都放榜了,人却不见了,既没有好消息传来,人也没有回来,就那样神奇的失踪了。
李家花了许多银钱,去打听,本来之前为了凑齐李恒之在京中的花费,就已经变卖田产了,现在越发艰难。
这时候李梅花觉得时机到了,竟是联合外人一起合伙骗了李家的宅子,还把李家祖上传的一本菜谱也抢走了,派人对悦娘好一番羞侮,让悦娘差点自尽而死。
李严氏收回思绪,想必悦娘一定是恨极了李梅花,要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大怨念,竟然可以影响现在这个媳妇的思想呢。
而她到底要不要说当初的那桩公案呢?
自打李恒之出事后,李梅花就对外宣称,她没有李家这门穷亲戚,让李严氏没事不要去钱记晃悠,免得让人难看,李严氏也是个高傲的,宁可饿死,也不会去求她的,两家便自此淡了。
她真的没想到,今天李梅花会来访。她眼瞎但是心亮,今天李梅花特意跑来倒底是为什么缘故,她一清二楚。
李梅花先是说一番两个人的姑嫂情份,又说悦娘的坏话,还告状说悦娘有了钱,不照顾自家人的铺子,反倒去便宜别人,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儿。
谁不是人,谁干了非人干的事儿,她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042、婆婆的心思
张悦将东西整理完毕,这才关了门板,拉着李严氏坐在炕边,轻声道,“娘,你现在可以说了,刚才那个女人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李严氏心里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说什么,现在这个悦娘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她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听完婆婆的话,张悦气的想笑,心里也暗自同情起来,没想到悦娘以前竟是受了这许多罪。
这李梅花脸厚真是比长城还厚啊,明明是她对不起人家,现在还要人家把银子往她家送,凭什么?
而且以前的悦娘也很奇怪,对于那种欺负她至死,让她深恶痛绝的人,她没办法反抗,于是采取了自动遗忘的方式。
难怪自打张悦来了之后,每次有人提到钱记杂货铺,她的脑意识里就会分泌出一种不喜欢的信号来,原来根在这里。
张悦往李严氏身边靠了靠,紧握住她的手道,“娘,我只问你几件事?在你和悦娘饥寒交迫之时,她可有伸手援助过?”
李严氏叹气摇头,满脸苦涩。
“那就是了,她自称和你有姑嫂的情份,但是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只会落井下石,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娘如果抹不开脸来,让我来,我不怕她,就算被人戳了脊梁骨,说我六亲不认,我也不怕!我张悦行得正,坐着端,管别人做什么,我们只管好自己,对我们好的人,我们会加倍报答,想要欺负我们的人,我们也不是好惹的。俗话说了,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我们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严氏面呈难色,“只是她毕竟也是恒儿的姑姑,老李家就剩她这一脉了。”
“呸呸呸,什么叫就剩她这一脉了,相公还活着哪,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李严氏的眼里流下混浊的泪水来,用衣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其实,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恒儿不会回来了,他回不来了!”
李严氏的声音逐渐由哽咽到放声痛哭,那如绝望的困兽的哀嚎深深感染了张悦,让她的眼眶渐涩,鼻子发酸,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前世女儿临走前那苍白的笑容。
“妈妈,要开心,凌儿会在天堂里看着妈妈的,一定要开心的过下去。”当时仅只有五岁的女儿,却在临去世那一刻像是惊人的一夜成长了,说着与年纪不符的话。
直到她答应会好好的过下去,她才慢慢合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张悦抱着女儿的身体放声痛哭,就尤如现在的李严氏,她曾经那么努力,就是想要救回女儿的命,但是女儿最终还是离开了,她抱着那弱小的身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张悦猛然吸了一口气,干咳几声,压下心中的酸涩,安慰起李严氏来,“娘,你看我都能从另一个地方到这里来,那么相公一定也会在另一个地方活的好好的。”
李严氏抿了一把鼻涕,带着哭腔“看”着张悦的方向,“是吗?他会在另一个地方活着吗?我可怜的儿啊。”
张悦抱着李严氏,脸上的泪水也终于滑落,“娘,我肯定是回不去了,在我那一世,我是被车子撞死的,估计现在都火化了。现在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拧成一股绳,绝不能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小瞧了我们去。”
李严氏吸着鼻子点头,“是老婆子我拖累你了,你也是个好闺女,如果不是老婆子我,你就能有一世好命了。我怎么不死啊我!”
“娘,快别说这些话了,现在事已经定局,我们只有好好努力,过好这一辈子,才不辜负啊。”
李严氏在张悦的劝服下,慢慢的冷静下来。
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突然抓住了张悦的手,“闺女,老婆子我有件事儿想求你。”说罢她竟是跪了下去。
张悦赶紧要扶她起来,她却不肯,只是摇头,张悦只得答,“我都答应你,你先起来。”
李严氏这才扶着炕起来了,“老李家不能断了根啊,我记得李家出了五服之外应该还有人的,只是住的远,又不大走动,才渐渐断了来往的。你能不能帮着打听打听,如果以后能找得到,你看能不能从那里过继个孩子?要不然我百年之后,连个捧灵盆的人都没有啊。”
张悦深吸了一口气,想想自己虽然现在身在古代,但是对于现代的那些事还是十分牵挂,而且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好嫁人,估计是要孤独终老了。
婆婆的建议其实还是不错的,从李氏宗族过继一个儿子过来,这样李家的香水也延续了,李严氏也放心了,而且她的晚年也有保障了。
“行,娘,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努力寻找李家其它的亲戚的。”
李严氏又是感激的想要跪下去。
如果还是她原先的媳妇,她自然可以用强压的手段去做,但是现在连她都是寄人篱下,她只能放低态度去求。
她所倚仗的也不过是张悦的心善,这事其实她谋虑了好久了,从开始时张悦说放心不下她一个人,便上了悦娘的身,来代替悦娘照顾她终老。
后来诸般行事,她都能看出来,这是个果敢果断,行事风风火火,是非分明的女人,她如果把原因说明白了,相信她一定会体谅的。
所以今天借着这伤心的大好时机,她终于提了出来,并且内心十分忐忑,张悦的反应。
幸好她押对宝了,张悦答应了,她的心也算是放下一半了。
为什么是一半呢,因为凡事都是有变数的,虽然张悦答应了,但是能不能实现还是两说呢?首先出了五服之外的李家宗族亲戚在不在,在哪里?人家愿不愿意过继孩子,这些都是问题呀。
恐怕也只有那孩子真正过继,给她磕头喊奶了,她也许才能真正安心吧。
张悦侍候婆婆洗了上床,她便去熬制骨头汤了,锅里火现烧着,她开始揉面粉,准备制作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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