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他……”
玉蓉反应过来之后,一手抓紧了鹊儿的衣袖。
“是他,就是他,我看到他了!!”
玉蓉说着,声音身体以至于抓着鹊儿的手都在颤抖着。
“谁?”
鹊儿一脸疑惑。玉蓉抬起手,向人群之中的一个缝隙指去。
“你看,是他!!就是我等的那个人啊!!”
鹊儿一眯眼,顺着玉蓉手指的方向,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人一身青黑色上绣金丝的袍子,正随着人群往月老庙方向走,手上,依稀拿着个灯笼,却不知道,是不是与格格手中的那只一般,是盏五光十色的宫灯?
知否知否,海棠依旧 第三十九章 天意弄人(完结)
鹊儿这边还没看明白,玉蓉却突然向前狂奔。她用那娇小柔弱的身躯,费力穿过人墙,只为追寻那个不曾留意她过的背影。
“小!……公子!!”
鹊儿回过神来,身畔哪里还有玉蓉的身影,心里一着急,喊出声来的同时,也跟着那个已近癫狂的身影在人流之中穿梭。
“等……等等……”
玉蓉费力地挣脱这人流的禁锢,只是她每每与那人近一些的时候,那人却动作轻盈几步之下,又隔着她很远。
她现下做的便是她两年以来一直做着的事情,追着一个不真实的背影,想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侧面。
那背影明明几步之遥,却永远都追逐不到。
可笑的是,她这般奋力的追,卖力的跑,那人,却终究不愿意给她一个转身,为她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玉蓉爬着这长如天梯的台阶,因为要躲避人群,走得踉跄。她的泪与她支离破碎的呼唤声一道犹如投入水中的一粒碎石,被这人群的嘈杂给埋没了。
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在意亦或是知道她的存在。她不过是人群中一个孤独低泣的存在,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笑意足够将她的这些不同给抚平;她更像是沧海之中的一滴水,即便那人无意回头一看,望着的也是这无垠无界的波兰状况,而不是为了这滴水珠而来。
玉蓉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完全淡出她的视野,却无能为力。视线朦胧,使得那人的背影愈加模糊。她害怕地赶紧去擦泪,可是手刚放下,那人已不在了。
这一下,玉蓉彻底失了常性。她前行的每一步,走过的每一段石梯,都有她的灼热泪痕。
不,你不要走。
玉蓉心里呐喊着,越是心急如焚,步子越是不稳。终于,她摔倒了,就连平淡无奇的台阶都在戏弄着她的痴傻,膝盖处传来火辣辣地疼,那盏宫灯也被内里的火苗反噬,在地上烧了个飞灰湮灭。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人群忽然散开,绕开这个奇怪的男人与那一团正在燃烧的花灯,鹊儿终于赶来的时候,却见玉蓉正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
“走了……他走了……”
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抓住他的衣袖。或许,他们的姻缘就可以真正开始。
可惜,这一点的距离,却让她的错过又成了意料之中的事情。鹊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一段她见证的两年等候,以及一段她亲眼见到的心碎追逐,这些,又怎么是她三言两语之下便可以释怀的?
鹊儿想把玉蓉拉起来,心里后悔至极,只怪自己不该带格格前来这花灯会,徒惹格格伤心。
玉蓉失魂落魄,也只想着快些回家,不想在这伤心地流连。她的手在地上随意一撑,却摸到了一块硬物,那形状像是个腰牌。
玉蓉心中一动,连忙拾起。
“这是??”
鹊儿问道。
玉蓉不语,可是眼神之中难掩激动。
这牌子是上好红桃木所制成,与玉蓉的阿玛忽伦王爷佩戴的那种很相似。所以,玉蓉知道,这是内城特有的进城腰牌,在朝廷之内为职的人几乎都会有。
“没错,就是它,一定是他落下的!”
玉蓉转悲为喜,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珠,嘴唇上分明带着的是狂喜。
鹊儿凑过去一瞧,见木牌背面似乎刻着一行字:赫那拉府。
……
允鎏越往月老庙深处走,心里便越是焦急难耐。眼看着已经要到放生池了,却依然不见玉宁踪影。
他紧皱着眉头,在大殿里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准备再到放生池方向找找,这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鲤鱼灯依旧亮得可人,鱼嘴与鱼眼中吐着温柔的火光,与放生池旁边的那些细小花灯交相辉映。
池上有座拱桥,桥上站着一佳人,在这来来往往过桥路人之中,很是明显。
她提着一盏鲤鱼花灯,正踮着脚往月老庙的方向张望,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良久,似乎是没有看到要找的东西,低眉之间,便是落落寡欢。
“……怎么你到这儿来了?”
允鎏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很轻松。
佳人突然一震,赶忙转过头来。她先是看了看允鎏手上的花灯,又看了看自己的。
真是巧了,竟然物物自成双,同样的鲤鱼灯,鲜红鲜红。
“你又怎么到这儿来了?”
女子嫣然一笑,星光点点下映出了唇边一对好看的梨涡,甚至在她的左侧脸颊上还多出了一个。
允鎏今日才知道,凝心的笑窝足足是有三个的。
难怪那么爱笑,又是那般动人。
“……这下可好,本来说是送给你的,现下你倒是有了。”
允鎏举了举手中鲤鱼灯,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宠溺。
“与你走散了,便只好猜灯谜为乐了。”
玉宁学着允鎏的样子,也举了举手中的花灯。
二人相视一笑。
忽然,天边响声震震,凝心脖子微微一缩。与允鎏一道看去,却见水上天上,礼花绚烂,天际水色之间,五彩斑斓自成一色。
每个人都被这炫丽的礼花所吸引,月老庙外,布托看着这昙花一现的美,手里拿着的是将要送给醒儿的礼物;林荫道之上,玉蓉应声回头,双眼盯着这璀璨的花火,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腰牌,若有所思。
而在这拱桥之上,一对鲤鱼灯依偎在一起,两个有情人不言不语,只是在仔细咀嚼着这平静美丽的瞬间。
礼花绽放之时,水上现出的便是二人同在注视天上的倒影。
只是未来之事,谁都不会想到,竟然就犹如观赏这烟火一般,明明近在咫尺,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明明是有情人相知,却难以平静相守;明明是苦等得来,却落得个更是苦涩。
无怪乎常人言道,天意弄人。
知否知否,海棠依旧 第四十章 天地同悲(1)
时光如梭,竟然便到了三月时节。
这一年的三月,皇帝在自己寿辰那日只不过是和几个阿哥格格吃了餐团圆饭,之后便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御书房内,康熙一人点烛坐于书桌之前,既不看奏折,却也不留个太监在旁磨墨,偌大一个房间,里里外外闲杂人等倒也撤得干净。
他轻轻扶着额头,偶尔轻轻捶了几下,似乎是有些疼痛需要舒缓,自始至终,都没睁开眼眸。
不知是太累,还是有烦心事让他无法开怀。
火光闪烁,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弄得烛火摇曳,托拽着人影在窗棂上舞动,康熙在这时缓缓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自己的影子舞得鬼魅。
“哎……”
幽幽一叹,这屋子更显得空荡,却没有将他心中的积闷消解。
“三德子。”
轻轻一唤,房门吱呀而开,进来一个看起来也还精干的太监。
“皇上?”
他手上拿着浮尘,另一只手还提着个宫灯,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这也快到三更天了,我也乏了,你来拾掇拾掇,咱们回去吧。”
“嗻。”
三德子俯首称是,便匆匆上来熟练地为康熙打理好整个书桌,尔后,他便借着桌上的火烛将宫灯给点燃了。
“皇上,咱们这就起驾?”
见康熙缓缓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三德子这才将这房间里的那一点光亮给吹灭了。
一路上,夜风冷且有些大,三德子走在一侧,小心地护着几近熄灭的宫灯,步子控制得恰到好处,不紧不慢。等到了一个拐角处的时候,他便适时停下了。
“皇上,今日是去妃嫔处所,还是?”
康熙没多想,提起步子便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回吧,朕乏了,也累了。”
“……嗻。”
三德子说着,便又回到了引路的位置上。
康熙走得很慢,可是这夜风刮得却很猛,三德子每每侧头,都可以看到皇上有些花白的胡须正随风抖动,而康熙则会偶尔缕着胡须,眉头凝重得很。
“皇上……不如快些走,夜凉,莫害了龙体。”
三德子的话让康熙从沉思中回到现实,他望着三德子有些佝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逐渐爬上了皱褶的手,一股子从来没有的惆怅油然而生。
“三德子,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三德子一边往前走着,一边静静寻思着这段日子,最后他摇摇头,无奈一笑。
“皇上,奴才记性不太好了。不过,怕也有二十余年了吧。”
康熙默默听着,双眼盯着那在月色中有节奏摇晃着的宫灯,不再多有言语。
静静走了一会儿,三德子又说话了。
“奴才斗胆,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嗯,说吧。”
风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刮了起来。三德子险些便没护好这手中的灯。
“……皇上要等的那个快报,真如此重要?”
“这关系到朕的一个承诺,于公于私,都是有的,三德子,你说,重要么?”
康熙的一句回问,换来三德子的默然,就是这几句话,他便已经有所了然。
再行几步,乾清宫已至,三德子先行一步,轻轻推开了房门。康熙走近宫内的时候,三德子轻轻一挥手,便有几许宫女与太监入内,开始打点乾清宫,为皇上的安歇做准备。
三德子站在宫外,也不走进去。只是恭敬地对康熙道。
“奴才这就去书房那儿守着,若是有动静,便来禀告与皇上您知道。”
康熙正展开双手,让宫女们替他卸下龙袍。听到三德子的话,脸上担忧的表情终究是舒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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