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眉头紧皱,恨不得砸了那正映着她丑态的妆容镜,还好被香儿及时制止了。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香儿心疼地劝慰道,小小年纪也知道如何叹气了,见琳琅的情绪至少有些平息,便转身默默收拾一室狼藉。
“好了好了,别收拾了。”琳琅胡乱地甩着长袖,愤愤地站起身来坐到一边,可是那从远处飘来的歌声就像鬼魅般缠着她,无端端的在她心里放大了好几倍,她又指示香儿道:“香儿!把那窗子!门!都给我关了!”
香儿站起身来,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小姐。”于是便匆匆踏过那一堆已经不成样子的胭脂水粉,先把本来敞开透气的门窗都关了个严实。空气的流通瞬间就被堵塞起来,房间里因为那些已经变成泥状的水粉,飘了些甜得腻人的味道。
香儿皱了皱眉,又蹲下身来把那些污渍依依洗净。而琳琅则怔怔地望着地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地毯出神。
这么多年来,她是头一次慌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愈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眼看着自个已经快要十九岁了,如若再留在阁里,既定的命运也只不过是再收个灵巧可人的小女孩,好生**,自此一辈子就混迹在这卖笑场所里。这不是她原先想要的啊,她的锦衣玉食呢?她的名贵首饰呢?她的凤翔绣庄的华美衣服呢?都到哪里去了?
恍然间,原来她什么都没得到,得到的只不过是那些她误以为是痴迷的追捧。一转身,那些今天还在为你着迷的人明日便可拿着本该是捧你的银两去讨好那个的小姑娘。
琳琅心中好恨,命运对她如此不公。
她拼命努力,自己所想要得到的她却偏偏得不到。
难道是老天爷怪自己心不够狠么?
到底要看她落魄到什么地步这戏弄人的老天才会给她所想?
“不,这样下去,不行。”琳琅自言自语道,香儿有些担忧地望向了小姐,却见到了嗜血的眼神,让她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这样不行。”琳琅呼啦一下站起来,厉声喊了这么一句。
她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她不能让自己的地位摇摇欲坠自己却毫不作为,这不是她琳琅的做人风格。没错,她要争,她要抢,谁若夺了她的梦,不管有心无心,她都要奋力反击,致死才罢休!想到这儿,琳琅心中的欲望又热烈燃烧起来。
主楼 雅座内。
一位穿着得体的年轻公子面带笑容地瞧着远在台上专心唱曲的梵音,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不自觉地跟着梵音的节奏打着拍子。曲罢,人声鼎沸,叫好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叫着执篮的小童将打赏的银票碎银往里头塞。
年轻公子望着楼下那些略显单薄的银票嗤笑出声,勾勾手指让守候在一边的随从过来。
“爷,什么吩咐?”
“去吧,把我备的礼送给梵音姑娘。明儿个我就要见成效。”说完,那人深深地看了巧笑倩兮的梵音一眼,恋恋不舍地走出了主楼。
这一夜,这个神秘金主的决定改变了梵音的命运,也将好胜的琳琅推向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章 不归路(2)
早来便流传着一句话,俗事年来两头忙。说的是每一年的年初与年尾,一般人都会为了这些生活琐事忙得不可开交,辞旧迎新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确实是最最重要的大事。但是在八大胡同的清雅楼阁里,这种忙碌便更为频繁了。
因为每个月的月初就是每个楼阁的红人挂牌演出的日子,要开眼界的,要来看热闹的,都得挤着这么几天来一睹芳容。且不说每个楼阁的花魁都是一等一的好,那才艺还真是让人应接不暇。平常虽然说花魁们都有挂牌演出助兴,却全没有每个月月初的演出来的正式盛大。毕竟,对于每一个楼阁里坐到头把交椅的姑娘来说,这几日就是确立巩固自己地位的时候。向大家证明自己是最好的,向自己证明自己做到了最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这年四月初眼看着就快要到了,云霜在三月快要结束的这几天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刚将阁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一转背,却发现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去作安排,仿佛自己先前做过的事情都只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杂事实质上一点也没少。
今年的勿返阁也确实特别。
且不说别的,那主楼的雅座就已经开始动工扩宽,准备再弄几个幽雅阁楼在楼上,方便四月开阁的时候,那些达官贵人躲在阴暗角落里与民同乐。要说往年,勿返阁是完全没必要做这种工程的,毕竟这个阁楼只是一个单纯的生意场所,商贾来往虽多,官员却少。只因为前一任的阁主云姐顶不爱与内城的人有所牵扯,这一任的云霜早年也曾经与内城的公子有过一段没结果的情,更是不愿意再与官府贵族有瓜葛。
可是有时候,事情偏偏就是这样。你越不愿意如此,它就偏偏将那些别人艳羡的东西硬塞在你手里。你越往外推,它就越是往你怀里靠。
勿返阁现今就是一个这样的状况。而这样的局面多半也都是因为灵凤绣庄的名声太大,小公子的故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人人都有好奇心,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神秘故事呢?所以,勿返阁在不自觉间,成了八大胡同唯一一家没有靠山却如日中天的阁楼。
古话说的好,树大招风。勿返阁的鼎盛虽然让云霜与玉宁感到欣慰,更多的却是不安。这京城里呵,如若真要刮风下雨,最先折了的便是这些大树了。
但是担心归担心,瞧着那些官员殷勤盼望要来,总不能不接待吧?接待了,总不能不做到最好吧?所以,勿返阁现在完全进入了大整修的阶段。实质上就是迎合这些贵客的喜好。按照玉宁与行家商定的结果,主楼的雅座要多添置好几所,茶水瓜果的单子也要有所改良,双凤楼那儿请来的厨子要多选些做时蔬素菜在行的,种种琐事,全都要云霜一个人去一一安排妥当。所以说,这商人,还真是不好当。
云霜望着终于空荡荡的小厅,疲累地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还要叫琳琅过来,好商议一番这几日上牌的节目是些什么。可是左右看了一看,却不知道巧儿去了哪里。正在疑惑的时候,巧儿却从厅外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巧儿,你这是去哪里了?”云霜奇怪地看着巧儿有些阴沉的脸色,正要问什么。却见巧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像是要低声对她说什么事。
“小姐,我只不过去外头走了走。”巧儿的声音依然如平常,可是眼上却暗暗对着云霜使颜色。
云霜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微笑,却很奇怪巧儿这是什么个意思。偏头一瞧,正巧看到一个露着半边发髻的头颅正附在门外。云霜一阵了然,原来是隔墙有耳。
身不由己,命比天高 第二十章 不归路(3)
云霜虽然现下已经是成**人,偶尔也会露出以前一般的孩子心性,喜好捉弄一下人。她笑着抬眼看了看紧张兮兮的巧儿,作势站了起来,衣服与器具摩擦的声音夸张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云霜斜眼一瞧,看到趴在房外听墙根的人明显地震了一下,却仍然大胆地没有离开。于是她便一步一步地向门前走去。
“哎呀,你看这事多的。我一日都没有出外走走了。”云霜笑着说道,声音比平常也凭添了几分声量:“巧儿啊,你看你刚从外头回来,不如陪我出去瞧瞧如何?好让我也看看你看到的那些好景致。”说到此,云霜恰到好处地在房门的不远处停下了,转头笑望着巧儿。
巧儿会心一笑,福了个礼道:“是,夫人,咱们这就走。”她的话还没说完,推门的动作还没做。只听得外面一阵劈里啪啦的脚步声。等巧儿凑近门边一看,那人早就已经不见了。
云霜看到那人跑的比兔子还快,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悠闲地往先前坐着的位置走去。
“巧儿,是哪房的丫鬟跟着你呢。”云霜含笑着端起了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花瓣。
“回小姐,是羽阁的香儿。”巧儿本来也在与云霜一起为刚才的恶作剧笑着,说到这里,眉眼又重新纠结在了一起。
“哦?”云霜确实是有些吃惊,不自觉也停下了喝茶的动作:“我道是哪房的姑娘不认得你这个大丫环,唐突犯了规矩,赏几个手板便是了。怎么会是香儿?她来了可不久了。”
“哎,这件事情,怕说出来,又得让小姐您苦恼了。”巧儿咬了咬唇,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了?”云霜知道,巧儿与她一路走来,见过不少世面,很难会有事情让她如此愁眉不展。一定是碰到了一个难两全的状况,没办法只能让她定夺了。想到这里,她的眉头也跟着紧扭到了一块。
“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吧。”说着,巧儿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状似账本的东西。
勿返阁 羽阁内
这几日琳琅比平常更加勤奋地练习新的节目,羽阁偌大的花园之内,到处留有她娉婷起舞的足迹。那确实是不能用任何世间的形容词去形容那样的美,可惜这美丽之中却总会若有似无地多出几分冷漠与妩媚。这两种本来不想干的气质杂糅到一块,让人无端端的会对这种美丽的狂热程度下降不少——特别是对于男人来说,这种感觉尤其明显。琳琅为了准备月初挂牌的节目,拼命的练,拼命的舞,拼命的笑。一切动作与表情她都练到了极致,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她没有抓住,而偏偏这一点小瑕疵是最最致命的。
本来在练习水袖翻滚的琳琅想到这里,突然就停了下来。望着池塘里自己的倒影有些**。池塘中的她若隐若现,不似平常盛装艳丽,而是像其他小阁的阁主一般穿了件素雅的白衣。
白色,曾几何时是她最爱的颜色。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开始厌恶那什么都显现不出来的白。特别是她认识到自己的美丽以后。她爱上了炙热的红,夺目的金,如水般的蓝。
白色,仿佛已经完全淡出了她平常的世界。可是每当自己一个人苦练才艺的时候,这个她心底里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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