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法子到挺好……只要点穴道么?要点在哪里?”赵括问道。
“便是这五个穴道,”月夕的手在赵括的胸背间的五个穴道上依次按了按,“次序一定要记得清楚。”
“是这样么?”赵括学得极快,如法炮制,也在她的身上微微一按。
“嗯,就是这样。”月夕点着头。赵括的手却又滑入了她的衣裳内,她忍不住便微微地喘起气来。娇嗔道:“你的手,又在摸哪里?”
“你说我在摸哪里?你不是说我要你怎样。你便怎样么?”赵括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他一个翻身。又将月夕压在了身下。月夕想起方才两人肢体纠缠的几番欢愉,顿时垂眉敛目,满面娇羞,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慵娇无力,只由着他肆意妄为。
赵括温柔地亲吻着月夕,他的手在月夕的肩背上抚弄着。突然间一股力道透过指尖,在她的肩上一点,月夕顿时被点中了穴道,不能动弹。
这样的办法,她曾用来对付过他两次,第一次在宣华宫骗到了他,第二次在他的房里,便已经不管用了,可这第三次,竟被他用了来对付自己。
因为他太晓得月夕,早已猜到她决不会轻易甘心让他送死。若有一分与他不分离的机会,她便一定会试。
可他却不能让她尝试。
他与月夕面面相对,他的目光只在月夕的脸上眷恋着。月夕心头惧意大起,惶声道:“老狐狸,你要做什么?”
赵括凝望着她,柔声道:“月儿,你对我的情意,我今生今世都忘不了。可正因为如此,我绝不能叫你陪我在这里,更不能叫你同你爷爷反目。
“好,你解开我穴道,我便答应你回爷爷身边去……”一滴泪珠顿时从月夕眼中滑了出来。
赵括淡淡一笑,为她拭去了面上的泪水,轻声道:“月儿,世上万物,俱如花开花谢,终有凋零的时刻。人性命之短长,与这宇宙苍穹相比,不过是须臾光阴,实在是微不足道。若生而无愧天地,死而能得其所,那便是此生而无憾了。”
月夕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心中焦急,面上滑满了泪水,哭着道:“谁要死我都不管,可我不要你死。”
他扶着月夕,为她穿好衣裳,束好丝带,将香囊系在她的腰间,又将她拥在怀里:“我又害你落了这么多泪……你好好的睡一觉,待你醒来,它们便会干了。这世上多的是老更新替,海会枯,石也会烂。可这天上的明月,它瞧见过古人悲,亦照见今人心。只要它在,我便晓得你一直在陪着我,我也一样总陪在你的身旁。”
他柔情款款,对着月夕说着最温柔最美的情话。可在月夕听来,却不啻于天地间最残忍的谶语。她动弹不得,只能哭叫道:“赵括,你放开我,你解开我的穴道。我答应你,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不骗你了……我听你的话回爷爷那里去……”
一阵山风吹过,一片叶子从树枝上掉下,便似一只蝴蝶,在空中缓缓飞翔,又落在了地面上。赵括盯着这片落叶,微微一笑,突然间右手急出,按照月夕方才教他的办法,依次点中月夕身上的穴道。只见月夕突地眼睛一闭,身子一软,缓缓靠在了他的身上,再没了声响,
她的发丝云雾般披散,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险,身子蜷曲着,一动不动。赵括颤抖着去探月夕的鼻息脉搏,果然已经全无。他几乎以为月夕真的死了,差点要惊呼出声,几次挣扎,终于还是强定了心神,横抱起了月夕,大步地出了林子。
一夜缱绻转瞬即逝,月色虽然皎洁,但星群已落,黎明近在眼前。远处天色终已开始渐渐明亮了。
冯亭就坐在赵括的营帐里打着盹,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他立刻跳了起来,待看见赵括将月夕放在毡子上,奇道:“上将军,你们……月夕姑娘她……”
“冯将军……”赵括长吸一口气,转身道,“月儿与信陵君有叔侄之谊,求冯将军瞧在信陵君仁德,为在下保住月儿的性命。”
“那是自然,自然……”冯亭一听到信陵君的名字,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待他反应过来,奇道:“成全?如何成全?怎么成全?”赵括已经大阔步出了营帐去了。
冯亭见月夕一动不动,全身冰凉,伸手一探鼻息全无,惊得顿时便缩了回来。他脑子里想到赵括方才的嘱托,虽然不解,也隐约猜到了几分。他上下打量了月夕一眼,待见到她腰间的香囊,突然伸手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角,咬破了手指,写了几行字,动作极快,塞到了月夕的香囊中。
外面一声暗沉的马嘶,赵括又进了来。冯亭将手藏到了背后,赵括抱起了月夕,冯亭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帐。乌云踏雪正立在营外,马嘶声惊动了一些人,不少赵兵又围聚到了营帐前面。
赵括将月夕放在了马背上,又在乌云踏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乌云踏雪仰首长嘶,在原地打了几个圈,竟不愿意离去。赵括拍了拍他的脖子,又柔声催促着,乌云踏雪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迈开蹄子,缓步朝前而去。
几名赵兵冲到了前面,拦住了乌云踏雪。其中有一人高声叫道:“上将军,此人是秦国将军,昨夜来今日去,可是有什么名堂在里面么?”
“不错,咱们这战打的稀里糊涂,这人也来的古里古怪。不知道她与上将军是什么关系?”
这几人言辞尖锐,虽未明说,却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赵括,显然是怀疑他勾结秦军,引赵军入重围。众人俱感义愤,都涌了上来,将赵括与乌云踏雪团团围住。
赵括淡淡而笑,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视一圈,高声道:“她不叫白子服,她的名字叫月夕,确是一名秦国小将,可也是我赵括的心爱之人。她自觉自己犯下大错,便来寻我,求我谅解。若她只是害我一人,倒也罢了,可惜她做的事,损及我赵国上下,我心中再是怜惜她,也再不能宽宥于她。我已经……一掌将她……击毙……盼诸位瞧在我对她的几分残留之情,留她一个全尸,回秦国去罢。”
☆、9 兵寝星芒落
他说的大义凌然,底下赵军俱都鸦雀无声。冯亭清了清喉咙,上前道:“没错,是我亲眼见她哭哭啼啼地求了上将军一夜,终被上将军一掌打死。唉……这样美貌的姑娘,也真是怪可怜的。”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和赵括四目一对,赵括目露感激之色。冯亭微微颔首,又提高声音道:“你们若谁不相信,大可以上来瞧瞧,她是不是已经死透了?”
赵军都是将信将疑,互相推攘了一番,方才那几个喊话的,被人推挤着出了来,分别摸了摸月夕的脉搏与鼻息,迟疑着朝一旁点了点头。
那边又推搡出了一个军医装扮的人,详详细细地查看了好一会儿,道:“确实是死了。”
众人这才散开了一个口子。赵括伸掌在乌云踏雪身上轻轻一拍,乌云踏雪驮着月夕,便沿着昨日的来路,轻快的驰去。
赵括见不少人的目光仍是追踪着乌云踏雪,微一思忖,扬声呼道:“将士们,秦人有一首战歌,叫做《无衣》,可有人会唱么?”
众人转回头来。赵括一夜之间,大义灭亲,掌毙自己心爱之人,人人对他,都有些说不出的敬畏之心。此刻他又出此一问,四野沉寂,无人答他,只有人轻轻地哼起了这秦人的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慢慢地,山谷里此起彼伏,由轻至响,响起了激昂的歌声:“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低沉的歌声在山谷里回荡,漫山遍野吼唱着的,是赵军二十万将士与子同仇的决心。
赵括听着这战歌,极目而眺,见到乌云踏雪穿过溪水。纵入山林,林间的宿鸟,都惊动的飞散起来。马身越来越小。蹄声亦不可闻。两边青山滴翠,山头白云缭绕。竟都化成了月夕的青带与白裙;耳边的呐喊声,竟都成了月夕哀伤的歌声。
赵括摸着胸口的霜墨,再不能忍住心上的哀伤,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他转身一个箭步,便朝着营帐而去。
那刻骨铭心、魂牵梦萦的姑娘,难道他真的要至于黄泉才得相见了么?
若世上本无黄泉,两人终难再见呢?
他早已无法想那么许多了。
他只晓得,无论他是生。是死,
那一轮弯弯的月牙,永远在他的身心之上,
与他死生一体。
※※※※※
月夕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飘飘荡荡地走在一条路上。
她眼里瞧不见了任何事情,耳中也听不见了任何声音。可又有风雨声、雷电声、厮杀声、马嘶声,次第在她耳边回荡着。
时而轰鸣,时而去得极为遥远。
一切都是那么混乱,混乱得她觉得自己要脱离这躯壳,卷入这喧嚣的混乱中。
还有她一声声哀求的呼唤。
赵括。赵括……
青山绿水间,那青衫之人缓缓转回了头,情意绵绵地望着她。又满不在乎地笑着。
赵括……
你真的要就此舍我而去了么?
※※※※※
待月夕醒来时,她见到的不是赵括,不是王恪与靳韦,是桑婆婆那干瘪丑陋的脸,和宣华宫满天飘扬的红绡。
她已经被送回了咸阳,送回了宣华宫。
桑婆婆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她逃不出去,王恪亦被禁足在宣华宫内。没有一人能晓得外面的消息,没有一丝外间的讯息能传入宣华宫。
月夕索性不闻、不问。
一日。两日,甚至两个月过去。宣华宫一直是一片死寂。月夕的心里,却越来越冰冷。她清楚的晓得。若是赵括一切无恙,桑婆婆便不必将消息瞒的这样滴水不漏。
罗网密布,赵括要面对的是大秦百战百胜的武安君白起。
这两个月,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她每每一想到此处,便会将自己的手臂,咬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吕盈进来服侍她,见到这些伤口,几乎都要掉下泪来。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到十月,天空间竟然飘起了雪絮。皑皑白雪铺满了秦晋大地,天地间一片萧索,那样的寒冷。
难得今日风雪暂停,风和日丽,夜晚的天空有稀疏的星月出来。
桑婆婆立在寝宫的窗边,漠然地望着外面。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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