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从前见过的弯弯小月牙儿。
月夕蜷起了双腿,靠在赵括的肩上,赵括轻轻地抚着这印记,柔声问道:“这是胎记么?”
“嗯……”月夕微微颔首,“祖奶奶说自一出生便有了。”
“你爹娘呢?”
☆、7 春意满山川
“我一出生他们便死了。爷爷说,大概是他得罪了什么人,害得我爹娘被人杀死了。”
她的言语里向来都是师父、爷爷和祖奶奶,从来也未提及过父母。赵括虽早有所察,可听到月夕这样平平静静地说出来,仍难免有些唏嘘。他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了她:“所以你爷爷才将你送到云蒙山去么?”
月夕摇头:“爷爷怕他连累我,便去求祖奶奶。祖奶奶答应了会庇佑我。不仅如此,她怕我孤单,还特地让小恪陪着我,我在她身边长到八岁,祖奶奶才同我说云蒙山有个人有些本事,便叫我去拜了师父。”
“小恪?”
“便是那日你在山下见到的那人,他叫王恪。他是爷爷的……好友的幼子。”
“那日我在大梁见到你浑身冰冷,可是你练功出了岔子?”
月夕摇了摇头:“太一门的功夫向来以轻灵见长,最适合女子来练。只是快练到最后一层时,阴维独盛,阳维难持,便会散功以至全身冰寒。那几日算来正是我要散功的日子……”
“难怪那日信陵君问你身上可还安稳,还赠你雪狐氅御寒。”赵括叹道,“你既然晓得自己练功到了紧要关头,怎么便这样下山来了?”
“若非如此,又怎么能碰见你?”月夕仰面望着他。
赵括回望着她,淡淡而笑,许久又问道:“你为何要冒险下山?”
月夕不言不语,凝望着赵括,而他面上微露着窘迫,竟再不敢看着月夕。月夕忽觉好笑,这些话他定然在心中放了许久,也亏得他能忍得住这么长的时日,直到了今时今日才问出口。原来他平日的豁达都是装出来的,他的心眼也不过只这么大一点。
她笑着笑着,突然扑进赵括的怀里,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垂上,一口咬了下去。
赵括顿时觉得耳朵上一阵刺痛。可他却一点也不着恼,因为他晓得,这次与从前任何一次月夕恼他,气他,伤他都有些不同。他只觉心神俱醉,意乱情迷,这样钻心的疼痛里,伴随的都是月夕缠住他的绵绵情意。
“你还要问么?”月夕咬着牙,问他。
赵括笑着摇了摇头。
月夕又将嘴巴贴到了他的耳朵上,可这次没有咬下去,只是轻轻地说:“他是师父的忘年之交,常常会来探师父,所以他……识得小师兄与小恪。”
她抬眼斜觑,赵括双眸仍是深深地望着她。她抿嘴一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亲,道:“三年前他同我说,待我及笄那日,会来探我,叫我一定等着他。可他从此却再未上过云蒙山,直到那几日,他差人送信给师父,说他将在大梁成婚……”
月夕轻轻地拂了拂头发,低下了头:“我只想去瞧一瞧,他要与之共渡终身的女子是什么人?”
她确实是因那人而去了大梁,却因此而遇见了一个叫赵子服的赵括。阴阳造化之妙,向来无人可以察觉到端倪,一贯都是阴差阳错,好在错得如此美好。
“他为何不来探你?”赵括又问。信陵君问她及笄之日,言下之意他自然也晓得,可既有此心,为何却又失言了?
他是天下闻名的仁义公子,得他一诺,千金不易,可为何独在她面前失了承诺?
“我不晓得,”月夕摇头微笑道,“从前我觉得奇怪,心中总想要弄清楚。可如今我再也不想晓得了……”
她抬起头,赵括正垂首望她,两人相视一笑,竟再也没有说话
还要再说些什么呢?
这无言的相依,多情的相偎,岂不是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日光明亮,穿透乌云,从梨树的疏枝中洒落下来,照耀在还沾着雨水的梨树上,洒到两人的身上。水珠晶莹,这含苞的梨树,竟像已经绽放开了花朵一般,谷中满是无边春色。
不知过了多久,赵括终于道:“月儿,我……”
“你不许再说,”月夕仰起头,软声道,“如今轮到我来问你。”
“好……”赵括笑着颔首。
“你叫赵括?”
“是。”
“你在邯郸城里的名声一直不好,听说日日在酒肆女闾流连……”
赵括苦笑,正要解释。月夕嫣然一笑,伸手挡住了他的嘴,仰首道:“那些我都晓得了。我只问你,你见过了那么多女子,卉姬与玥公主又那么美貌。你为何要偏偏……我?”
“偏偏什么?”
她将那个偏偏与我之间的那两个字说得那么轻,赵括一点也没听清楚。可月夕也不回答他,他低头瞧去,她正咬着唇窃窃而笑。他突然便明白了那两个字是什么,不禁哑然失笑。
她问得那两个字是……“喜欢”。
她问他为何要偏偏喜欢她?
他轻轻地拨开月夕额前的秀发,瞧了她许久,俯下身,无声无息地覆住了她的唇。他的手按住了月夕的手,叫她挣扎不得;他的胡渣,扎到了她的脸上,她又慌又痒,可怎么也逃不开。
她不是曾想过,若他的胡茬扎在脸上,是什么滋味么?到这一刻,她终于晓得了。可那滋味,究竟是什么呢?
他怜惜地吻她,如绵绵春雨沾惹这梨花蕊,吻得如此轻柔如此缠绵。她只晓得闭着双眼,身体微微发颤,动也动不了。
直到赵括松开了她的手,月夕的脸红的便像清晨的云霞,只敢埋首在他怀里。
“目成而心授,便再也身不由己了。”赵括轻声道。
她总是喜欢问个究竟,总要同别的女子比个高下,如今得到的答案,可教她满意么?
良久,月夕才抬起头来,轻声道:“那三间茅屋,是师父的旧居。师父让我为他取一样东西。”
“好,我们去瞧瞧。”赵括握住了月夕的手,一拉却拉不动她。
“我没了鞋子,怎么走路?”月夕咬着下唇,悄声道。她的鞋子沾满了泥,被赵括脱下放在了一边。赵括笑了笑,伸手又横抱起了她,她又搂住了他的脖子,洁白如玉的双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
那夜她曾被他揪住了青丝带,不得不掉到了他的掌中;而此时,她却心甘情愿,被他抱在怀中,满心欢喜。
“石壁上写着‘莫入此门,难出生天’,究竟这山谷里有什么古怪?”赵括抱着她问道。。
“师父说这山谷是太一门的旧地,他从前便住在这里。”月夕道,“那些话不过都是用来恐吓误闯到此地的人的。”
“就如同我一样?”
“你被吓到了么?”月夕笑着去捏赵括的耳朵。
“本来极是害怕,可一想到等下可以抱一抱你亲一亲你,便勇气倍生,什么都顾不上了。”
“油腔滑调,你怎么晓得我一定让你……”
“让我什么?”赵括笑眯眯地问道。
“你还说……”
☆、8 锦书飞云字
前方三间茅屋,左右两间,已经几乎破败塌陷了。唯有当中一间,经过多年风吹日晒,竟然依然矗立未倒。
月夕人在赵括的怀里,伸手去推中间茅屋的门。门扉一开,扑面便是一阵轻尘,几条红色的丝带“倏地”飘了出来。月夕拂开了丝带,只见屋内四处挂满了红色的丝缎,正随着从门中吹入的风轻轻飘扬。
当中一张小小的梨木屏风,隔开了里面的席榻和外面的几案。几案上放着一面铜镜,一把梨木梳,瞧起来像是女子的闺房。
这里久已不住人,可四处仍是干干净净的,不受风雨尘土的侵袭,可见有人曾为这屋子花了多少心思?
一片写了字的布帛摊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个锦囊,锦囊上还挂着一块墨色的玉坠。
月希目含诧异,望了片晌,突然叫道:“这屋子,是祖奶奶住的……”
她望着满屋纷扬的红绡,喃喃念着:“祖奶奶的宫里,最喜欢缀满了这样红色丝带……一定是祖奶奶……”
赵括抱着她进了房内,将她放到席榻上,这才上前拾起了布帛和锦囊,折好了放到了月夕的手中。
“师父说让我将屋子里的东西带回去给他,便是这两样东西么?”月夕蹙眉道,“可这里怎么会有祖奶奶的房间?”
霜晨月夕,思子心痗。
莫非祖奶奶思念的人,竟然是师父么?
月夕以手指轻轻地触抚着这份布帛,一时竟不敢掀开细看。多年来,她对师父与祖奶奶敬若神明,心中虽有疑虑,但晓得本该相避,不可擅自取阅;可这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好奇心一起便再也按不住,一心只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与祖奶奶有关。
她心怀犹豫,思绪如飞,忽听身上“咕噜噜”的叫声,而旁边赵括肚子里,也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两人同时望着屋外,云隙中透出的日光虽薄,却也瞧出了已到中午。四目相投,两个肚子又齐齐叫了两声,两人顿时一齐笑出声来。
月夕伸手拉住了赵括的袖子,笑看着他:“我饿了……”
“这里长久没人住了,”赵括扫视了一眼,“我出去瞧瞧,可还有什么办法?”他出了门去,月夕坐在榻上,抱着膝,静静地等着他。不过须臾,赵括便回了来,摇着头道:“那两间房子都塌了,里面存的米粮也早坏掉了。”
“那怎么办?”月夕将双手按住肚子,可怜兮兮地叫唤,“我的肚子要饿坏了。”
赵括坐到了她身边:“我若治好你的肚子,你会怎样?”
月夕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那你便是劳苦功高,你要怎样就怎样。”
“我要怎样就怎样么?”赵括盯着他,嘴角微微抽笑。月夕见他笑得古怪,只觉得他在欺哄自己,可仍是逞强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
赵括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席榻上,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立刻有淡淡的梨花香气飘出。月夕定睛一看,原来竟然是一包色白酥香的梨花酥。
她连忙取了一片放在嘴里,觉得甚是甜美,连吃了三四片,又塞了一片到赵括嘴里:“你哪里弄来的梨花酥?”
“来上党的路上见到有店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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