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声不响地为吕盈和自己换好衣服。恰好陈藩进来,声音略带急促:“姑娘,他们几个都来了,路上可能露了行藏,只怕等下便有人搜过来了。”
月夕微一沉吟,对郑敢道:“叫他们几个两人一队,直奔四个城门,闹大声势,能走便走,不必恋战,亦无须理会我们。”
“那我们……”郑敢低声道。
“你与陈藩同我们一队,我们五人与他们一起冲出去,他们引开追兵,我们只寻空隙,再从防守懈怠之处逃走。”
“好。”郑敢立刻叫了一人随他出去。不过须臾,便听到外面吵杂的脚步声响起,便像一阵不规律的潮水急涌而来,伴随着红亮的火光隐隐照在了窗户上。陈藩背起了靳韦,郑敢进来朝月夕一点头,月夕伸手拉住了吕盈,冷声道:“寸步也不要离开我。”
吕盈瞧了一眼靳韦,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心中微酸,紧紧握住了月夕的手,低声道:“月夕姑娘,多谢你。”
郑敢推开门,四周火把照映,兵刃相接之声与叫嚣声不断,不住有“站住”,“往哪里走”之声四散而开,显然是那八人且战且退,引开了围捕的官兵。郑敢放目四望,唯有北面火光稀少,人声渐落,立刻带着四人朝北面奔去。
五人一路躲闪,遇到几名韩赵的士兵,郑敢早已手起刀落,将他们劈倒在地。渐渐到了郡守府前空地处,只要越过郡守府便可再设法自北门出逃,而从此处瞧去,北城门亦是火把稀疏,守兵不多,似乎已经被人引开了。
郑敢背着靳韦急掠,要从郡守府一旁蹿过。月夕带着吕盈,行动不便,落在后面,见眼前郡守府一片漆黑,亦无士兵把守,忽地心中一动,脑中灵光一现,轻声道:“糟了……”
“姑娘,怎么了?”郑敢立刻顿下了脚步,回身问道。
“郡守府怎会毫无火光,无人把守?莫不是他们刻意留了北面一路,引我们至此,他们却正好守株待兔?”月夕轻抽了一口气,将吕盈的手一紧,回身道,“我们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四周突然灯火通明,无数士兵手持剑矛,将五人围在了当中。郡守府大门一开,一队士兵拥着平原君、信陵君、冯亭与赵括四人自府内出来。平原君拉着赵括的手,哈哈大笑道:“括儿,你这个办法好,顺水推舟,他们果然自投罗网来了。”
☆、15 骤风摧叶落
月夕立刻凝目朝赵括望去,他面上尚有风尘之色,脚上亦粘着山泥,显然是刚从霍太山上下来未久。若算起来,几乎是与自己前后脚下了山。
她眼神微微一黯,原来他还是晓得自己走了,而她果然还是骗不了他。
赵括听到平原君之言,只是微微一笑,可待瞧见了郑敢身上的靳韦,顿时眯起了眼睛,目光四处游移。
他是在寻自己么?是怕自己亦被卷入其中罢?月夕心中轻叹,却听见平原君大笑道:“我道是秦王又派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来,原来还是你们几个。”
冯亭挥手喝道:“拿下他们。”两旁士兵立刻猛冲过来。月夕不及细思,立刻护紧了吕盈,对郑敢附耳道:“逼他们入郡守府,擒到冯亭,便有机会。”
擒贼擒王,本是正途。且这里地势开阔,援兵只会越围越多,若能逼四人入府,便可择地势狭窄处再战;而这四人之中,冯亭与平原君功夫较弱,只要擒到一人,便可恃之出城。
郑敢见机亦快,与陈藩挥剑便直朝冯亭与平原君攻去。冯亭一时没料到两人冲自己而来,后退了两步,竟被门槛绊倒在地上。
赵括却立刻掠身而过,扬掌便接过了郑敢和陈藩两人,高声道:“保护公子和冯郡守入内,关上大门,莫教贼人入府。”
旁边士兵挺矛而上,月夕侧身抓住了一根长矛,运功一震,对方握不住那长矛,便到了月夕手中。月夕挥矛一绊,又从另一人手中夺过了一支长矛,交给吕盈,低声道:“跟着我,护着自己。”
府内奔出几人,拥着平原君和冯亭入内。正要关门,月夕纵身而跃,长矛刺倒了关门之人。吕盈双手紧握长矛,胡乱挥舞着,跟在月夕身后冲进了郡守府。郑敢与陈藩急攻两剑,亦闪进了府内。
赵括与信陵君见他们不依不饶,只是追杀冯亭与平原君,又怕他们乘机越墙而走,立刻紧追入内。却不料他俩一进门,月夕与郑敢正守在门后,一左一右,“哐当”一声闭上了大门,插上门闩,将其余的士兵关在了外面。
这样一来,月夕五人暂时只需对付赵括与信陵君两人。陈藩放下了靳韦,吕盈冲上去守着他。郑敢与陈藩立刻一左一右,攻向赵括,月夕却将长矛一挺,直刺信陵君。
信陵君拔剑返削长矛,月夕横过长矛,左掌在矛杆一侧一推。那长矛避过信陵君之剑,横在他的右臂上,打横直撞向他的胸口。他倒退了几步,月夕左手抓住了长矛,正要挥右掌补上一掌,可微一迟疑,又放了下来。她一抬头,正对上了信陵君的眼光。信陵君一愣,低声道:“你是……”
突听到靳韦怒声道:“还不刺?他们赵国没一个好人,死一个少一个。”月夕侧目一看,原来赵括一人对付赵敢陈藩两人,被两人逼到了靳韦身前。靳韦自己行动不便,却指挥吕盈持矛去刺赵括。
吕盈双手持矛,对准了赵括的背心,颤抖着不敢刺下去。靳韦怒道:“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将他当成飞鸿帮的人,刺下去。”吕盈被他一催,来不及细想,靳韦在她身后一推,她手一抖,便朝赵括的后心刺去。
赵括双手被赵陈两人缠住,无法自救,眼见吕盈这一矛便要刺穿他。月夕心中大惊,一时想不了其他,舍下了信陵君,飞身到了赵括背后,右手紧紧攥住了吕盈手中的长矛。
赵括见她到了自己身后,只道他们三人要合力围攻自己。他掌中猛地吐劲,逼退了赵敢两步,左掌未放开陈藩,回身一转,右掌全力对着月夕推出。
月夕心中苦笑,右掌紧握着长矛,左掌挥出,正要接他这一掌,突地心口一阵刺痛,直钻入心肺,浑身的血液又都朝胸口涌去,要将胸口冲破,让人几乎窒息。她左掌虽出,可顿时没了力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赵括一扬头,避过月夕的左掌,右掌如同疾风骤浪似地,直朝她的胸口推了过去。可晃眼间,瞧见了对面这人的左掌中似有一道疤痕,他忽然无端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
“月儿”两字在他脑中一晃,他顿时明白过来,心头大惊,可右掌已经收势不住,正正一掌击中了月夕的胸口。
月夕足下一跄,整个身子直被震得倒飞了出去,“碰”一声,撞在了一棵树上,树上的树叶,就像雨似的落了下来。
“死丫头……”靳韦惊呼了一声。郑敢与陈藩再也顾不得赵括,一人背起靳韦,一人拉住吕盈,齐齐扑向了月夕。
赵括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一时只愣愣地瞧着自己的右掌。再猛地一抬眼,见到月夕倒在了地上,树叶都洒落在她身上,却无一片再从她身上滑落。唯有郑敢与陈藩两人掠去时,带起的风将几片树叶吹落了下来。
几个时辰前还在他怀里,抱他、闹他、亲他咬他的月儿,此刻便如枯叶一般,躺在了地上。
他心中方寸大乱,喃喃道:“月儿,月儿……”心中惶恐难当,只想要冲上前去抱着月夕。
“赵将军,不可莽撞,”信陵君伸手紧紧地抓住了赵括的手臂,朝一旁瞥了一眼,声若蚊蝇,“邯郸尚有老小……”。
赵括心头一凛,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瞧见平原君与冯亭并未躲远,正在一旁观战,眼下见有可乘之机,正指挥纷纷从墙头跳入的士兵围攻五人。
郑敢与陈藩唯有两人,却要带着月夕,靳韦,吕盈三个行动不便之人,眼见要被士兵围捕住了。却见墙头站上了一人,褐衣黄发,正是朱亥。他望向信陵君,信陵君朝他微一颔首。朱亥立刻从墙头一跃而入。
“留待我来。”他大喝一声,手中铁锤带起一阵风,四周涌上来的士兵被风一扫,不抵这劲道,竟然都向后倒去。朱亥铁锤一扬,直朝吕盈后背击去,吕盈“啊”的一声,轻飘飘过了墙头,掉了出去。郑敢与陈藩见机不妙,各带着一人,也从墙头越出。
朱亥大喝道:“哪里逃?”亦急追而去。只听墙外兵刃相接,朱亥的喝声与追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冯亭跑上前来,大叹可惜:“怎么叫他们跑了?”平原君却远远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望着这边。
赵括只觉得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可想到月夕方才的样子,惶遽之心又起,被抓住的手臂微微发抖。信陵君松开了手,瞧着赵括呆若泥塑的样子,他的眼中亦布满阴云,皆是郁沉之色。
☆、16 谁能计生死
上党郡西南一角一个院落,内有三间瓦房,一方小院,偏僻幽静。院子主人有些积蓄,几个月前举家出逃,屋内早已经人去楼空。可这两日,一到夜里,屋内便有火烛之光,还传来细碎的人语声。
一连几日的阴雨天已经过去,今夜明月悬在空中,数点星光随之闪耀。有两人自远处快步行来,站在这小院落之前,一人着紫,一人着青。紫袍之人伸手在院门上连扣三下,静了一静,再扣两下。
院内立刻有人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两人进入了院内,院门立刻闭上,并卡上了门闩。
两人跟随着开门的黄发人朝房子内走去。三人紧走了几步,紫袍人突地停下了脚步,轻声道:“朱先生……”
“姑娘日里苏醒了一阵,”黄发人朱亥低声道,“此后便再未醒来,且脉息越来越弱……”
一旁的青衫之人突地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要跌倒在地。紫袍之人忙拉住了他,长叹了口气,又问道:“靳韦精通医术,他怎么说?”
朱亥默默地摇了摇头。青衫人霎时竟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紫袍人手中运劲一撑,才叫他勉强站直了身子。他踉跄走了两步,愣愣地望着前面一间透出火光的屋子。
屋子的两页门扇忽地一分,一人从屋内一瘸一拐地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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