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见咱们被困,连一匹马都要背主逃……”他脱口而出,顿时晓得自己说错了话。懊恼道:“唉……冯亭说错了话,还请上将军见谅。”
“这点小事,冯将军何必在意。赵括犯下大错,害得赵军将士沦至如此田地,冯将军都未曾见怪过在下。”赵括淡笑回道。
“事已至此,怪不怪的又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众人同仇敌忾,齐心协力脱困而已。”冯亭摆手道,“可我心中,有一事难解,盘旋了数日。想要请教上将军。”
他上前两步,凑到几案前,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士兵一阵喧嚣,还有人不住喝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括身子顿时一僵,盯着空无一物的几案,双手微颤,竟怎么也握不起来拳来。
冯亭道:“上将军,我出去瞧瞧。”
他掀开帘子,出了营帐,只见乌云踏雪又从前方小径处缓步而来。它的身上,却骑着一名一身黑甲的秦将。四周的赵军。个个都凝神屏气,手中各持弓箭长矛。对着那秦将,不住地喝问。
赵军弯弓搭箭。长矛亦是锋利,一个间着一个,一眼望去,不计其数。他们虽被秦军围困,可眼下这一名秦将孤身入谷,却是羊入虎口,只要有人一声令下,这秦将身上立时千矛丛集,万矢齐至,他纵有通天本领也逃不过去。
可他却仍只是勒着乌云踏雪的马缰,挺直了身子,在这千军万马中控辔徐行。
“你究竟是何人?”冯亭推开众人,疾步上前,指着秦将问道。
“冯郡守,”秦将见到他,便高声唤道,可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不对不对,应该叫你华阳君才对。华阳君,可安好啊?”他微微一笑,犹如山花齐放,晚霞遍天。
冯亭这才察觉这名秦将身材娇小,面容娇艳,声音更是娇嫩,分明是一名女子。他连忙对着周围士兵按了按手,示意众人放下武器。
他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着秦将,半晌才如梦初醒,道:“你是……你是月夕姑娘。”
“是我,上党一别,冯将军别来无恙?”月夕微笑道。
“咳……我有什么恙不恙的,不过是……”冯亭话音未落,旁边有些骚动起来。有几人从人群中蹿了出来,高声叫道:“我认得他,他是秦将白子服。”
“我也认得他,”旁边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大叫道,“就是这个白子服带人杀断了中军,断了我们粮道。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被困在此处?”
“对,白子服”,“原来他就是白子服”,众人被困在此,无援无粮,此刻赵军心中,白子服这三个字,便如人屠白起一般,都叫人憎恨无比。
整个山坪大乱起来,后面的人呼喝着要冲上前去,要瞧瞧这叫白子服的是什么样的人;前面有些人见到她女子的容貌,心中惊疑不定,反而没了声音,只等着看冯亭与她如何交涉。
更有一些当初在小东仓河,吃过飞鹰锐士苦头的赵军,鼓噪起来,呼啦啦地拥上了一大片,围住了月夕。
冯亭记得当初信陵君曾提及月夕是他的侄女,忙扬手道:“诸位少安毋躁,其中只怕有误会。”
月夕却嫣然一笑,对着众人扬声道:“不错,我正是白子服。”她俯下身,对着冯亭娇声道:“冯将军,借你的佩剑一用。”
冯亭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月夕突地伸手,将他身上的佩剑一拔。众人以为她要动手刺杀冯亭,纷纷冲上前来。可却见月夕手一转,“嗤嗤”几声,反手以剑在自己的身上划过。
只听“哗啦啦”一声,她身上的盔甲,顿时四分五散,掉到了地上。露出了白裙青带,随着谷中的山风,哗的一声飘扬了起来,更露出了她洁白细嫩的小腿。
她将佩剑倒递还给了冯亭,自己伸手取下了头盔,丢到了地上,满头长发顿时散落了下来,垂到了腰间。她笑着自怀中摸出霜墨,束好了头发,可仍有几缕散发,跟着山风轻轻飘拂在她的脸上。
夕阳落下,她背着日光,头发上、脸上、手上、衣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
赵军士兵无数双眼光凝望着月夕。这周围不下几千人,箭拔弩张,本来要一拥而上杀了月夕。此刻眼睁睁地见她除下戎装,露出了一副妩媚娇弱的姑娘模样,再见到她的丽色容光,巧笑倩兮,于这千军万马中言笑自若,不禁都面面相觑。
突然之间,人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无法将眼前这名娇艳的女子,与沙场上杀人无数的白子服联系起来。不少人悄悄收回了剑矛,只是不肯离开。
冯亭浑身冷汗淋漓,双手微微发抖。可月夕却神色坦然,倒像是全然不知,自己眼下面对的凶险。
“诸位将军,”月夕朗声道,“我便是罪大恶极的白子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若要我以命偿命,我绝不推诿。唯请诸位……”她目光一转,面上涌起了黯然之色,声音顿时也轻了许多,软声道:“我唯请诸位,缓我一日时光,我要……我想……见一见你们的上将军。”
“冯将军……”她看着冯亭,低声道,“我想见他。”
“他?他?哦哦,赵括,上将军,上将军……”冯亭稀里糊涂,转身望着后面的营帐,却见到赵括早已自大帐内出来,静静地站在帐前,望着眼前的一切。
自他听到那一声哨声,他便晓得是她。只是他没料到她这样任性,竟将性命当作了儿戏,自明身份,径入赵军之中。此刻再亲眼见到她坐在乌云踏雪之上,白色的裙子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脸带微笑,夕阳如血,斜映双颊,艳丽不可方物,心里也不知是疼是喜,是什么滋味?
他的眼睛微眯着,叫人一点也看不出情绪,冷冷道:“白将军,你来此有何贵干?”
月夕循着冯亭的目光,亦是瞧见了赵括。她方才一心来见他,于千万人中,谈笑风生,可此刻见了他,却又突然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她咬了咬唇,低下了头去,半晌才轻声道:“上将军,月儿见过上将军。”
余光从她眼角瞥去,满山遍野都是穿着青色胡服赵军。可她的眼里,却只觉得身穿着赵国上将军甲胄的赵括,才是唯一英姿飒爽的特立之人。
其实,他正儿八经的时候,确有几分上将军的威严样子。
那赵军的胡服,也唯有穿在他身上才好看。
她羞涩地一笑,抬起头望着赵括,什么都不想,只微笑道:“上将军,我来……是想来问你一句话。”
赵括本还是神定气闲,泰然自若,可待到两人目光相接,竟不由自主转过了头去。他轻轻一咳,沉声道:“白将军有话请讲。”
“可我的话……要同你私下里说。”
“两军对垒,你我之间只有公事,并无私情,白将军便在此处说了罢。”
月夕又咬起了唇,望了一眼四周的赵军,有人面色忿恨,有人面含诧异,可一个一个,全都支起了耳朵在听。
她同赵括要说的悄悄话,他们偏偏都想来听么?
说便说,她本也不怕别人晓得。
月夕笑了笑,扬声说道:“我是来问你,你说的话可还算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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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宵怜月影侵
赵括眉毛一扬,一时没明白月夕问得是什么?
月夕见他不明,面上嫣红,半晌才又腻声道:“那日在火牢中,你说……你说……我们若脱身出去,你便立刻娶我为妻。你那时说的话,如今可还算数么?”
她满脸飞红,一副娇弱之态,长发飘拂,衣挟飞舞,淡淡的落日之光拂照在她白衣之上。她再也不是什么将军,她只是那样一名美丽无伦的女子,含着无限的娇羞,无限的温柔,一心等着心上人的答话。
谁还能想到几日之前,正是这一名女子带人将赵军逼入了山谷绝境之中?赵军固然人人都恨足了白子服,可突然又都对这自称月儿的姑娘心生怜惜;更都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们在家中翘首而盼的妻子与情人。
这样又恨又怜的心思,叫许多人都有些窘迫,不知该以什么态度对待月夕。可仍有些人,眼含恨意,紧紧地盯着月夕不放。
赵括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道:“当初不过一句笑谈,在下都已经忘了。白将军若只为这一句话而来,便请回罢。”
他若讥她骂她,她或许都觉得好面对些。可他这样淡淡说来,好似两人至始至终,都不过是点头之交,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月夕心中万分委屈,眼睛微微一眨,一颗晶莹的泪珠便滚出了眼眶,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她白色的裙子上,氲了开来。
赵括心头一颤,一股热流涌上了眼眶,几乎想上前一把抱住她。可他转眼一看,两旁挤满了赵军将士。这些人一个个神情彪悍,气概轩昂。这大好的赵国男儿们,不知还能不能回去邯郸见他们的妻儿。他顿时按住了心中的激动,闭起眼睛。转过了头。
他实在不忍,也不敢再去看她。索性转过身,大步回了营帐。
月夕的眼泪更是忍不住,沿着脸颊便不住地掉下来。冯亭手足无措,忙劝慰道:“不如,姑娘也进帐再说。”
好在还有一个冯亭,还能居中调和。月夕腆笑着抹去了泪水,冯亭看她宛若幼童,须臾间又哭又笑。讪笑着上前为她掀开了帘子。
月夕跳下马,拍了拍乌云踏雪。乌云踏雪缓缓踱到了一旁低头吃草,她与冯亭进了营帐。赵括背着身子,正负手站在几案前。
“老狐狸,我……”
“白将军,你多说无益。还请回罢。”赵括打断了她。
“我回去哪里?”月夕抽泣道,“我同爷爷吵了一架,便跑出来了。他不要我了,你若再不肯娶我,我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好去了。”
她话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赵括实在搞不清楚。可她这样泣泪涟涟的说着,若不晓得,旁人大概都会以为。她说的只是隔壁家教书先生的孙女,要同种庄稼的小伙私奔的事情。冯亭忍俊不禁,“嗤”地笑出了声来。
赵括嘴角都已经扬了起来,可又缓缓落下。他转回身道:“白将军的厚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已有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