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理,到底能不能好,也说不好了。
相比红俏的担心,雅歌却没有多在意,只是常常会看着孩子就这么落下泪来。
红俏知道,她不是怕死,她只是不舍得孩子。
孩子慢慢的长大,雅歌的身体也开始慢慢的变差,幸而红俏溜出京城之时还记得带银票,数量足够让她们四人活上一辈子,狠劲的砸下一堆银子之后,雅歌只是勉强撑过了两个冬天,在冬雪未融,春色未到之时,她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
逍遥已经懂事,小透虽然不太懂,爱闹,但是她也看得出娘亲的身体变差了,一种出自本能的惊恐让她不敢大声喧闹,生怕扰到了娘亲。
红俏暂时放下了对孩子的教导,每日都陪在雅歌的身旁。
这一日,一直昏昏沉沉睡着的雅歌突然醒了过来,精神看似也不错。
红俏当时就撇过头去,泪流满面。
雅歌早已病入膏肓,一直都没能彻底清醒,现在这情形,分明就是回光返照“红俏,你怎么哭了?”雅歌支撑着坐起,看着红俏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红俏连忙拭去脸上的泪珠,强颜欢笑道:“没有,只是沙子迷了眼”
雅歌轻笑,红俏这人,交往时间长了,也会发现其实她也是个孩子般的个性,有的时候也谎都说不好。
这屋里哪里会有什么沙子?
“红俏,你能帮我描眉吗?”雅歌伸手轻抚自己的脸庞,一直卧病在床,皮肤都松弛了,她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只想漂漂亮亮的走。
至少,她要让自己的孩子记得自己最漂亮的一面。
红俏鼻头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拿过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慢慢的替她描眉上妆,泪水早已悄然迷住了眼,红俏哽咽着,有一种发狂的冲动,却不知该如何才能留下雅歌。
雅歌却是一滴泪水都不曾落下,待红俏画完之后才问道:“红俏,去把逍遥和小透找来,可好?”
“……好”红俏的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泪水滴落之前,她猛然转过头,快步走了出去。
让李嬷嬷和喜儿把孩子带了进来,管家也跟了进来。虽然于理不合,但是管家就如同她们的长辈一般,这最后一面,红俏和雅歌都希望他能在场。
李嬷嬷和喜儿一进屋,看到雅歌的样子,她们就立刻哭了起来。甚至连管家的眼眶顿时也红了。
他们都知道,雅歌现在的状态到底代表着什么。
不懂的,只有两个孩子。
一看一直卧病在床的娘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那儿,两人立刻跑了过去,亲昵的依偎了上去。
雅歌手足无力,并不能抱住他们,只好尽力搂了这个,再松手去搂抱另一个。
“娘亲,您身体好些了吗?”还是逍遥稍稍懂事些,虽然还不太懂眼前这一切到底代表着什么,可也总觉得屋里的大人情绪都有些不对,有些担忧的问道。
雅歌笑了笑,心里却为了这孩子的敏感有些难过。
“娘没事,只是想你们俩了娘一直生病,都不能好好的跟你们亲近”
逍遥放下了心,安慰道:“娘亲不用难过,红姨娘和李嬷嬷,喜儿姐姐一直都很关心我们,管家爷爷也是。娘亲只需专心养好身体便是,待孩儿长大一些,便能来照顾娘亲了”
“对啊对啊,还有小透也要照顾娘亲”小透生怕娘亲会以为自己不想照顾她,连忙也大声道。
两个孩子的窝心,让红俏几人的心酸楚不已,而雅歌也瞬间落下了泪。
若是可以,她当真想要一直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娶妻嫁人。可是,她福薄,当年风头太盛,在风灵的时候没少跟人结怨,这才落了个这么样的下场。
“娘亲,您怎么哭了?难道是孩子说错话了?”见雅歌落了泪,逍遥立刻担忧起来。
“不娘只是高兴,娘有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儿,娘心里头高兴”雅歌笑中带泪,欣慰的看着他们。
“娘,既然高兴就要笑嘛,娘要是哭了,小透也要哭的”小透说着伸手替雅歌轻轻擦去泪珠。
人小鬼大的警告让红俏再也忍不住,泪水落的更加的凶。
可是生怕吓到孩子,她还是不敢哭处声来。
“逍遥,小透,来,娘跟你们说件事情”雅歌止住泪珠,招呼他们过去。
待孩子在她身旁坐下后,雅歌才指着红俏道:“以后,你们要叫她娘亲,可好?”
逍遥一愣:“娘亲,为何?红姨娘便是红姨娘,为何要称呼红姨娘为娘亲?”
“娘亲只想知道,可好?”生离死别之事,他们还太小,他们也不懂,雅歌不想多说,只想把他们托付给自己唯一相信的人。
逍遥略一沉吟:“红姨娘待我们也情同亲生,叫上一声娘亲倒也无妨。”
“那我们就有两个娘了”小透倒是开心的很,拍手道。
“那就去吧”雅歌推了推他们。
两人便依言走到红俏面前跪下,磕了头之后唤道:“娘亲”
“嗯,好孩子,都起来”红俏的双唇都在颤抖,狠狠的一咬,这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们先下去吧”雅歌的目光开始变得黯淡下来,她的大限已到,她不想孩子们看到那一幕。
逍遥看着娘亲,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三岁的孩童,心智再成熟,也还只是个孩子罢了,当下也就带着小透一起出去了。
把喜儿三人都“赶”了出去,雅歌只留下红俏一人陪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步。
这一天,红俏一直都没有走出门,门外的喜儿和管家,只是隐约听到屋内压抑的哭声,再听,却再也没有雅歌的回应。
办完雅歌的丧事,红俏找了个人把一封信送到了苏家。
苏老爷看到信后不敢耽搁,直接命人把书信送进了京城,交到了苏昱的手中。
等了四年,想了四年,念了四年,找了四年,终于得知红俏的消息,在收到信得那一刻,苏昱突然有种从地狱爬上天堂的错觉。
颤抖着手打开信封,信纸上却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再派人找到那小院落,却早已人去楼空,独有李嬷嬷在那儿,守着一院的寂寞,守着过去的幸福。
情已然消逝,若是能有再见日,或许还能再相守。
若是不能放下那种种,那么,我们就相忘于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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