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马。”
所有人都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地跳下马来,我也双足落地,被他推到身后,又听他扬声道,“是哪位长老?可否见面一叙?”
林中无一人回应,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山上晨雾渐起,更是看不清林中有何动静。
所有人都举着武器严阵以待,青衣在一边低声说话,“尊上,中原不产火药,庄中却屯了那么多,来历蹊跷,您看长老们会否勾结了一些其他门派,江湖上……”
我又想起那些黑衣骑士的脸来,心里一阵阵发寒。
雾中传来声音,“莫先生请了。”随之有人缓步而出,走到离我们两丈开外之处停下。
莫离微微眯眼。
那人一口流利的汉语,不带丝毫异域口音,并未带着面具,面目斯文,却是个汉人。
我只匆匆看了一眼,忽觉此人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更不敢再次露头,只躲在莫离身后,恨不能把自己整个都藏起来。
“我等主上诚邀莫先生出关一聚,还望莫先生不要推辞。”
“你是何人?报上你与你主子的名号。”
那人摇头,“莫先生与我出关,见了我家主上,自会明白他究竟是何人,在下地位卑薄,不敢妄言主上名讳,况且我只是一个传讯之人,名号对于莫先生来说也不重要。”
莫离冷笑,“诚邀一聚?暗箭伤人在前之后?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在后,就连名号都不敢报出,这样的诚邀我倒是头一次见识。”
“在下所带之副将对莫先生有些误会,适才鲁莽出箭,多有得罪,还望莫先生海涵,事毕我必责罚与他。”
“哦?是什么误会让他要置我们于死地?”
那人抬手,雾中立时又有人走出,走到他身后用另一种言语说话,语速奇快,让我全不能理解。
当先那人开口打断他,“说汉语,没见有客人在此吗?”
青衣却在一旁开口,“尊上,他说的是墨族语,说庄后有他们前锋人马的尸体,还有白长老也死了。”
我心一凉,果然,这些人与那砚台里走出来的墨国脱不了干系。
莫离抚着长鞭淡笑,“他没有误会,那些人是我杀的。”
我正心凉,闻言顿时惊住,其实那些骑士多数是被发狂的丹桂所杀,但莫离此时这样回答,显见是故意要与这些人翻脸一战。
之前说话那人猛地把脸转向我们所立的方向,此人身形魁梧,虎背熊腰,即便是跪着也令人生畏,铁罩覆脸,再加上眼中的怒火激烈,更是形容可怖。
另一人也清楚听到了莫离的回答,竟也不动气,仍是语带客气,“原来如此,也罢,若莫先生应主上之邀,那自是我们尊贵非常的客人,我所带的人马冲撞贵客,被施以教训也属应当。”
这句话说完,我方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而林中忽响起一阵骚动,该是对此人不把自己人性命当回事的态度极为不满。
“若我不应你们主上之邀呢?”莫离反问。
“主上惜才,求贤若渴,对莫先生盛意拳拳,还望莫先生莫拂了主上的一番好意。我与手下这些部属一路入关,千里奔波只为先生,先生若推辞,那我等只好多有得罪了。”
我向天翻眼。果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早知道你要说这句,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想硬留我?你凭什么?就凭这些躲在暗处见不得人的弓箭手?”莫离双目一睁,青衣等人也握紧武器,两边气氛紧张。
那人道,“莫先生独力斩杀数十精骑,就连白长老都难逃一死,在蓝家庄力战三长老,进出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如此神功无敌,在下是万万不能匹敌的。”
他说得没错,我望着莫离的后背发呆,莫离,你武功这样高绝,我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只是再怎样的绝世高手,身体都是肉做的吧?你身上那么重的伤,真的不要紧?
“废话少说,我不知你所说的主上是何来历,但尔等勾结本派长老,又出手暗算与我,我对藏头露尾之徒毫无兴趣,也不想见此人,你们休再罗嗦,要战便战,不战便滚。”
莫离话音刚落,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大汉就猛地长身而起,大吼一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当先之人抬手阻止他,还要说话,但林中突有弓弦作响,我未及反应便有一阵箭雨射出,来势奇猛,崖上无躲藏之地,我们背后又是万仞悬崖,场面惊险万状。幸好所有人都早已严阵以待,此时立刻挥动武器拨挡,耳边叮当声不绝,只听莫离说了声,“退!”大家都开始移步往那铁索桥上退去。
我被莫离护在身后,只退了几步,一脚已经踏上了铁索桥狭窄的桥面,身后有数个先上桥的人护住后方,前头又有青衣滴水不漏地挥挡箭支,我与莫离走在最中间,两人身体几近相贴,情况虽凶险,但我除了担心他伤势加重之外,全无恐惧之感,只觉得只要是与他在一起,再没什么是可怕的。
那人在箭雨中厉声叫,“都给我住手!”声音恼怒非常,像是非常不满这些属下不听自己指挥,但那方的攻击没有停顿,箭雨反一阵紧似一阵,倒像是故意要与他作对。
此时我脚下已随着大家一起退过了铁索桥的大半程,再有几步便能到达山谷另一头,心里越来越松,再听到他这样的叫声,几乎要笑出来,却听那头一声暴吼,又是那个虎背熊腰的副将发出来的。
青衣突然叫了一声,“不好!他们要拆桥!”
我不知发生什么事,但脚下猛地晃动,铁索桥原本狭窄的桥面颠簸如风中一片碎叶,再一下巨震,竟像是要翻转过来。
我两手原本抓着桥两边的铁索,但在这巨震之下又哪里抓得住,转眼便被颠翻了出去,幸好莫离腾出手来一把抓住我,我只一手被他抓住,整个人都已悬空,而我身后两人原本就在挥舞武器拨挡箭雨,这一下没能稳住身子,双双跌下桥去,桥下白雾弥漫,惨叫声划破虚空,尾音拖曳绵长,山谷间回音久久不断,也不知这断谷有多陡峭深邃。
眨眼间莫离所带的人只剩下数人勉强支撑着悬吊在铁索之上,只要再有一阵箭雨,所有人必死无疑,我勉强仰头,想在浓雾中看清莫离,但脸上突然有湿意,鼻端血腥味浓郁,我惊恐地伸手去摸,摸到的竟是一手鲜血。
莫离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所有人沿着铁索爬上去,快!”
有人答“是”,但还未及动作,铁索猛地一沉,像是连着山谷另一端的部分也开始松动。
我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吼,“铁木尔,不可!住手!”
来不及了,铁索桥原本便只留一线连接在断谷之中,山风中带来最后的裂崩之声,我听到青衣的惊呼,而后身子一轻,便随着整座桥面一同落了下去。
浓雾中的吼声仍在继续,“别伤了那女子!主上要她毫发无伤!铁木尔,你敢抗令!”
我身子还在半空中,听到这句当场崩溃。
原来这一切又是因为我,原来他们要的人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
我已经淡出江湖隐姓埋名假死逃生此生再不求抛头露脸了,为什么就是会有人不愿放过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是我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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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正收尾阶段,争取下月初交稿……
平安:……
旁白:平安,我明白我明白,我理解你……
第 85 章
我在水声中醒来,只怕自己是死了,又怕见到自己已身在黄泉,身边就是无数恶鬼,一时竟不敢睁眼。
但耳边水声不断,四肢百骸又无一不痛,我突然醒悟,死人又怎会觉得痛?一念闪过,双目已经猛地睁开。
阳光如利箭射下,令我双目刺痛,我畏光地闭了闭眼睛,前额抽痛,脑中嗡嗡作响,身子半浸在水中,水流无止歇地从我身上流淌而过,哗哗作响。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情景回来了,我双手无意识地摸索,想找到那只始终握住我的手,那个始终在我身边的人,但是手指间只有流水不断涌过,再如何努力都抓不到一样实物。
莫离!
我想大声地叫他,但喉咙撕裂般剧痛,根本发不出声音,心里的恐慌却越来越重,再无法在原地这样躺下去,拼力挣扎,终于从水中爬了起来。
身体在水中不知浸泡了多久,四肢沉重,我努力许久才爬上岸,未及立起便四处张望,眼前是宽阔河道,水面平缓,岸边铺满了形状各异的卵石,回看远处峭壁高耸,两侧山峰如被刀斧劈开,应该就是那铁索桥所在的断崖之处。
之前铁索桥倾塌掉落,所有人一同掉落,我总以为自己定会粉身碎骨,没想到谷底却是一道暗流,将我冲到此处。
既然如此,那与我一同坠落的其他人应该也在附近,我沿岸四处找寻,双足无力支撑身子,索性手脚并用,岸边碎石棱角分明,不多时我的掌心膝盖便被划破割碎无数处,但我只要一想起坠落前从莫离身上一直滴落到我脸上的那些鲜血,心中便忧急若狂,哪里还能感觉得到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莫离,你究竟在哪里?
他伤重如此,还带我一路奔走,最后又从断崖跌落,万一他没有落入水中……万一他没能被冲到岸边……万一他已经……
我脑中这些念头频闪而过,再想往前去,却突然发觉自己浑身打颤,双手合在地上,手指抖得底下的卵石都在轻微作响,惊恐之下,竟是动弹不得。
水声不绝,我咬牙痛骂自己:平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他不在你身边,你就怕成这样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将这条河道爬一遍,也要把他找到。
我骂完这两句之后,身上力气像是又回来了一些,再抬起头来,不远处的水中突然出现一抹绯色,从我所在处望去,沉浮不定,忽隐忽现,像是一个幻影。
我低叫一声,爬起身来,笔直往那里冲过去,双足踏入水中,水花泼溅,水底卵石滑腻,我又跑得急,不出两步便滑倒在水中,我咳呛着爬起来再看,他却又被冲出老远。
我急得发疯,不顾一切地再往前追过去,水流越往前越是湍急,眼看着他被冲得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