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落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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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落娇红-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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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动,两人就在这无底的悲痛中,无言地彼此安慰着。

风飒飒吹过,似要吹散一切的脏污罪行。萧韶的音容笑貌在他们眼前浮现穿梭,隔着如烟往事,隔着那么多的人,就像刚织便破的纺画,又如同一场苦短的人生。

大雪初霁,江陵城银装素裹,阳光格外耀眼。太子行宫粉妆玉砌,青石道上留下一串一串的脚印。

萧岿心事重重地走向自己的行宫。

竹林一带,秋月迎上前。

“殿下这么早回来了?”

“父皇一直昏睡,无其他事,我就回来了。”萧岿望着湖面,“吩咐他们把船划过来。”

三层画舫在结了薄冰的湖上移动,萧岿倚着朱栏,望着一片残茎怔怔出神,月白胜水的衣袖缓缓翻飞。秋月伴在身后,目光幽幽地定在他的背影上。

“休休小姐这会儿应该起程了。”

萧岿神情微茫,眼里慢慢浮起湖水一般的光,声音掉落水中:“她走了。”

他闭上眼睛,心里有些东西很快地涌上来,泛开涩涩的感觉,他想这就是难过了。

真的很难过。

下了画舫,萧岿默默地走向寝殿。行宫里沉寂得连一声鸟叫也没有,或许这样的天色鸟儿懒得出窝。可终究太静,就连雪淞从树头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心里一动,问道:“怎么不见蒋琛?”

内侍恭谨地回道:“蒋琛今日闹肚子疼,歇在侍卫院子里。殿下有事,奴才这就去叫他。”

“算了,让他歇着吧。”萧岿敛起眉头,却平静地说道。

刚至寝殿外,萧岿轻轻抽了抽鼻子,似是嗅到了什么。

“什么香?谁来了?”

寝殿外有人影一闪而过,原是太子妃宫中的侍女,谨慎地绕过殿柱偷窥着萧岿。疑惑间,萧岿掀了厚重的垂帘,径直往里面走。

穿过透雕屏风,他看见一个绛碧色的人影,半倚在花架床上,手中捏着一块白玉兀自沉思。他的眉目旋即横挑,声音变得异常恐怖:“郑懿真,你在干什么?”

床上的懿真毫无防备,惊得差点跳起,看见他僵了一下。

萧岿已箭步冲到她面前,一把夺了白玉:“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郑懿真霎时变脸,声音带了哭腔:“这东西是不是她的?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选她,偏偏选了我?合着我不知道,她都嫁人了,你还和她勾勾搭搭的。”

萧岿无争辩的兴趣:“我没亏待过你。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你当然亏待我了!”郑懿真满腔气恼冲着萧岿发泄,“要不是我舅舅,还有我父亲,你这个三皇子的命都保不住,更别想登上这个太子位!你别盛气凌人地教训我!告诉你,我嫁给你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好歹也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沈休休这分明是以退为进,她想耍手段,我不会让她自由自在地活着!”

闻言,萧岿一把抓住懿真的衣襟,面上露出一股杀气:“我警告你,不许伤害她!若伤她一根毫毛,我绝不饶你!郑懿真,别当我是傻瓜,你所做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追究,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懿真面色一变,自觉情绪失控,听萧岿一说,不由得心虚。她停止啜泣,施了礼便气鼓鼓地走了。

萧岿不去看郑懿真匆匆的背影,掂起坠线轻轻摇曳,手指划过玉面上粗雕的栀子花,有些许的依恋在脸上闪现。

他起身,踱了几步,从窗户能看见通往侍卫院子的石板路。此时,几缕稀疏的阳光扫射铺满积雪的路面,杂碎不堪的脚印在隐约跳跃。

萧岿的面色晦暗不清,虽说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准备,一种不祥的预感,仍旧让他心跳漏了几下。

怀里揣玉,人已冲出殿外,他顺着石板路往院子里走,嘴里高声呼唤:“蒋琛!出来!”

听到太子的呼声,里面有侍卫跑出来,躬身道:“启禀太子爷,蒋琛出去了,说是有事要办。”

“什么时候走的?”萧岿急问。

“大概半炷香时辰。”

萧岿的头嗡地炸开,眼前似有霹雳一闪而过,只剩下轰隆隆的惊雷声。他急速向宫外跑,那里有自己的白马正静然而立。他一错身,勒紧马缰,那马咴咴作响,还没等后面的侍卫跟上,人马已在众人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雪后清无纤尘的原野,如层层云絮,又似皎洁的月光,天宇之间,一派银白世界。无数的山峦绵延起伏,玉光银色,与天相接。

萧岿策马狂奔,一路掀起落花飞絮,雪压松枝沙沙响,他希望漫漫未央的长路早到尽头,换来柳暗花明,回眸一笑。

休休,我来救你。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飞驰的马突然收蹄嘶鸣,前面却是茫茫峭壁,他竟在这里迷失了方向。低眸看去,不远处的平原上,三匹青马伴着落帘的马车缓缓而行。

他露齿而笑,一颗悬着的心放下,紧绷的脸松弛了下来。

转眼间,静穆的天地间似有沉闷的啸声穿过,一道绀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伴随着一道道电闪雷鸣的光芒,萧岿依稀听到人的惊呼声。顷刻之间,三匹马惊叫着散开,垂帘的马车内有一泓鲜红涌出,弥散到晶白玉洁的雪面上,像一枝枝寒梅染红,又似万树樱花朵朵绽开。

“不……”

眼望着这一切突然发生,萧岿狂乱地大叫一声,声音穿透云际,直向更远。

“休休—”

受惊的马腾空而跃,萧岿在空中的身影似蝶,向山涧处翩然飞去。

原野披上灰白,显得淡泊而宁静。

那一刻,萧岿真的很希望来年的初夏,还会看见那朵洁白的栀子花开。或许他已经领悟到对人要用真诚坦然相托付、相珍惜。



萧灏闻讯匆匆赶至太子行宫,萧岿出事了。

寝殿内外聚满了人,几乎宫里所有的太医都被召了来,几位重臣也赶来了,包括沈不遇。萧岿即位在即,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容不得任何闪失的。

女眷们站在外殿,面露焦急之色。蓉妃、太子妃郑懿真,都由宫女搀扶着,不停地抹眼泪。

萧灏冲进内殿,里面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幔帐内,萧岿头缠重重纱布,脸色苍白,唇抿得紧紧的,人沉沉昏迷着。

“怎么回事?”萧灏面色凝重。

“回禀四皇子,太子的马受了惊,太子从马上摔了出去,头部不知碰到了什么硬物,磕出了点血。好在地面积雪较深,身体别处倒无什么大碍。”旁边一太医躬身答道。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可能脑中有淤血,等奴才们开了药方,等淤血化去,太子自会醒来。”

萧灏从内殿出来,和蓉妃见了礼,看她泪眼盈盈,安慰道:“您不必着急,三哥不会有事,不用多久他会醒来的。”

蓉妃流泪道:“这孩子,总教本宫不放心,下雪天还跑出去干什么?”

陪在身侧的郑懿真一直在啜泣,这会儿柔声道:“母妃不要难过了。您一难过,孩儿心里更不好受了。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萧灏轻扫郑懿真一眼,提醒她:“表妹如今是太子妃,别哭哭啼啼的,要沉得住气。你先扶蓉妃娘娘回去吧,等三哥一醒,我马上派人前去禀告。”

看着郑懿真搀着蓉妃远去的背影,萧灏脸上淡淡的笑意渐渐敛去。

今天是休休回去的日子,萧岿偏偏受了伤,怎么会这么巧?

他步出殿外,径道上的积雪已扫清,远近宫殿楼阁仍然笼在白色世界中。

不知道她一路可好?

正要回殿,台阶下似乎有说话声,他不由得小心移步,细细聆听。

原来是萧岿的几名侍卫在说话。

一个说:“太子跑得真是快。咱还没到宫门,他就噌地跃上马去了。”

另一个人无奈地叹息:“还没追上,就眼睁睁看着太子和马飞了出去。妈呀,前面可是悬崖峭壁啊!”

“就这样掉下去了。”有人面带惊恐,比画着。

“那是,吓得咱们几个魂都飞了。幸亏下面积雪很深,不然太子可没命了。人是滚下去的,可巧前面有块突出的岩石,头就这样撞上了。喂喂,上面的不让咱们乱说,大家就说是太子的马受惊,太子不小心摔的。”

“都怪蒋琛,要是他陪在太子身边,太子也不会有事。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

“每天神出鬼没的,休要提他。万幸,总算把太子送回来了。太子要是有点儿事,我们这些人脑袋可保不住。”

“今日还真凑巧,前面的马车那里也死了人。好像是有刺客来过,目标很明确,专刺帘内的人。那个惨啊!要不是救太子心急,咱们还会好心帮忙把死人拖了来。”

话音未落,突然,面前有个人影飞落下来。惊愕之下,萧灏出现在众人面前,说话人的前襟被提起,萧灏赤红着眼睛:“你说死了谁?谁死了?”

四皇子突然出现,众人魂不附体,齐齐倒头便拜。

“回四殿下,奴才们没看清。骑马的那两个傻呆呆的,还有一个已晕过去了,也就忘了问,奴才该死。”

如被惊天霹雳震住,萧灏煞白了脸。

会是她吗?她死了?不会的,绝对不会是她!

“你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要去哪儿?”他追问。

惘然间,有侍卫似是想起什么,道:“去哪儿不知道。奴才好像听其中一位说回什么园?”

萧灏脑子里嗡嗡乱叫,身形开始晃动。他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惨白的唇边蹦出一句:“快去牵马。”

晗园外,几匹马车落寞而立。

萧灏下马,呆呆地望着马车。棉帘静垂,帘外那斑斑殷红触目,直刺得他眼前昏沉沉的。

大门虚掩,他推门,缓缓步入。园中寂寞无声,乱鸦过,撩拨寒雪簌簌响,一声比一声悲。

依稀中,他见前面廊柱旁倚靠着一抹浅淡人影,瑟瑟清风掠过,乌黑的长发无力地拂动着,遮掩住半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只露出一双悲伤幽哀的眼眸,黯然销魂。

萧灏几乎怀疑自己在梦里,脸上百感交集。近到面前,他喉咙颤动发不出声,只是展臂将她紧紧抱住。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休休全身冰冷,已是气若游丝,嘴角无力地嗫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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